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大,你,很傷心嗎?」小跟班竟然神秘的從夢一來。在地下宮殿,它看見鐮刀白衣飄飄,恰如黃金城中的雪。但是,這個如雪的背影,竟然在輕輕地抽動︰「可是,傷心是什麼感覺的,為什麼俺從來沒感到過傷心?」
鐮刀緩緩轉過身來,臉頰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小跟班趁她轉身的剎那,飛快地看了一眼鐮刀剛剛還在注視的水晶球。那里面,夏卡大帝正在和石正說起多麗絲的事情。
「大姐大,是這個騙子惹你生氣了嗎?」小跟班對石正開始不告訴它名字的事情耿耿于懷,很是不喜歡。「剛才,俺實在是沒辦法抓住他了,那些地老鼠太多,俺好不容易才跑了出來!要不,等天黑了,俺再去把他抓來?」
地下宮殿的歲月中,骨頭架子小跟班早就習慣了自說自話,鐮刀,通常是不會有只言片語的,除非真的是惹她惱了,她才會瞪著那雙碧藍的眼楮,說一句「閉嘴吧」。
鐮刀對于小跟班,是一個復雜的存在。多年前,當小跟班發現那個可愛的嬰兒出現在地下宮殿中,它像對待一個心愛的玩具一樣撫養她長大。可是,隨著鐮刀長得越來越大,它就發現鐮刀似乎有一種生而知之的天賦。它從鐮刀那里學會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讓它行走在黃金城的黑夜里再也不會被欺負,也讓它漸漸的有了些復雜地感情。比如害怕,它真的是很害怕沉默寡言地鐮刀生氣的。而現在。小跟班又開始嘗試去明白傷心的滋味。
「你不明白的。」鐮刀沒有生氣,只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說︰「等你明白的那一天。或許,你已經在輪回的彼岸,再也不是一具不懂得傷心地骷髏了!」
「骷髏就不能傷心嗎?」小跟班也喃喃自語︰「如果,傷心是很重要的感覺,為什麼會流淚呢?」
小跟班不明白,但並不意味著它不聰明。恰好相反,小跟班絕對是骷髏中絕頂聰明的骷髏。它在身上模模索索。掏出了一本書卷。
「大姐大,俺看那些你說的強者都想搶這個東西,剛才掉進地洞的時候,俺順手給模了過來,給你吧!」
鐮刀接過了書卷,赫然是恩波利大師手書的那卷《已經消失和正在消失地魔法技能補闕》。「你怎麼給偷過來的。這本書在你這里,那麼,他,嗯,石正懷里的那一本,又是什麼呢?」
「怎麼叫偷呢?」小跟班有些委屈的樣子︰「俺掉進地洞的時候,那些地老鼠爭手忙腳亂的搶那個騙子。俺看有機可趁,就把這本書換了過來。是換過來的,不是偷!」
「哦,換來的?你使用什麼換的?」鐮刀笑兮兮的看著小跟班。看得它骨頭架子發寒。
小跟班突然明白了自己地錯誤。懦懦地說︰「大姐大,俺錯了。俺把你常看地那本《飲水集》塞到了騙子的懷里了!」
「《飲水集》?」鐮刀有些無語了。小跟班雖然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歲。但它總是非常崇拜自己。把自己喜好地一切都偷偷地研究,不管它是否搞得懂。這一回。一定是把自己近期老看的《飲水集》悄悄拿去研究了。當它遇到大家都搶奪地那卷書,這個不會拐彎的家伙,竟把自己的書拿去交換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或許,給他看看這些,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吧!只是,他真的能記得起最初的相見麼?」小跟班看鐮刀竟然沒有惱,多在遠遠的地方不知所以。
……
……
石正又回到了陳府。天氣還很冷,但他沒有生火,他在靜靜地坐著等待一個人的到來。他不知道它為什麼要暗示自己這樣一次會面,只不過憑借自己對它的了解,石正覺得這樣的見面一定是非常必要的。
無聊中,石正又翻出了懷里的那個書卷。石正一看見書卷的封面,立即明白自己遭到了掉包計,會是誰干的呢?雖然明知道那個書卷對自己毫無用處,可是,被人愚弄的感覺還是令他非常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不爽中,石正還是保持了自己的好奇心。他翻開名為《飲水集》的書卷,扉頁上有八個字,一瞬間如電擊,把他完全擊潰。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這是一句簡單至極的話︰就像魚游在水里面,誰是冷的還是暖的,只有它自己知道。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令石正竟然有悲從中來的感覺。是啊,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自己短短的生命,不正是這八個字真實的寫照嗎?
