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密密的樹枝,看起來擋住了去路,但任何一個人輕輕的用手一踫,樹枝立即折斷,閃出了一點空間。腳下是崎嶇的小路,如果落葉覆蓋下,任何可以踏腳的地方都可以稱作路的話。
一行人中,最疲憊不堪的竟然是伊奧。一路上,他的魔力因為不斷的施加加速術到自己的妹妹玫利身上,現在已經接近枯竭,同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風系魔法師可以加在自己身上風行術他都不舍得使用,只是憑著自己的體力向前行進。
現在,道路已經不再平坦,在齙牙三的帶領下,大家踏上了一條陡峭險峻的山道。
這條曲折蜿蜒,看似暗藏凶險的隱秘小路,是獵戶齙牙三建議的。當他得知大家希望加速前進,去了解獻祭儀式對雙性人帶來的可能結果時,他提出了選擇獵戶們才知道的捷徑的方案。
說實話,雖然從時光走廊開始,齙牙三就一直跟著了他嘴里的「大哥」石正,但大家對這個來歷與目的都很不明確的獵戶也並不是完全的信任。只不過石正同意了他的建議石正通過感知心跳體溫的方式判斷齙牙三應該沒有什麼惡意。齙牙三並不知道石正信任他的原因,因此對大哥感激涕零,發自內心的佩服自己跟隨大哥選擇的正確性。
伊奧等人本著對石正還沒有出現過明顯判斷失誤的經驗,以及對石正這個伙伴本身的信任,也接受了這個選擇。因此,大家的道路立即變成了一條看似凶險,實則進度很快的小徑。
但有一個人對齙牙三一直是有成見的,那就是伊奧的妹妹玫利。
別忘了,在時光走廊中,搗亂玫利顯擺,最後演變成一個混亂長夜的罪魁禍首,就是齙牙三。更何況,這個丑陋的東西,竟然還曾經在言語里蔑視玫利的尊嚴,不干不淨的說了很多風言風語。
現在伊奧也不敢肆無忌憚的使用加速術了,一旦遇到什麼不測,風系魔法畢竟是一種魔法,他可能會幫助大家取得先機。可這樣一來,就苦了我們的玫利大小姐。她高一腳低一腳的走在樹木與岩石之間,高跟鞋不時會陷入到黑色的泥土中,盡管有甘尼米德從旁邊不時施以援手,但走得還是非常狼狽。
「老三,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們帶到這里來的?我早知道你就沒安什麼好心!」玫利終于爆發了。前面,是一道陡峭的山崖,別說走過去,就算是攀爬,難度都相當高。
听到玫利發怒,最不高興的,首先要數晏七。石正把她叫作「小七」,那是石正好不拘泥的行為處世方式造成的。而且從石正嘴里喊出來,還多了一些曖昧的親昵感。現在玫利竟然把齙牙三喊作「老三」,听起來,倒像是老三與小七姐弟二人的稱謂。晏七是個牧女,一個聖堂的希望之星,竟然可能會被誤作齙牙三的妹妹,她怎麼能不生氣呢?
心思七巧玲瓏的伊奧也立即听出了妹妹的口誤,他模著自己的鼻子,悄悄掃了眼似乎要爆走的晏七,立即插嘴︰「小妹,別亂講話!走這條路是大家選擇的結果,和人家齙牙三有什麼關系?」
玫利嘟著嘴還要說話,伊奧的快嘴豈能容她再犯錯誤︰「甘尼,你抱著小妹向上爬吧。」
這句話的效果異常明顯。玫利立即閉嘴,臉上甚至還有一些嬌羞的紅暈。甘尼米德與玫利的感情,伊奧一直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不能發表任何意見。門第的懸殊,甘尼米德作為一個崇尚殺戮劍客的叵測命運,這些都讓他們的情感看起來不會有太好的結局。在西蒙老爺沒有表態之前,即便甘尼米德是伊奧最好的朋友,他也絕對不願意先表明自己的立場。但現在沒轍了,他匆忙這麼吩咐之後,其實也就是第一次作為綠林鎮領主的合法唯一繼承人,認可了妹妹與甘尼米德的關系。
「其實,也並沒有看起來這麼麻煩。」齙牙三上前幾步,用手在石壁上一陣劃拉,掃開了攀爬的上面的一些藤蔓。石壁上,露出了由下向上一連串的凹痕。「我們獵戶只會笨辦法,可沒有什麼高明的功夫。」這話說的時候,齙牙三的神情有些得意,分明是說︰看看,我們武功低微的獵戶,也並不是那麼笨的!
