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听蘇淺的問話,凌阡陌有些呆愣。
風哥哥說,她只是生病了,所以忘記了一些東西。可她並沒有失憶啊,從小到大的記憶她都有,記憶中她和風哥哥一起長大,然後在教堂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難道不是?」
這下子輪到蘇淺不解了,她這表情分明就是在說自己根本沒有失憶。難道,還是他們錯了?其實,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凌阡陌。可很顯然這個想法不成立,無論從長相還是耳後的桃花胎記,都可以辨認出就是本人。如果說臉可以整容,胎記卻做不了假。即便是假的,她也能一眼認出來。在凌幫,跟著白虎身邊的日子,這些東西自然學得不少。
更重要的一點是,這個女人的畫板上所畫的人分明就是她老爸蘇建國。若說她不是凌阡陌,那只能說明,這是夜風流早就布好的陷阱。
可是,夜風流也不能這般料事如神吧?如果真是,那就太可怕了。
「我怎麼可能失憶?」對于蘇淺提起失憶這個問題,凌阡陌分明是覺得難以置信的。雖然她的腦海里會經常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影像,可她卻從來沒有听風哥哥提起過自己是失憶了。
「你確定?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長大,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知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兄弟姐妹,知不知道自己有丈夫,有兒女?」一說著,蘇淺就壓制不住自己的語氣了,特別是說到丈夫兒女之時,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
她蘇淺從出生一起,縱然得到萬千寵愛,卻從未見過自己的媽媽。記憶中,是自己的出生導致了媽媽的難產而死,她心里或多或少都懷著愧疚的。
特別是幼年時,最先跟著小叔識字,翻看到字典上那個「獍」字。
古書上說的一種像虎豹的獸,也叫「破鏡」。狀如虎豹而小,有說長大食其父;也有說始生食其母。
生下來就會吃掉自己的母親,那她呢?她生,媽媽就難產而死,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就像是書中所描述的獍獸?
很可怕的想法,是吧?還不是從小受到的影響。
「我一直在古堡長大,從小和風哥哥相依為命,哪里來的父母,兄弟姐妹?」凌阡陌被蘇淺問住,被她那咄咄逼人的語氣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麼說出這番話自己的心底會生出疑問?
「從小在古堡長大,和夜風流相依為命?」蘇淺重復著她的話,突然像是想起什麼,盯著凌阡陌久久說不出話來。
難道是專門用儀器消除了她的記憶,然後再植入了假的記憶嗎?據說,現在的醫學界有專門的研究課程就是研究這個的。原本她還覺得不可思議,植入記憶的行為實在太過冒險,人的意志力如果足夠堅強,那麼在消除記憶和植入記憶的過程中就可能導致大腦混亂,從而變成植物人。
這個夜風流,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危險?
「安…」正在這時,遠遠的傳來露西的聲音。
「露西,你來了。」蘇淺瞬間收斂了神色,對著露西微微一笑。
三分親熱,七分靦腆。
「嗯,我來伺候夫人。」露西點點頭,又古怪地看了一眼蘇淺,「哦,對了,管家讓你去一趟,他要見你。」
管家要見她?那個笑眯眯的中年男人?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浮上心頭,難道她真的被發現了?
「露西,管家有沒有說找我做什麼?」
「估計是叮囑你別惹夫人不高興吧,你快去,別讓管家等急了。」她也很想知道管家為什麼突然對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僕上心了呢,希望不要壞了她的計劃才好。
「好吧,我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蘇淺再次瞥了一眼凌阡陌,她還是那副迷茫的表情,搖搖頭,轉身離開。
保羅已經在偏廳等著蘇淺了,等她進了偏廳,門「 」地一聲就被關了過去。
霎時,房間里一片黑暗,只余下蘇淺一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請君入甕?
「蘇小姐,歡迎來到薩爾古堡。」薩爾古堡,也就是這里,是夜風流的地盤。自從她進入這里之後,一舉一動都在夜風流的監控之中。
包括妖藍查到的資料,也是夜風流故意讓人放出去的。沒想到,阡兒的女兒還真是有膽有某,竟然敢獨闖古堡。
剛才還一片黑暗的偏廳牆壁上上,出現了一塊巨大的銀幕,銀幕上赫然就是早上和蘇淺有過一面之緣的夜風流。
雖然早就有心里準備,但是真正落入敵人之手時,蘇淺還是免不了有些擔心。畢竟,她現在肚子里可是有了一個幼小的生命。不論怎樣,她應該盡自己所能保障孩子的安全。
「夜先生,我能要求面對面與您談話嗎?」整理了一下思緒,蘇淺的目光對上銀幕上那雙眼楮,淡淡地問道。
「別忘記你現在的身份,一個俘虜而已。你以為,你有這個資格?」夜風流冷冷地笑道。
不過,在他心里還是欣賞蘇淺的。在明知道自己處于弱勢的時候,還能保持這樣的鎮定,還敢平靜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如果她識趣的話,他可以看在阡兒的份兒上不為難她。
只可惜,她剛才不該對阡兒提及她失憶的事情,更不該那麼咄咄逼人地質問。除了他,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質問阡兒。
「就算是俘虜,我也有人權吧?」這個時候,蘇淺反而放松了下來。
既然已經暴露了自己,蘇淺干脆大搖大擺地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她現在可是個孕婦,不能太累了。
「呵呵,人權這東西,在絕對的強勢面前就是狗屁。這句話,蘇小姐不會沒听過吧?」這一次他的話里倒是沒有那麼強烈的冷意了。
可想而知,蘇淺的表現還是讓他比較滿意的。
不過片刻,銀幕陡然關閉,偏廳再次恢復了剛才的黑暗,更是多了一抹詭異的安靜。
等了大概十分鐘,蘇淺確定夜風流是不會出現了,才開始閉目養神。養精蓄銳,隨時準備迎敵,在這種關鍵時刻是必須的。
一直守在古堡外面不遠處等消息的凌以寒等人一直沒有看到古堡里面有任何異動,卻也沒有得到蘇淺發出的消息,不免有些焦急。
「不行,小爺等不下去了!」許願「噌」地一聲站了起來。
已經足足三天了,竟然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來。無盡地等待讓他心底升起強烈的不安,他不能在這里干等。如果那個男人一點不念及舊情,他家媳婦兒豈不是非常危險?