孤獨的成長,數不盡的生死一線。後來遭遇眼楮,獲得遠古知識的傳承,以為自己終于安全些了吧,沒想到踏入末世,遇到的事情比廢墟中不知道凶險了多少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可以保有自己的秘密,這個道理是不錯。可是,為什麼自己遇到的生物,他們的秘密似乎都和自己有關。傳說預言和解說預言,每一個征兆都莫名其妙的指向了自己。自己真的要去做語言中的那個人麼?去背負一個和自己毫無關系的預言,去帶領不知所為的回歸?
還有,七天七夜的沉睡中,那個與自己無數次擦肩而過與生離死別的女子,難道,自己真的就要屈從于命運的安排,再一次與她在今生今世擦肩嗎?
伊奧和甘尼米德多次羨慕自己能力的進境,他們哪里知道,自己就是那只水里的游魚,冷暖自知啊!如果,如果可以與那個宿命中女子共享今生今世,石正想,自己願意放棄一切,只為了那一面湖水的清澈。
「這個書卷,真地那麼有意思麼?」拉布拉多混濁的聲音就在石正身後響起。近在咫尺。「沒有時刻地警惕,再好的東西。最終都不會屬于你。」
石正放下了手里的書,他的眼楮有些濕潤,他不想自己的脆弱暴露在這個驕傲的骷髏戰士眼前,所以他沒有轉身
「剛剛的一瞬間,我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擊殺你。」拉布拉多靠在屋子地門邊上,用一個老朋友的口吻調侃石正。
「可是我的生命只有一次。要擊殺我,必須在我死了之後才可以確認。」石正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已經冰涼。這才轉過了身子。拉布拉多是驕傲的,石正又何嘗不是如此。也許,正是因為彼此的驕傲,才讓他們從初見就有著一種惺惺相惜地默契吧。
「你的技能很奇異,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進步神速而且變化多端的武功。所以,你不需要學習其他的東西。嫻熟你自己的技能,比多掌握一種陌生的東西重要得多!」拉布拉多提醒石正。
石正微笑著揚了揚手里的書卷︰「這可不是什麼技能,不過是一本老書罷了。」
拉布拉多咧了咧嘴,對于一具骷髏,這大概就算是笑容了吧。作為一個漫長的時間里不能死去的存在,它當然明白石正的掩飾,也更加明白有些話最好適可而止。
「我是來告訴你那只烏鴉地消息地!」拉布拉多直奔主題,石正眼前一亮,終于有線索了!
