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的余暉將盡未盡之際,石正突然感到一股危險踩的暮色,在黑暗與光明的縫隙中,向自己涌來。他順著危險到來的方向抬起了頭,看見一個身穿青色文士袍子的男子,正氣定神閑的走過來。
這個男子像自己一樣,一頭烏黑的長發。他的膚色白皙,有著少見陽光的蒼白。面龐上鼻直口方,是一個儀表堂堂的正氣兒男。阿是,就在這個男子的氣定神閑中,石正卻仿佛從鏡子里面看見了另一個自己︰松弛,但保持著絕對的警惕;外表人畜無害,但內里卻充滿了危險。
石正面對危險的時候,從來是不會吝惜自己的身段的。他松開了阿爾忒彌絲的手,體內的內力瞬間游走了幾個循環,每一塊肌肉都已經調整到了最恰如其分的狀態。但是他還沒有出手,因為他在等待。他要看看這個男子究竟怎樣向自己發起攻擊。
那男子走了過來。像事先經過計算一樣,他的每一步都一模一樣的精確。他貌似輕松,實際上他的腳步已經帶起了風,帶起了他走過的每一處的空間的力量。隨著他越走越近,他產生的壓力已經浩大到沛不可擋。
當石正感覺到那男子竟然也是帶動著空間的平衡而來時,他已經完全出于了被動。連石正的內力循環都仿佛受到了壓制,他在匆忙中勉強也發出一股刀意,就像他之前兩天剛剛領悟的那種刀意,但為時已晚。一股巨大地力量直接阻止了他的進攻。將他地努力扼殺在了還只是一個意念的時候。
胸中一陣翻滾,石正眼前一黑。就像沉入了最黑暗的長夜,他閉上了眼楮,身子軟軟的倒下,一絲鮮紅的血液掛在了嘴角。
阿爾忒彌絲大驚。她本來還很高興得看著那男子地走近,卻沒想到那男子不問因由,已經向石正發起了攻擊。當石正倒下的剎那,阿爾忒彌絲這才醒悟攻擊已不可挽回。她伸手抓起放在一旁的鐮刀,在二人中間劈下一刀。這一刀劃破了長空地寂靜,將正在姍姍來到黑夜與之前停留的暮色從中斷開。不過,這也只是事後的補救——石正,已經不省人事。
「陳默——」阿爾忒彌絲的叫聲葉劃破了長空,淒厲而絕望。她的對面。那男子這才抬起了眼眸,看著阿爾忒彌絲幾近暴走的模樣,說道︰「他,難道不是正要傷害你?」
一個冷不丁從外面進來陳府地人,看見在朦朧的暮色中,一個黑衣男子將雙手放在阿爾忒彌絲的胸前,而阿爾忒彌絲似乎正用雙手拼命推拒。這個景象無法不使人想到阿爾忒彌絲已陷入困境。如果這個進來的人,他的心中對美艷絕倫的阿爾忒彌絲還有些別的想法的話,那麼他的悍然攻擊也就無可厚非了。
剛陷入少女心性的阿爾忒彌絲遲鈍了那麼半秒,一個七級強者地覺悟稍稍地滯後。竟引來了這般嚴重的後果。這時候。她抱著石正正在冰冷地身軀,眼中連淚水都來不及流下。只是喃喃地說︰「你殺了他。你竟然殺了他!」
就在石正倒下地同時。黃金城地下某處的墓穴宮殿里,一個水晶球拼命地發出擺蕩。似乎想掙月兌巨大的圓盤底座的束縛。這個擺蕩的聲音終于引起了即將鑽入由玉片與金色絲線做成的人形外衣少女,她如一陣風飄起,來到水晶球前,凝目仔細地觀看,然後向自己身後說︰「小跟班,今晚別去酒吧了!」
一個瘦小的骨頭架子細細簌簌的來到少女身後︰「大姐大,不去酒吧的話,明天可就沒得吃沒得喝了!」
少女轉過身,如一面湖水般明淨清澈的眼神竟然帶著些許的輕愁︰「你去把那個男人找回這里,天亮前必須回來!」
骨頭架子探頭探腦小心翼翼的用深深的眼窩看了眼水晶球,又立即像是被灼傷一樣的轉開了頭。「他死了嗎?是不是大姐大要給我制造一個骨頭架子的伙伴?」