石正也走了上前,他伸手拽了拽枝枝蔓蔓的藤條,發現和廢墟中的地瓜藤一樣,這些藤條很堅韌。他掏出一個獠牙,在藤條上一劃,再用手一擠,一顆混濁的水珠顫顫巍巍的流了出來。
「咦?」晏七被石正的舉動分散了注意力,不再理會玫利。「這里怎麼會沒有受到影響?」
石正抬頭看了看,其實他什麼都看不見,頭上全部是樹枝與樹葉,樹梢上隱隱的發亮,那就是自己能夠看得見的天空了。他側耳傾听,感覺著微風從樹梢上穿行的方向。「不管是不是獻祭儀式的原因,鬼族吸納生命力的魔法,也是有破綻的。」
天下萬物,都有其破綻,只不過有些破綻很明顯,有些破綻被深埋在了表象下的最底層,很難發覺罷了。這是破刀法的原理,現在,石正就在用這個原理解決武學以外的東西。這是一個進步,是體會到信字訣後,眼界開闊了許多的石正,不知不覺地開始使用其它技能去分析了解自己的世界。雖說還只是一個起步,但以石正的性格與執著,只要一旦開始,他在道路上奔行的速度就會變得很快,非常快。
「怎麼說?」甘尼米德立即問到。他其實並不是不願意說話,他只是不願意說廢話而已。
「這面石壁幾乎是垂直在地面上的。它正對著我們來的方向,也就是說,它應該是背對著青陽山脈的深處。假定獻祭儀式的位置是在青陽山脈深處的,這面高大的石壁,實際上阻擋了獻祭儀式的力量。」
「不對啊,這里山巒層疊,要說阻擋,到處都會有屏障阻擋的?」晏七並不同意石正的分析。
「其它的山巒,恰好形成與地面垂直的可能不多。再說了,我們才剛剛開始深入青陽山,我們還有機會判斷究竟。」石正不欲在言語上糾纏,他更希望大家多用自己的腦子去思考判斷。如果這些人真的是自己的伙伴的話,自己可不會永遠這麼分心關照他們。
齙牙三率先拽著藤條開始向上攀登。石壁雖然既高且陡,但有了借力之處,對這些身懷技能的年輕人就不是困難了。不知道伊奧看著妹妹粘著甘尼米德的樣子,會不會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匆忙表態。
……
……
石壁之上,是一小片開闊的空間。當石正一路仔細觀察著藤條各段的變化情況,最後一個攀上石壁時,他看見大家都面色凝重的站在石壁邊緣,沒有向前。
石正腳下發力,一個盤旋如蒼鷹躍上了石壁,右手已經扶在了四級長刀的刀柄之上。
齙牙三一個人蹲在前面,正在用手指撥弄一堆灰燼。原來不是有敵人來襲,而是終于發現了追尋的蹤跡。
石正走到齙牙三身邊,也學著他的樣子蹲了下來。這是一堆不大的灰燼,石正用手感覺了一下,已經沒有任何殘余的溫度。他看齙牙三還在孜孜不倦的撥拉,問道︰「發現了什麼?」
齙牙三點了點頭︰「大概六天前,他們走得很匆忙。」
玫利撇嘴︰「裝神弄鬼!我偏說大約兩天前,他們走得一點都不著急!」
石正回頭看了玫利一眼,他的眼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這麼一眼看去,把玫利嚇了一跳,躲到了甘尼米的身後。
「這些灰燼已經和泥土的溫度一樣,你怎麼判斷的?」好學,是石正的長處之一。跟著一個獵戶學習追蹤技能,這也是完善自己刺客修行的內容。
「呵呵,我們獵戶有句老話,叫做是灰就比土熱。灰燼可以隔絕空氣,在它的最底層,總還是會殘留一些曾經燃燒的熱度。當然,如果一點熱度都沒有了,那麼就只能判斷是多少天以前的痕跡,而不能大概判斷時間了。」齙牙三倒不藏私,他好像很以可以教育石正為驕傲的樣子。
石正學著齙牙三的樣子,將右手伸到灰燼的最下面,果然,在灰燼之下,與泥土接近的地方,還依稀有些余溫。
「這些人,他們很顯然有穿行山林的豐富經驗,你看他們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是,他們本可以將這堆灰燼處理得干干淨淨的,似乎是為了趕路,他們沒有這麼處理。所以我說他們走得很匆忙。」齙牙三接著向石正解釋。
「你怎麼知道是他們?」石正又問。灰燼附近,只有一雙很奇怪的腳印,痕跡非常淺淡,不過石正在齙牙三的提點下,舉一反三的發現了。這是一雙看起來只有前腳掌的腳印,就像一個人小心翼翼的踮著腳在行走,這與齙牙三判斷的匆忙也不太吻合。
「你注意一下,這里的落葉下有些痕跡。」齙牙三信手推開了一些落葉,這些落葉很蓬松,不像是周圍的落葉那種日積月累的壓力之下的蓬松,而有些人工的痕跡。落葉之下,是被壓得更緊的落葉,上面有一個臀部的淺淺輪廓。
石正向左右打量了一下,也掀開了另一處的落葉。下面也是一個輪廓的痕跡。
「這麼說,他們是兩個人?」
「不,至少有三人。」齙牙三肯定的回答。
「這雙奇怪的腳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它屬于一個女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時光走廊中的那個仙娜。」齙牙三看了一眼晏七的高跟鞋,「為了奔跑的速度和藏匿蹤跡,她把鞋跟撅斷了,但是因為高跟鞋底本來就有一個弧度,所以她的腳後跟很難著地。另外一個,大概是拉布拉多,這也是我猜測這女人是仙娜的原因。拉布拉多,它給我們留下了些線索。」
「哦?」大家都圍了過來,為齙牙三觀察入微的分析所吸引。
齙牙三小心翼翼的挪開了一片枯葉,那片枯葉上面,有一點淺淺的印子,像是被什麼堅硬的重物咯過留下的。「這是一只骷髏的腳印。」他指著泥土上一點淺淺的痕跡說,「但大家注意,在這里,」齙牙三接著掀開了另一片落葉,那里幾乎沒有痕跡。幾個人仔細察看後,才發現泥土周圍的確實有那麼點不同。
「這兩個腳印,都是同一具骷髏留下的。能夠留下這麼淺淡的痕跡,這具骷髏的實力絕對低不了!但為什麼這里的腳印又深了些呢?只有一個解釋。」
「從這里,他背負起了受傷的杰拉菲爾德。」石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