「我和杰拉菲爾德仔細調查了青陽山脈中發生的事情,發現了兩個事實。第一。絕大多數雙性人。包括你地那些伙伴,他們都沒有死。只不過被關進了秘境。暫時不能月兌身而已。你不用擔心他們,我想。他們在里面,或許比外面還安全,而且,可能還會獲得些意外地好處!第二,那只烏鴉並沒有在秘境里。三天前,狼人的首領在它地老窩里被阻殺,現場沒有留下別的痕跡,除了一根黑色的羽毛,一根和你在青陽山中找到的羽毛一樣的羽毛。」
「哦,原來嘎嘎沒事!」石正松了一口氣。
「不過,從那根羽毛,杰拉菲爾德卻認為那只烏鴉是遠古已經絕種很久的鴉人才擁有的。鴉人是所有黑暗生物的死敵,包括我們。他說,鴉人的能力一旦完全復蘇,那麼黑暗生物的處境就將變得非常困難。所以它已經通過祭社下達了命令,密切注意那只烏鴉的下落,一旦發現,全力擊殺,絕不容情。」
「黑暗生物也會容情麼?」石正有些氣惱,說出這句話才恍然對面的也是一個黑暗生物,而且還是食物鏈最頂端的黑暗生物。他看著拉布拉多,說不下去了。
「嘿嘿,黑暗生物,也不是從來就是黑暗生物的吧!比起人族來說,黑暗生物經歷的,只怕只多不少呢!」拉布拉多笑起來的聲音還是那麼得難听,不過石正知道它並沒有介意自己的無禮。
「謝謝你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石正沉吟道︰「不過,現在我手里可沒有你們想要的那卷書了。」
「這卷書也不錯的!」拉布拉多從石正手里拿過了《飲水集》,動作讓石正毫無防範機會,難道這才是它的真實實力?拉布拉多飛快的翻著書頁,然後停留在了某個地方,它似乎陷入了某種情緒,指著書頁慢慢地說︰「人生若只如初見。既然有這樣的開始,為什麼人生還是會有不同的結局呢?」
拉布拉多把書卷扔給了石正,晃晃悠悠的離開了,留下了石正呆立在屋子中央。
人生若只如初見。石正的腦海中,那有些模糊的輪回畫面飛速的翻動著。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麼,我們就可以不再為後面的悲喜憂愁,永遠留住初見時那最美的一剎;人生若只如初見,那麼,我們就不會擦肩而過,而手里握住的,永遠是你手里的溫暖;人生若只如初見,那麼,連時光都不會老去,我們永遠相守在最年輕的那一天,而那一天,春色正濃;人生若只如初見,那麼,你眼里的那顆淚水,永遠都不會成為我心中的那面湖水,因為,我會為你輕輕拭擦,不再讓你擔憂……
「一旦那樣的事情發生,朕希望你能夠勸阻多麗斯,不要讓她和朕一起踏上隕落的道路?」夏卡大帝的話語在石正的腦海中轟鳴,千萬個輪回的畫面,最後都匯合成了多麗斯純白長發下那雙藍藍的眼眸。
「多麗斯,這一世,我絕對不會再放任你走!」石正說出了聲音。他的聲音是堅定的,就如他的內心的堅定。這個與自己每一回都有緣無份的女子,她經歷了那麼多輪回的痛,她知道嗎?不管她知不知道,自己既然已經知道,這一生,不惜一切代價,放棄所有的使命,包括自己的生命,自己都不要再讓她心傷,不要再讓她落淚。
石正大步走出屋子,白衣勝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足跡。足跡的方向,正是前一日夏卡鐵騎遠去的方向。他要去追趕多麗斯,去勸阻她放下她的責任,不要再給兩個人的生命留下任何遺憾的機會。如果,自己不能勸阻她,石正想,那麼,就讓自己守在她的身邊,用血肉之軀為她阻擋這世上所有的風霜。
石正的背影絕塵而去,鐮刀手里的水晶球頹然落地,化為了片片殘渣。每一片殘渣中,都有石正遠去的背影,孤單而決絕。
鐮刀軟軟的跪倒在了地上,完全沒有留意水晶球殘渣已經劃破了自己的雙膝,留下了一地的鮮血。「他走了,這一次,他還是走了嗎?」
兩滴眼淚,從空中滑落,混入到了血泊之中,再也分不出哪一顆是眼淚,哪一滴是血。
「大姐大,你不要哭!」小跟班慌了,它看著殘渣中石正的背影漸漸消失,縱身向外跑去,留下了一句話︰「俺去把那個騙子抓回來!」
「回不來了,已經失去的,就回不來了!」鐮刀的雙肩抖動,是最深的悲慟。那個宿命輪回里的男子,他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