雖說骨頭架子還在自言自語,但它跟班不敢違逆少女的意願。它叮叮當當的放上的瓶瓶罐罐,像是嘆了口氣︰「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啊!他身邊那個女的,好像小跟班就打不過的!」
「帶上這個吧。」少女地給骨頭架子一把小小的鐮刀。這把鐮刀不過食指般長短,卻和阿爾忒彌絲從不離身的鐮刀一般的形狀,一般的發出清冷的光華。「給她這個,就說鐮刀的主人要帶走那個男子。」
骨頭架子晃晃悠悠的離開了。少女這才把水晶球放回到原來的位置。她沉吟了一下,又伸手拿起水晶球旁邊一卷發黃的卷軸,小心的打開。那上面寫著幾行字,她輕聲念到︰「有人說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的一顆眼淚。那麼說,我枕畔的眼淚,就是掛在你心間的一面湖水。」
她長久的沉默著,竟似痴了。最後,當她轉身回到石板做就的床榻時,她的眼角真的掛著一顆晶瑩的眼淚,在有如一面湖水的盈盈眼波下,泫然欲滴。
如果說冥冥中真的有宿命,那麼,或許誰都逃不開命運的軌跡。不管相隔多麼遙遠的距離,不管時光曾如何漫長與匆促,曾經在宿命中相逢的那一個因緣,豈是凡人的彈指就能撥弄的?
……
……
「天地有旋轉,四季有輪回。白晝與黑夜的交替,造成了物種體內能量的各不相同。」一個面容疲憊的的老者,坐在已經燃起火光的石頭屋子里,對這阿爾忒彌絲解釋。在阿爾忒彌絲身邊,那個青衣男子垂手而立,臉上看不出來歡欣,也看不出來悲傷。他的腳下,石正地身軀直挺挺的躺著。就像和石頭地板一樣,已經冰冷。
「崇尚光明地物種。離不開對光明的信仰.
:已記不得最初的爭端,只記得不能共享這同一個世界。但是,這世間還有一種力量,據說來自我們已經看不見的星辰。那些星辰如今已經被黑夜的黑層層遮去了光芒,但它們確實還存在著,存在在極其遙遠的地方。所以。當它們的能量偶爾穿過黑暗抵達我們地世界時,它們會喚醒我們生命中一直潛伏的某種能量,也因此喚醒了我們生命中潛在的記憶。」
「我的體內,就有星辰喚醒的能量。」那個被阿爾忒彌絲叫做陳默的青衣男子向她解釋。
「默兒,你太驕傲了!」老人說,「星辰地力量。浩無邊際。他們純正而巨大,豈是你體內那點涓涓細流可以比擬的?你,不過是有幸在藏書閣中找到了一些只言片語的方法而已。真正被星辰之力喚醒的生命能量,它們存在人體之內,只要一息尚存,就可以永生不朽啊!」
原來,這個老人正是陳府的主人,德高望重的帝師陳子康。
當石正被臣子康的兒子,從藏書閣被喚回來的陳默擊倒之後,陳家的主人出現了。他阻止了阿爾忒彌絲隨時可能發出的攻擊。把大家領到了屋內。在火光地溫暖下。老人才有了些精神,說起了一些看似無關地秘辛。
「這個少年。他剛才不過是沒有機會出手就被你搶佔了先機而已。從他進入府內開始。我就注意到一股繁雜的能量變化。那股能量現在還很弱小,遠遠沒有表現出它應該有地強大。但它里面地矛盾與互為依存,真的是前所未聞。他不過是經驗不足,沒有想到你會掌握了些許奇怪地攻擊方式而已。否則的話,現在躺在地上的,只怕就是你了。」
老人說罷這句,才對阿爾忒彌絲說︰「多麗絲,你不要擔心。我看這孩子應該不是看起來的這麼脆弱,你的時光停頓已經為他保住了最後的生機,或許,去找找通靈人,她們對星辰的力量有特殊的感悟能力,應該會有幫助。」
阿爾忒彌絲看了看陳子康,知道老人愛惜自己的兒子,他最後的一個家人,總不願自己出手報復。因此也淡了些心意,明白今天的事情也只能到此為止。她俯身想抱起石正,沒想到陳默卻攔住了自己。
