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猶如一連串遙遠的悶雷聲傳入石正的耳朵,他睜開了眼楮。嘎嘎一動不動地站在他的肩頭,偏著頭,一只眼楮望向黑暗中遙遠的遠方。它的姿態很像那尊小小的瑞亞大師的雕像。而瑞亞大師的雕像,已經被石正用一根皮繩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隱藏在武士裝下掛在了靠近胸膛的地方。
篝火已經沒有先前的熱烈,火光卻也還熊熊。黎明就要到來的時候,氣溫變得很低,石正看了看睡得正熟的幾人,發現甘尼米德就在這時候醒了過來。然後是晏七和伊奧,接著是齙牙三,玫利的感知能力看來訓練得很不夠,現在那個持續的聲音已經漸漸大了起來,她還沒有蘇醒。
石正迅速的用四級長刀的刀鞘掀起一大片泥土,剛剛好覆蓋住篝火。隔絕了氧氣,火光立即消失了。
這邊的火光一消失,遠處就隱約可見逶迤蜿蜒的一串星星點點的火光,正是聲音傳來的方向。石正面色沉靜,右手已經握住了黑色匕首的刀柄。隨著離開廢墟後一連串的激烈遭遇,他的目力似乎能看得更遠了。他看見遠處的火光之下,影影瞳瞳是一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騎士,他們手中握著火把,火光同時也閃耀著另一只手上武器的寒光,正在黑暗中疾馳,向著自己的方向而來。
「不要動,靜觀其變。」甘尼米德也握住了劍柄,但長劍也沒有出鞘。
騎士們的馬蹄踩踏著大地,急速而來的壓力連空氣似乎都在為之壓縮顫抖。他們呼嘯而來,胯下騎的,並不是石正在夢中見過的尋常馬匹,而是通體漆黑,有著馬的身子,卻長著一個深棕色人臉的頭顱。這些怪異的人頭馬身動物,他們的四肢細長,馬蹄卻不成比例的粗大,落在堅實的土地上,錚然作響。
馬上的騎士,他們身上幾乎只披了一件黑色的巨大披風,在黑暗中被風刮得獵獵作響。他們的身材高大,肌肉勻稱,皮膚有一種白得發青的質感。輝映著火光的手里武器,是一把類似長槍的東西,只不過槍頭比尋常的槍頭菱形大了數倍,帶著威嚴的殺氣。
石正等一行人屏住呼吸,听著蹄聲嗒嗒,從身邊不遠處穿行而過。唯有石正,在黑暗中,感覺到一股有如實質的眼神,凌厲如自己手中的刀鋒,從眾人身上一掠而過。
蹄聲來的也急,去的也快。踏破了寂靜之後,卻迅速遠去,恍如從未有過。
「是夏卡鐵騎。」難得的,是甘尼米德向石正解釋。伊奧的臉色鐵青,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真是神一樣的軍隊啊!」齙牙三感嘆,「早听說過這支騎兵撕膽裂肺的強大,沒想到光是听著聲音,已經讓人心神動搖,避之不及了!」
「可是,夏卡鐵騎怎麼會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來?」伊奧問的是晏七。眾人之中,只有出身聖堂的晏七,或許才有對夏卡鐵騎的一知半解。
「燃起火堆吧。」晏七對齙牙三說道。「夏卡鐵騎多少年都沒有離開皇城了,現在出現在這里,只怕……」她有些話不方便講。畢竟,從聖堂得來的知識與經驗,並不是隨便可以說出來的,即便她是聖牧女的最有可能繼承者。
「不要!」石正阻止了齙牙三的點火行動。在黑暗中,他凝神閉氣,感覺著空氣中傳來遠方的絲絲異動。他有一種預感,所謂的夏卡鐵騎,並不是擦肩而過那麼簡單。
「他們不會回來了。」伊奧說,「夏卡鐵騎,是大陸上最強悍的軍隊。他們信奉動如風掃落葉,靜如不動嵐山。所有擄掠之地,絕不回頭。這是一支令行即止,整齊劃一宛如一人的軍隊!」
「哦。」石正的四級長刀刀鞘搭在了齙牙三的胳膊上,固執的阻止他的行動。夜風寒涼,從干燥凜冽的風中傳來的,是一種不確定的危險。石正他雖然不了解末日世界,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更何況,嘎嘎在自己的肩頭,依然一動不動,肌肉繃得緊緊的。
石正的異常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雖然在一起相處的時間還不長,可石正的表現已經完全贏得幾個人的信任。就算是晏七,心里復雜的有些拒絕這個野蠻人的念頭,但對于他的能力,還是不會質疑的。
