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刀鋒 第五卷 生之愛 第七章 那高高的宮牆

作者 ︰ 挖地雷

這些天,朕的黃金城可被你攪和得夠嗆了!」

個子不高,但自有其不可蔑視的威嚴氣度的國字臉男人,背負著雙手,站在高高的台階之上。台階兩側,是兩排巨大的石頭火盆,支在一人高的柱子上。火盆中,火光熊熊,即使室外現在是皚皚雪夜,但巨大的宮殿之內,還是溫暖得有些要出汗的感覺。

石正被人打昏,莫名其妙的離開了正在進步的戰斗,來到了這里。眼前的男子屏退了左右的侍衛,就這麼獨自與石正相對。石正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男子身上沒有任何特殊的能力,也就是說,如果自己願意,那麼頃刻間就可以擊殺此人。但這個男子的氣勢氣度,讓他心里不自覺地生出一種敬畏。這種感覺是裝不來的,就像變異頭犬,不管在哪里,它的氣勢就是變異犬中最恢宏的那一個。

石正原以為這個人是個什麼大官,最起碼也是久經沙場的將軍一類的。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把石正嚇了一跳︰原來是夏卡大帝,連跳月兌的伊奧和沉默的甘尼米德私下里都不敢大聲提起他的名字的人物!

那男子在火光的輝映下遠遠的端詳著石正,眼楮里有鷹一般的光芒。或許,只有兩個人的相對,讓這個男子恢復了他自己的本來面目?

似乎對石正的驚訝很滿意,夏卡大帝面上有了些微笑︰「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句話,你听說過嗎?」

石正當然听說過!和末日世界里裝腔作勢以對遠古東方文明的一知半解為驕傲貴人們相比。石正才是傳承那些文明地唯一。他點了點頭,這對他而言,已經是對這個帝王足夠的尊重了。

「很難地!小小年紀,不僅身手不凡,最難得竟然還有這樣的見識!」夏卡大帝的問題得到了呼應,很滿意。他沒有在乎石正的態度,似乎很享受這種難得的平等。問道︰「你有二十歲了嗎?」

二十歲?石正對年紀不敏感,他在心里算了算,說道︰「就快二十了。」

「黃金時代啊!朕在你這個年紀,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望著這高高的皇宮圍牆發呆,想象著這天下之大。可是竟沒有朕可以自由來去地地方。」

「富有天下,卻只有一隅之地可以安處。這就是帝王的悲哀吧!」石正莫名其妙的說出了這句話。他本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但自從來到黃金城後,太多的曲折轉變讓他也發生了改變。再說,眼前的夏卡大帝,是一個很會喚起人交流**地人。

「富有天下嗎?嘿嘿!朕可不這麼認為。」夏卡大帝對石正的回答迅速作出了相應。「你這幾天也看見了,聖堂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從信仰上分化朕的子民,祭社從來就沒有甘心龜縮在深淵裂縫之中。即便是在朕的身邊,那些自以為獲得了真理的學者們,又何嘗不是在精心布局。試圖限制朕的力量?」

「朕二十歲的時候。以為這天下終究是朕的,將來朕想去哪里不行?于是。朕等待。朕三十歲的時候。朕真的繼承了這天下,又想起先祖地遺訓。所謂創業難守業更難,體念夏卡大帝一世一生地豐功偉績,朕誓言給這天下一個更好的未來。所以朕苦守著一隅之地,披星戴月,為了天下地眾生,可以每餐飯多一口吃地,可以每個黑夜多安睡一刻鐘。朕四十歲的時候,天下大治,雖不能說豐衣足食,但至少四海平靖。可是,朕卻發現,十年地辛苦如一日,朕自己卻一無所獲,甚至連一個心愛的女子都留不住!」

石正有些明白了。夏卡大帝,看來是知道了自己曾和那個身中青煞的老婦人有過交集,而且是在她生命最後的階段。和自己說這些話,不止是夏卡大帝心里有太多的郁結,要和一個陌生人一吐為快,更是為了那個瞬間蒼老的婦人。那個女子,必定如自己輪回的那一面湖水,在這個男人身上心上,都留下了永遠不可磨滅的印跡。

「那麼,天下,究竟是什麼呢?」夏卡大帝仿佛自己問自己,他沒有等石正回答。「在有些人眼里,天下,不過是一塊砝碼。他們自以為可以玩弄世間的萬事萬物于手掌之間,當他們所謂的平衡失去了分量,天下,就是他們回復自己至高無上權威的力量。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天下,是萬事萬物的天下,沒有了這芸芸眾生,這塊砝碼,也就還不如一根頭發的重量。」

「所以,朕,就是要奪取他們的權威,就是要讓他們知道,這天下,也不是只有他們可以控制的!」夏卡大帝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形仿佛高大了許多。一個蒼老的男人,在火光中向著隱匿在雲層之上和深淵之下的強權發出挑戰,他的信心與氣勢,都不是他的身形可以承載的。

「萬物皆有平衡。這句話我也听過。」豈止是听過,石正的武學根基,就在于掌握和控制平衡。他忽然想對夏卡大帝說一些遠古的事情,但剛開口就有些意興闌珊︰這個世界,還是按照它自己的軌跡行走比較符合自然的平衡吧。「可是當你真的超越了那些強權,天下就不再是砝碼了嗎?」

「在這個世界上,向西,越過高聳的那個塔,還有更廣闊的土地,據說那些土地肥沃,足夠養活更多的人。向東,在深淵裂縫的東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大海的那一天,還有土地,據說那里的可以望得見星辰。向這兩個方向不停地走,最終會匯合到一起。天下,絕對不是我們想象的只有夏卡大陸這麼一點點地方!」