「多麗絲,雖然我很抱歉。」陳默的臉上還是面無表情,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但你別忘了你的身份,這麼個來路不明的人,是不可能成為你的那個人的!」
阿爾忒彌絲隱忍了很久的情緒終于爆發了︰「是嗎?陳學士,什麼時候你比陛下還關心我的事情了?另外,衰老術只怕是從藏書閣傳出來的,雖然陳府適逢大變,但掌管著藏書閣的閣下,難道就真的能逃月兌干系?」
「且慢,」陳子康說到︰「多麗絲,衰老術真的是從藏書閣流傳出來的嗎?」
「陳相,這個最後在陛下處才會有公論的吧,」阿爾忒彌絲一手抱起石正,他身上冷冰冰的溫度讓她心里發酸,另一只手拿起了自己的鐮刀。如果陳氏父子要想留住一個七級強者的話,她真的就要大打出手了。「現在,請允許我暫且告退。」
陳默似乎還想阻攔,卻被陳子康揚手制止了。老人的眼中有些悲哀,那是因為家人的慘劇還是因為孩子的不聰明?
不管怎樣,也輪不到陳默出手阻止了。因為,門外一片喝斥聲,夾雜著蓬蓬倒地的聲音,一個烏篤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竟似乎沒有受到絲毫的阻礙。
門外的夏卡鐵騎都是阿爾忒彌絲的心月復,她自然知道他們的能力長短︰在他們已經互相呼應的情形下,竟有人還可以如此大模大樣的攻進來?阿爾忒彌絲看了眼陳子康,陳子康點點頭之後,她才把石正放在了老人腳下。在外敵當前的時候,選擇一個一世清名的老人,這大概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屋子外,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黑衣騎士,阿迦在一個矮小的骨頭架子身後揮刀追逐。那骨頭架子步子並不大,速度也不見得有多快,偏偏它僵硬的動作就是讓阿迦無可奈何。看起來,骨頭架子還是手下留情了,或者說它玩耍之心還在,要不阿迦只怕想追也沒有能力了。
阿爾忒彌絲的鐮刀帶著清冷的光輝,突然出現在了骨頭架子前面,它嚇了一跳。並真的直挺挺的跳躍著蹦開,嘴里含混的喊︰「美女,手下留情,美女,等等啊……」
喊叫聲中,骨頭架子已經間不容發的避開了阿爾忒彌絲三次攻擊,不過,他的喊叫也已經變成了哭喊——阿爾忒彌絲再不停手,骨頭架子就會被拆散了。
「我是來救那個小子的啊!住手,住手!」骨頭架子跳躍落地的聲音怦怦的響著,終于被手下已經留情的阿爾忒彌絲用刀柄擊中,躺在了地上。
「為什麼只要是美女就會欺負人!」骨頭架子忘了自己其實不是人,最多算是一幅骨骼罷了。它嘴里嘟嘟囓囓,眼窩看見阿爾忒彌絲眼里冰冷的目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模模索索把鐮刀遞給它的信物掏了出來,遞向了阿爾忒彌絲。
「美女,是大姐大叫我來的啊!」骨頭架子滿心委屈,終于好像有了申冤的地方。
阿爾忒彌絲端詳著小小的鐮刀,手竟有些顫抖︰「是她叫你來救石正?」
「不管是誰,都救不了他了!」陳默在後面嘶喊。阿爾忒彌絲回頭看去,陳子康已經萎頓在了椅子上,陳默卻用一只手捏著石正的脖子,而他自己的脖子上,青筋綻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