「有不妥?」甘尼米德問石正。
「你還是照顧好玫利吧!」石正難得的說了一句像是玩笑的話來。雖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危險,但石正還是發自天性的希望伙伴們都能放松。其實,不知不覺中,他堅硬的內心,已經開始有了一些柔軟,開始接近這個世界。
大家都在黑暗中耐心的等待,心里僥幸的希望石正的直覺是錯誤的。因為,這樣一支軍隊,絕對不是個人的力量可以抗拒的。
石正之所以堅信自己的直覺,除了現在微風中越來越遙遠的氣息流動,最主要的,還是那一記如刀鋒的眼神。淒厲、冷冽,帶著冰寒的徹骨。如果說晏七的五級冰心技已經能夠使周遭的環境驟然間進入沉睡的冰冷,那麼,剛剛的那一道眼神,就是尖利如針的透心冰寒。它的攻擊並不在于它的範圍,而在于它的準確無誤,絕不浪費多余的一絲能量。石正不相信一個擁有如此能力的強者,會隨意使用自己的力量。
果然,當一切回歸正常後不久,當幾個人都認為原來石正也會有失誤的時候,疾如驟雨的蹄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蹄聲的目標,分明是圍坐在熄滅的火堆旁的幾個年輕人。
齙牙三的牙竟然發出清脆的踫擊聲。石正奇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一直以為,對于齙牙三而言,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在他的上牙和下牙之間的距離,沒想到自己在這一點上,竟然是真的錯了。
連晏七都站了起來,長鞭已經緊緊地握在了手中,伊奧與甘尼米德都是一副壯志未酬、視死如歸的慘烈模樣。石正卻笑了。
「輕松點。靜觀其變。」
大家來不及體會石正的靜觀其變與甘尼米德的靜觀其變有何不同,蹄聲已經來到了眼前。火把上的火光,因為人手馬身坐騎的突然急停而一致的向前飄蕩,就像黑暗中,有一只無形的巨手,輕拂過上千只的火把,帶來巨大的壓力。
壓力當前,首當其沖的是一身武士裝束的石正。這時候,他的手已經離開了刀柄,兩只胳膊抱在一起,嘴角掛著些看不出究竟的笑意,抬頭看著為首的一名騎士。
這個騎士的裝束與其它騎士略有不同。他也是一身黑色的披風,除了一條緊身的三角短褲,身上不再著寸褸。不過,他的黑色披風滾出了一道翠綠的邊緣,在一片沉沉的黑色中,煞是生動。
「你們,是從綠林鎮出來的麼?」騎士的聲音很雄渾,居高臨下而來,震得空氣一陣顫動。
「是。」石正不卑不亢的回答。真話比假話永遠有力量。石正真的是在靜觀其變,他並不介意用假話打發眼前突然來臨的威脅,但對于這個騎士,他有一種無力感。匆匆忙忙中,石正分辨不清楚這種無力,究竟是這個騎士還是他和他的群體帶來的。
「你們前往何處?」騎士繼續問,他勒了勒坐騎的韁繩。那個怪獸通紅的雙眼發出一種獸性的凶光,渴望殺戮。
「青陽山。」
騎士環顧幾人,神情似乎松懈了許多。但就在連晏七都以為他放松了的時候,他手中的長槍突然如毒蛇吐信般驟然而出,刺向了石正的咽喉。
石正一直是一副人畜無害的平靜面容。這個太平靜的態度,使他都不符合武士的囂張與尊貴。物極必反,事物反常即為妖,正是他的這個態度,反而使得他露出了破綻。
巨大的槍尖倏忽而至,竟沒有帶起任何風聲。這是仿佛刺客的一劍,沒有任何光明磊落,要的只是絕殺的效果。
石正會犯錯誤,是因為他涉世未深,夢中的世界,畢竟是以旁觀者的身份經歷其過程,並沒有對切身利益受到威脅的直接感受。但是騎士這一槍,卻是騎士的錯誤,他以為凜然的威嚴下,不講究騎士傳統的一槍,是最有效果的一槍。
騎士並不知道,他這一槍,恰恰喚醒了石正身上刺客的血性。堂前十步,一擊必殺,這是石正的專利,突然遇到一個同好,一種見獵心喜的感覺油然而生。
石正恍然不覺這一槍將至,還抱著雙手望著騎士。晏七驚得叫出了聲音,長鞭再長,卻已經來不及擋住長槍的鋒利。
石破天驚中,石正將要出手。
今天4月1日,愚人節。是挖地雷的生日。祝我老人家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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