夏卡大帝的說法絕對是正確地。石正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地球。本身就是一個圓球。只不過,他告訴自己這些是為什麼呢

「朕的先祖。是真正地偉人。但即便是偉人,也會有犯錯誤的時候。夏卡大陸上,本身生活的是游牧民族,是在馬背上揮舞長刀,尋找草長水深的游牧民族。為了杜絕戰爭,為了不再有四處流淌的血成河,夏卡大帝一世。他把這個游牧民族改編成了農耕民族。妄想在一片貧瘠得開不出鮮花的土地上,留住人們對更好的向往,這就是他地錯誤!三千多年了,三千多年來,朕的子民,習慣了守著土地。旱澇都不離不棄。」

夏卡大帝從台階上緩步走下,他慢慢的走向石正。他沒有絲毫特異能力的身體,雖然矮小,但竟帶動了兩側火盆里的火光,一致跟著他的身形方向飄動。

「農耕社會有什麼好?除了當失去了自己地土地,人們才會反抗,人們從來不去夢想,擁有更多更豐饒的土地,或許會帶來完全不一樣的天空!」他的臉上肌肉輕輕的顫動,似乎非常用力︰「可是。人們已經忘了。在他們的血脈中,流浪。才是主題!望著無邊的疆域。揮動馬鞭才是他們的宿命!」

「所以,你要向那些強權發起挑戰。用夏卡帝國子民的尸骸鋪就你通向一世英名的道路?」石正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些聖堂祭社地,和你講死地艱難,那些自以為是的學者,跟你說生地艱辛。但他們有誰想過,朕這個看起來也高高在上地帝王,生前生後事,哪一件又不是充滿了艱辛?所以,即便尸橫遍野,朕,也要開拓出另一片天地,要在有生之年,看得見朕之後的百姓,快樂地活著。為了這樣的目標,你說,尸骸算得了什麼?」

石正搖了搖頭,無言以對。自己遇到的,都是這些已經偏執到無法拯救的靈魂,難怪這個世界,到處都充滿了不確定的未來,難怪這個世界上的生物,他們都只想著今天。

「那麼,陛下你把我弄到這里,應該不只是和我說說這些話吧?」石正輕輕鞠了子,表示了對夏卡大帝的尊重。

「多麗斯,是朕看著長大的孩子。她雖然不是朕的骨肉,但卻比骨肉還親。你既然是多麗斯心儀的男子,這些話朕是必須要單獨和你說明的。」夏卡大帝停了一下,眼楮直視石正的眼楮︰「因為,在挑戰強權的道路上,朕早就有了失敗的準備。一旦那樣的事情發生,朕希望你能夠勸阻多麗斯,不要讓她和朕一起踏上隕落的道路?」

石正點了點頭。

「朕還有個擔心。就是一旦有一天,朕的馬首之前,如果是你擋住了道路,希望你記得,為了多麗斯,朕會隱忍你一次。那之後,就別怪朕無情了!」

石正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是關于自己和多麗斯。按照夏卡大帝的步伐,自己是不可能會成為站在他馬首之前的攔路人的。可是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夏卡大帝和自己推心置月復地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有一天自己不要站在他的前面?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多麗斯,那一面湖水的溫柔,那千百次輪回里都擦肩而過生離死別的柔情,自己該如何自處?

宿命啊,為什麼這世上的人,或多或少的都看得見自己的宿命,好像自己的命運和他們早就糾纏在了一起。不管是時光走廊中半老徐娘,青陽山脈中的阿瑞斯,黃金城東的那個頹廢一生的老人,還是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帝王。似乎他們都知道了些什麼,可是他們就是不說!

石正手撫著胸前那枚瑞亞大師的雕像,雕像里面,再也沒有暖流流出了。可是為什麼,石正還是覺得自己和這枚雕像的緣分還沒有割扯干淨?

夏卡大帝轉身走回到高高的台階上,那里有他高大的黑石座椅。坐在那個巨大的椅子上,他右手輕敲著石頭的扶手,輕敲著上面雕刻的細膩繁雜的花紋︰「三千年了,三千年還不夠長嗎?難道人們的智慧,還需要無窮無盡的浪費在這些石頭上嗎?頑石都可以雕刻出花朵栩栩如生,難道這樣的種族,就沒有資格真正成為這天下的主人?」

「朕曾經親眼目睹過聖堂的藏品。用犀牛角制成,包裹著細細透光小羊皮的宮燈;十三層的禮服,繡著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曾一見的卷草紋圖案,那麼的莊嚴肅穆;就連石頭,那些來自遠古玉石,都精雕細琢無一不顯示了遙遠從前的盛世……那些東西,被聖堂封存了,他們不願意今天的人們獲得更多的智慧傳承,因為他們在害怕,再害怕人們一旦擁有了足夠的智慧,就會挑戰他們的權威!他們不知道,歷史的痕跡是封存不了的,已經存在過的一切,不管怎麼掩飾,如何粉飾,它都真實的存在過。朕,就是要恢復這個傳承!」

高高的宮牆內,沒有桃紅李白,沒有三月江南的風。可是這個帝王,他雄踞在自己的寶座上,目光悠遠,仿佛看見了遙遠的杏花三月,看見了那個盛世的清明上河圖,看見了觸手可及的所有一切,包括天下。

石正不告而別了。

他隱身在宮牆之下,回首看著黃金城內最巍峨的建築群。第一次走進這里,自己還沒有機會看得見全貌,不過,自己卻看見了這片建築的主人內心的全貌。他,確實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帝王,再高的宮牆,也囚禁不了他那一顆激越跳動的心。

夏卡大帝,竟然沒有問自己要回那一本書卷!也許,在他的眼里,除了天下,其它都一文不值。關鍵的問題是,他的信心,究竟是從哪里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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