「我也等不下去了,小姐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把夜風流的老巢給炸了!」夜景瀾也非常焦急,這一次算是和許願不謀而合了。不管怎麼樣,今晚上一定要夜闖薩爾古堡。
「切,夜風流可是你親生父親,你舍得大義滅親?」許願斜睨了他一眼,根本不相信這小不點兒真的狠得下心炸掉古堡。
「小姐姐是我最喜歡的女人!」沒有蘇淺在,夜景瀾也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目,那張精致如玉的小臉也露出了陰鷙的表情。
他喜歡的女人,即便愛的人不是自己,也容不得別人欺負,即便那個人是他心目中佔有一定位置的親生父親。
一句話就把許願給堵死了,夜景瀾的堅定得到了凌以寒贊賞的目光。
「不要胡來。」他可不能真讓夜景瀾去炸了古堡,畢竟,還有個夜老爺子呢。以凌家和夜家的交情,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殺了夜風流。
「以寒哥,不管怎樣,今晚我一定要進入古堡。」
凌以寒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濃眉緊鎖,陷入了沉思。照理說,他曾經親自教導了淺淺三年,她又那麼聰明,一般人絕對不容易識破她的偽裝。可怕就怕在,不是我方無能而是敵方太過強大。如果,妖藍給的情報有誤,亦或是夜風流早就知道了一切。恐怕,淺淺現在是真的已經落在他們手里了。
何況,淺淺本來有了身孕,行動不便,胃口又不好,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後悔了!
當時為什麼要信了淺淺的話,要答應讓她一個人潛入古堡呢?要知道,夜風流可是在短短幾十年間擊垮了梅迪奇家族,穩穩地掌控了佛羅倫薩,甚至整個托斯卡納地區。
「我和你們一起去,青龍留下等消息。如果今晚天亮之前我們沒有傳回任何消息,直接找上妖藍,向他借人闖進古堡營救!」
不能再等了,淺淺絕對不能出事!阡陌姑姑是生是死現在還難以斷定,如果淺淺出事,爺爺絕對會第一個垮掉。還有淺淺在華夏的身份,到時候恐怕沒有人能夠承受軍界龍頭蘇家的怒火,更何況,還有一個許家!
「不行,潛入古堡非常危險,身為屬下,我怎麼可能讓當家去冒險呢?還是讓青龍和他們一起去吧。」青龍當即反對道。
大小姐一去三天沒有任何消息,他怎麼能眼睜睜地再看著少爺去冒險?如果真的要去,也是他這個凌幫的青龍堂堂主去!
「青龍,不必多說。淺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而我,不會有事!」
黑道上出色的男人自然不少,可自從凌以寒十二歲開始一點一點幫著凌延森管理凌幫以來還沒遇到過什麼特別大的風浪。最大的也就是前幾年繼承凌幫當家之位時的考驗,在日本忍者和美國最大的黑手黨組織的聯合追捕下差點喪命。
那一次若不是有邪醫做手術,他恐怕要終生殘廢了。
至今為止,也就遇到一個妖藍能夠作為對手。同樣黑道出生,妖藍擅長陰謀,而他更擅長鐵血鎮壓!
最終,青龍沒能夠阻止得了凌以寒的決定。
入夜,薩爾古堡還是一如往常,暗處的守衛不少,堡內的監控密布。
「以寒哥,我們要硬闖還是像我和小姐姐那樣配合先破壞掉監控系統?」
此時的夜景瀾,全身武裝,比起平時,眼楮里多了一抹肅殺之氣和那微不可查的興奮。如果是蘇淺看見,恐怕再也不會生出「他還是個孩子」的想法了。
為毛會是興奮呢?一是,自己終于可以充當一次英雄,親自來救小姐姐了;二便是終于有機會大展身手了。
好久沒殺過人,倒是有幾分迫不及待了。
看吧,外表再純潔的孩子,終究有他陰暗的一面。夜景瀾作為夜家的少主,自然不會少了那些血腥的試煉,從死亡中走出來的人,絕對單純不到哪里去。
再看許願,同樣的全身武裝,比起夜景瀾的肅殺和凌以寒的冷厲,他卻是多了一抹軍人的剛毅,鐵血。收斂了平時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卻給人如此震撼。
這恐怕才是那個國家最鋒利的機器,尖刀部隊的首領吧。
「我們分開進去吧,自己選擇一個方向,目標是搜尋媳婦兒的蹤跡。」許願淡淡地開口,卻可以听出他話語之中的擔憂。
他難以想象,如果他家寶貝媳婦兒真的出事…不,一定不會的!她向自己保證過的,那個該死的女人一定會說到做到!
