皇甫爵和被他抱在懷中的沈輕嫣身子同時一僵，不由自主地一同看向跪在地上的展飛。
「繼續說下去。」皇甫爵抱著她的力道似乎又大了些，語氣了多了絲以往絕無僅有的急切。
展飛點點頭，最快地說出自己剛剛收到的消息︰「王爺走後，把鶯鶯姑娘留在了挽香樓，不過三月，就有一個叫周畢生的茶商把她贖回了家當小妾，這富商風流花心，僅僅兩個月就再次移情別戀，納了別的妾，鶯鶯姑娘天性柔弱，被正房跟其他小妾不斷打壓，五個月後，產下一女，而鶯鶯姑娘也因難產辭世，留下的女兒因為明顯非周畢生骨肉，只能留在他們家當個掛名小姐，其實過著連丫頭都不如的生活，被周畢生妻妾和兒女從小欺負到大，今年三月時，周畢生竟然意圖侵犯這剛滿八歲的小姑娘，被她逃出周府，從此不知去向……」
展飛每說一句話，皇甫爵的拳頭就收攏得更緊一些，等他把這一通話說完，皇甫爵手背上的青筋已經全都突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嗜血的魔王。
他盡力壓抑住自己的怒氣，低沉的嗓音仿若來自地獄︰「三日之內，我要收到周府滅門的消息。」
展飛整個人也是義憤填膺，鄭重地對他抱起雙拳︰「是！王爺！」
「等等！」皇甫爵叫住他，「那個叫沈鶯鶯的，在那三個月里可有接客？」
展飛停下腳步，遲疑地看了一眼在皇甫爵懷中早已呆若木雞地沈輕嫣︰「這個……因為當時沈鶯鶯已經不是清倌，所以……」
皇甫爵低下頭，對著沈輕嫣開口︰「既然沈鶯鶯早就死了，你怎麼知道自己是我的女兒？」
沈輕嫣早已被展飛說出來的話沖擊得腦子里一片空白，整個人如墜雲里霧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我……我夢見我娘她、她說讓我來找你。」
這句話斷斷續續，但看在在場的兩個男人眼里，都以為她是被皇甫爵的怒氣給嚇著了，所以也並不在意。
只是，這麼個天馬行空的理由，听上去卻很難讓人相信。
皇甫爵輕嘆了口氣，手臂拖住她的臀，讓她穩穩地臥在自己懷抱里，像是捧著一個易碎的瓷女圭女圭︰「那，是誰教你武藝？」
「這個……這個……嫣兒能不能不說？」一個謊話總需要另外的許多謊話來圓，最後，謊言就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讓人身陷其中無法自拔。
沈輕嫣實在不想再從別的事上欺騙他。
皇甫爵抿了下唇，不悅地低語︰「怎麼？你那師父還是個什麼世外高人，不準你透露他的身份？」
沈輕嫣垂下腦袋，悶悶地點了點頭。
到頭來，她還是不得不順著他的話繼續騙下去。
皇甫爵眯了下深邃的眸子，再一次問道︰「既然你沒騙本王，今日為什麼想要逃出府去？」
沈輕嫣呼吸一窒，這一次，幾乎找不到什麼理由來辯駁，只能訥訥地開口︰「我……我害怕那個夢是假的……」
這麼牽強的理由，別說是一向都心思縝密的皇甫爵，就連展飛，都不由得露出一絲無奈的笑來。
「嫣兒。」皇甫爵捏著她柔軟無骨的小手，低啞著聲音道，「你若真是本王的女兒，本王可以把整個天下都捧來給你，若你當真騙了本王，本王定要把你背後的那個人找出來，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冒充王爺親生女兒這麼大膽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一個八歲女兒敢做的。
既然對她下不了殺手，他定要把那個罪魁禍首給揪出來。
沈輕嫣咬了咬下唇，低聲應︰「沒有那個人。」就算有，也只是她自己。
這句話听在皇甫爵耳里，卻認定了她是在確認兩人的身份。
一旁跪著的展飛抬首看向他們，猶豫地開口︰「王爺，屬下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甫爵冷冷地瞥他一眼，抱著沈輕嫣，越過他身邊朝前走著︰「如果是廢話，那就不必說了。」
展飛的嘴角抽搐了下，也跟著從地上站起來，緊緊隨在他們身後︰「其實有個辦法，小郡主到底是不是王爺的女兒，一試便知。」
皇甫爵的腳步頓了下，又繼續有條不紊地走下去︰「你是說……滴血認親？」
展飛在後頭點點頭︰「正是如此。」
無論沈輕嫣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血緣關系總歸騙不了人。
這種老舊的法子，往往正是最管用的。
皇甫爵撫著沈輕嫣的背，讓她舒適地靠在自己肩上︰「自己去賬房領一千兩銀票，這件事，就等嫣兒的傷好些再說。」
在這種時候，哪怕半滴血，他也不想讓嫣兒再流。
「是，王爺！」展飛抱起雙拳，卻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就看王爺此刻抱著小郡主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若真驗出來這女兒是假的，這一千兩怕是拿來治他的傷都不夠吧？
想來，他還真是個忠心耿耿的好部下。展飛搖搖腦袋，繼續對皇甫爵道︰「屬下告退。」
說完，展飛腳尖輕點地，很快就從他們身後飛馳而去。
「晚上的飯都沒吃，就不怕沒力氣逃？」听見展飛走遠，皇甫爵再一次低頭看向沈輕嫣，冷冷地對她哼了聲。
但這種冷哼跟之前的冷若寒冰卻是不一樣的，听上去，竟然像是帶著些關愛的責備。
一晚上都驚魂未定的沈輕嫣好容易松懈下來，干脆放任自己舒舒服服地臥在他的懷抱中，連後怕都顧不得了，兀自哽咽著︰「父王，嫣兒錯了……」
皇甫爵冷笑一聲，手上的動作卻依舊輕柔得緊︰「哦？原來堂堂的郡主也會有錯。」
沈輕嫣抬起哭得通紅得淚眼，小手討好地環上他的脖子，滿臉忐忑︰「對不起，父王，嫣兒再也不會惹父王生氣了……」
雖然這句父王喊得她滿心愧疚，但話里的心意卻是發自肺腑。
她多麼希望，自己就是那個鶯鶯姑娘生下的小女孩，真的跟眼前的這個人有著血緣的無限羈絆。
她願用畢生的修煉換得這一切，可是，卻也是無處訴求。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觸動了皇甫爵冷藏在心底的那一根弦，皇甫爵嘆口氣，低下頭來，在她的發絲上輕印下一吻︰「你若不這麼遮遮掩掩地對本王，本王自然無氣可生……罷了，待你傷好，身份也就真相大白，所有的事兒都到那時再說。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做本王的郡主，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你。」
听著他溫柔的聲音，沈輕嫣環住他脖頸的手忍不住又緊了緊，小臉在他的頸窩蹭來蹭去。
好吧，就讓她自私地放任自己借用這身份好生被他疼愛這段時間，等到傷好……她一定親自把他的那位親生女兒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