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您總是說一口足矣呢？」半老徐娘看著石正，少有的一本正經。
晏七與玫利看來是還沒來得及品嘗到時光的美味，不知道幾個人在說的是什麼意思。伊奧立即向她們解釋石正先前的說法，而甘尼米德也認真地看著石正，希望能夠得到答案。他並不認為流連在時光中有何不妥，作為一個心志堅定的劍客，甘尼米德是把一切的誘惑當作鍛煉自己的途徑的。
「有些東西，明知道是虛幻，為什麼要沉溺于其間呢？」石正淡淡地說，「反倒是我很奇怪，你為什麼一再問我這件事情？」
「我是個經營酒吧生意的，當然希望客人喝酒喝得越多，消費得越多才好。像您這樣總是說一口足矣，我還以為是嫌我們時光酒廊的美酒不夠美味呢。我是怕您影響了我們的生意啊！」半老徐娘早就有了準備一樣，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記得曾經听一個長者說過，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暗藏殺機。不知道你這個美酒里面，是不是也暗藏著什麼殺機呢？」石正想起了武當山上，殷素素臨死前對張無忌的叮囑，順手拿來略加修改，與半老徐娘打起來機鋒。
「美麗啊，那應該是指晏七小姐和這位小妹妹這樣的人物才對吧？我活了比半輩子還要多了，怎麼就沒看出來她們二位暗藏了什麼殺機呢？」半老徐娘左顧而言他，不正面回答石正的問題，卻試圖把晏七與玫利拉入自己的陣營。
果然，玫利第一個就入了套︰「我也曾經听一個長者說過，吃不著葡萄的人才會說葡萄是酸的。不知道那個說美麗的東西暗藏殺機的長者，是不是指吃不著葡萄的那個？」小丫頭伶牙俐齒的，說起話來咄咄逼人，一點都不留余地。
石正卻根本沒有理她，他還是看著半老徐娘，暗地里仔細感覺著她心跳體溫的變化。天下萬物，唯破不破。眼楮說過，最強的敵人，他們最強處一定就是他們最軟弱的地方。半老徐娘長于言辭，長袖善舞，那麼，自己就來和她以強對強，忽略其他一切虛設的招數。「不知道像時光這樣的美酒，你是否也喝過，或者還經常喝呢？」
「我當然喝過。像我們這樣的種族，生活在社會的底層，如果不是有時光這樣的美酒可以長醉在夢鄉中，恐怕也難以維持這美麗的身姿，謀生的皮囊。」半老徐娘有些黯然，如果是做戲的話，她的演技已臻一流。
「說得不錯！可是，我的這幾位朋友並不是生活在社會的底層，也不需要靠著一副好皮囊操皮肉生涯，憑什麼他們需要長醉不醒，沉迷在毫無意義的**中？」石正看了一眼玫利，這一次，小丫頭不得不和自己站在一邊了。除非，她想把自己與操皮肉生涯的隱歸為同類。
多嘴的伊奧罕見的沒有插嘴，他發現了石正的秘密。那就是每當他全神貫注的時候，那一定也就是他充滿攻擊性的時候。石正既然心無旁騖的與半老徐娘交談，那一定是他的一種攻擊方式。說實話，伊奧對剛才詭異的情景也是心有余悸，希望得到些蛛絲馬跡的線索。他畢竟是來調查隱殺這個神秘組織的，要說神秘，剛才黑暗中的打斗要是還不算神秘的話，那伊奧真的可以從此不說話了。
「人活在世上，哪會沒有壓力？錦衣玉食就完美無缺了嗎？我看也不盡然吧！既如此，得意時盡歡，失意時盡情，又何嘗不是一種生存的道理？」半老徐娘感覺到了石正的步步緊逼，不得以，她拿出自己在年齡和人生閱歷上的經驗，希望能打擊年輕的對手。
但這恰恰是她最大的敗筆。石正這一干人等，全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輕人不假。可惟其年輕，才鋒芒畢露，才不懼世間艱險。朝如青絲暮成雪的那種感慨，他們還來不及體驗。在他們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改變需要改變的一切。
「得意時自然會盡歡，沒有美酒一樣盡歡。至于失意時，」石正看了看大家，想起了那些躲在黑暗角落舌忝舐傷口的變異獸，「不去利用失意的機會審視自己的得失，反而沉迷于虛無縹緲的幻覺，這樣的人，恐怕也再沒機會享受得意時的盡歡吧！」
這一個回合，半老徐娘敗了。她敗得不冤。石正是在利用與她的言語交鋒來完成自己的成長。庖丁刀法的第二層，講究不滯于物。萬物皆可是刀，連語言也是刀。石正正是在利用這個機會，試圖突破第一層的束縛，進入第二層的境界。當然，這也只是個開始罷了，功夫是慢慢提升的，再說自己的目的，還不僅僅是這個啊！
「可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什麼總是問我會說一口足矣！」同樣的問題再一次提出來。這一次，石正調動了周圍的平衡，他以無處不在的流水般的氣勢，緩緩地滲透擠壓半老徐娘的感官，讓她在完全了解自己無以遁形的情況下作答。
「因為，曾有人說過。能夠拒絕時光的誘惑的那個人，就是可能帶領我們回歸的那個人。」半老徐娘的身體完全處于正常的狀態，石正感覺不到她在說謊。正因為如此，石正心里從剛才勝利的愉悅突然轉變為充滿了挫敗感。
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是不是半老徐娘早就處心積慮準備好了的，為了讓石正陷入被動的局呢？
伊奧等人都面帶吃驚的神情看著石正。晏七沉吟了一下，問道︰「難道，自從有了這種美酒，就沒有人說過類似的話？」她其實是不相信也不願意這個野蠻人會變成預言中的人物的。這是一種復雜的心態，關于男女之間的上風與下風。但這句話的效果，卻剛好在你爭我奪的兩個人中間，當石正即將落敗的時候，一個患得患失的旁觀者，出于自身的利益，茫然漫無目的的出手，卻打斷了二人之間形成的優劣局面。
石正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著半老徐娘，威勢依然緊逼。石正從來就沒有認為自己是一個智者，那麼，既然如此，同樣的話，一定還有人說過。而那些人，難道都是帶領這個世界回歸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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