「這個帶上。」凌以寒不知從哪里拿出兩個黑色的耳釘,分別遞給許願和夜景瀾。
兩人同時接過,卻是不解地看向凌以寒。他們當然知道凌以寒絕對不會這麼無聊在這種時候送小禮物給他們。但是,這耳釘的用途?
「一百米之內可以感應到淺淺的位置。」
在來之前他激活了五年前植入淺淺身體里面的芯片,而他們手上這枚小小的耳釘,就能夠感應到淺淺的存在。
「一百米之內?會不會距離太短了?」夜景瀾很熟練地為自己帶上耳釘,反正他是有耳洞的。
而許願,即便是沒有耳洞又如何,這個時候難道他還能因為怕疼就不戴嗎?
「這是凌幫研究出來的,目前正在改進中。」
他也知道距離太短,否則也不會現在才拿出來使用。而且,這東西,根本不能批量生產。白虎總共才做出三枚,今晚已經全部拿出來了。
「即便距離短,卻也聊勝于無,我們先進去吧。」耳釘被許願強行戴在了左耳上,由于動作狠辣迅速,倒是沒有流什麼血。至于疼痛感嘛,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三人從來沒有一起心動過,卻依然配合默契,各自選了一個方向潛入,不過片刻身影便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里。
外面,三個男人各自懷揣著擔憂憑借著自身的能力潛入了古堡。
里面,蘇淺正躺在一張舒適的大床上,不知是睡,是醒。
「她什麼時候能夠醒來?」夜風流掃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側頭問身旁的男人。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在個時候。」男人穿著一件白色的醫生制服,聲音低沉地回答。
他是夜風流手下的王牌醫生兼軍師,亞瑟。梅迪奇。
不用懷疑,這個男人曾經是梅迪奇家族的嫡系。至于為什麼會成為夜風流的人麼,估計又是一個爭奪家族掌權人之位所引發的故事。
亞瑟。梅迪奇,曾經梅迪奇家族的天才少主,卻被現任的梅迪奇家族掌權人陷害,成為與繼母通奸的罪犯。
在逃亡的時候被夜風流所救,一個看中了另一個的才能,另一個呢需要借助這一個的勢力報復。所以,就這樣兒混在一起,狼狽為奸了。
「蘇小姐,如果醒了的話就睜開眼楮。你不是想要與我面對面談話嗎?」大概一刻鐘之後,夜風流看向床上的女人,淡淡地說了一句。
「夜先生,你好。」蘇淺睜開眼楮,從容不迫地從床上慢慢坐起來,看向對面沙發上坐著的兩個男人。
的確,她早就醒了。可在沒有弄清楚周圍的情況之前,她又絕對不會那麼笨地冒然「醒」過來。
可既然夜風流都這麼說了,她肯定是不醒也得醒了。
「我想,叫你蘇小姐太過生分了。不如直接叫你一聲丫頭吧,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你長得真漂亮,可惜,比起阡兒來說,還是差了那麼一點。果然是蘇建國那個男人的基因有問題是吧?」盯著蘇淺那張與凌阡陌至少有三分相似的臉,夜風流表情不無惋惜。
「呃…這是贊美麼?」
蘇淺額頭上冒出三條黑線,她老爸的基因有問題?我看是您的腦子有坑吧!沒她媽媽長得漂亮就是她老爸基因有問題,她可以理解為這男人是覺得自己基因很好嗎?還有那一臉的惋惜是什麼意思,他不會是覺得媽媽和他生一個女兒就會比自己長得漂亮吧?
這男人,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不是一般的自戀。
「難得你也贊同我的意思,我想知道,誰給你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單槍匹馬闖進古堡來,就不怕我直接殺了你?」
「哪有那麼多如果,事實證明,你沒有殺我。」蘇淺下意識地模了一下月復部,感受到還是一如往常時,才松了口氣。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天的偏廳里面應該被下了藥。而她現在身體沒事,醒來的時候又是在床上,只能說明那藥沒多大問題。不過,夜風流這麼大費周章的是為了什麼?
「你肯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會讓你直接昏睡三天。」故意忽略了蘇淺的小動作,夜風流卻沒放過她眼底的沉思。
「三天?」蘇淺重復著他的最後兩個字,顯然有些驚訝。可馬上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三天已經很長了,在外面等她消息的人肯定沉不住氣了。
一個答案很快在腦海里浮現︰這分明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然後再甕中捉鱉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