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石正,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強,但心里很清楚,經過和刺族一段時日的朝夕與共,經過那些仰望蒼天,默默無語,植根大地,靜看風雲的日子,自己體內的三種內力,已經隱約有了合為一體的跡象。
如果這三股內力真的完全融合,那麼,以石正擁有的技巧,以那些來自眼楮千萬年歲月中總結的技巧,還有金字十四訣中石正似是而非的領悟,那麼,石正有把握在面對漠視的任何一個強者時,不再處心積慮的設置種種機會,而是正大光明的亮出自己的武技。
正所謂「堂前十步」,除了一往無前的決心,除了殺身成仁的勇氣,更是要以強大的實力作為後盾的。
所以,沒有經過任何的思量,石正拿出了自己的金屬匕首。
左手握匕,在自己的頭頂上輕輕一敲。
匕首非常巧妙的敲擊到了劍士短劍的劍脊上。
眾人的耳朵里只听見輕輕的一聲響動,就好像一只螞蟻在雨後的叢林中,悄無聲息的從巢穴里探出腦袋,又好像春日里的第一天,原野上一束不知名的小草,從堅硬的大地上綻放出第一點綠色。
這種感覺,給眾人帶來的是新奇,是生機盎然。但給那個劍士帶來的,卻全然相反。
黑色的匕首敲擊在自己的短劍之上,一股雄渾中帶著溫暖,溫暖中夾雜陰寒。陰寒中偏偏勢不可擋的力量,通過短劍立即撞擊到了劍士的胸膛。
他還沒有來得及看見自己地短劍竟然從中間摧枯拉朽的割裂開來,就感覺眼前一黑。如一座大山壓在了自己的面前。如果不是身後四個劍士地力量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通過已經不成圓形的圓形戰陣傳來,劍士立即就要兩腿發軟,跪坐到地上。
石正卻不知道眼前的劍士,他的力量還聚集著另外四個已經臉色蒼白的劍士地力量。他想當然的以為自己的實力提升還不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因此在體內再一次催動了內力的循環。一股更加充沛的力量,透過那瑩白左手,傳遞到了黑色匕首之中。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短短的一個剎那。在所有人的眼里,只看見石正身前的劍士面色通紅,然後瞬間蒼白,白得像完全不存在了皮膚,露出了虯結地血管,一根根異常的粗。
在黑色匕首與短劍最初接觸的那一聲輕響之後,緊接著就是一聲沉悶的聲音。這個聲音。听上去像悶雷,不過是遠在天際的悶雷。但悶雷沒有掩飾去幾乎同時發生的一句短促的「嗨」。這個字是五個劍士同時發出地,在他們發出聲音的時候,他們地腳步拖沓在地面上,竟生生的拖出了五六步的距離。
刺客匕首的堅硬,就這樣輕輕松松的割裂了劍之心地堅固。
阿爾忒彌絲眼中神光一現,作為一名七級強人。她敏銳地感知,第一時間發現了石正身上凝結如發絲般的那種尖銳地力量。這股力量是阿爾忒彌絲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但並不妨礙她立即作出判斷︰現在的石正,雖說還不能說已經躋身七級領域,但末世的七級的坐標,似乎已經不能作為衡量石正能力的標準了。
這並不是說,石正的能力已經超越了末世的七級限制。其實。以阿爾忒彌絲看來。石正的這種攻擊方法,雖說匪夷所思聞所未聞。但如果他雖面的對手是自己,自己還是很有把握至少有三種以上的方法躲開這雷霆一擊。
可是,也僅僅只是躲開而已。憑著對石正的了解,憑著無數次觀摩夏卡大帝傳遞過來的,石正與木秀林那旗幟鮮明的一次對戰,即便是阿爾忒彌絲,也不得不說,當初的石正,他最具殺傷力的,是他完全不屬于末世範疇的攻擊方式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而現在,石正的技藝已經完全不可于當是時同日而語,阿爾忒彌絲要想保留戰勝石正的機會,那麼就只要躲開他這樣的攻擊,才能保留後手,徐圖機會。這一擊,石正展現的不僅僅是想象力,而是實力。
阿爾忒彌絲曾經與劍之心的七個家伙交手多次,因此非常了解這些黏人的劍士的實力,尤其當他們結成戰陣的時候。可是石正卻在短短的幾息之間,不僅憑借自己的巧妙攻擊身法,更在最後一瞬間正大光明的面對其鋒芒,並大獲全勝。阿爾忒彌絲不得不想,也許,末世的原則,對這個令自己柔腸寸斷的男子,並不適用。
石正卻沒有時間去仔細檢閱自己的成績。
當他第一次用強悍的內力瓦解劍之心最後的圓型時,他的身前突然多了一個人。
剛才還在那一百多個劍士中飄忽著的那個學者,這時竟突然間來到了石正的面前。他兩只縴長的手指——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刺客竟然夾住了石正的黑色匕首。
學者的這一夾,正是在石正的力量發出,擊倒五個劍士,而新的力量還沒有到達匕首的那一個契機中。
這一夾,也就是非常短暫的一個剎那。然後在石正的力量抵達之前,學者已經松開了手指,毫不停頓的退出了三步之遠。
但這一夾,卻實際的阻止了石正一舉擊殺身前劍士的計劃。
這個學者,與石正第一次見識的那個學者,以及最後一戰的木秀林完全不同。
他的身形完全像鬼魅,或者說,他比形如鬼魅的石正還要快!
他不僅具有學者的那種堅定,那種一往無前的信心,也具有木秀林身上那種凌然的力量。但是,對于石正來說,他身上最可怕的,是精確到毫無任何紕漏的判斷力。
要知道,石正能在末世生存,他最引以自豪的,就是自己的判斷力。可是,換作是石正,要讓他在這種變幻莫測的對戰中,如此準確的判斷一個陌生的力量,並且毫無顧忌的出手,然後飄然退出戰局,並且剛剛好打斷對方的計劃。恐怕石正是做不到的。
但是,做不到是一回事,不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叔叔關于學者的那一句「小心學者」,一直是哽在石正咽喉的一根魚刺。末世雖然有數不盡的危機,但石正的心里,一直把「學者」這種異類,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正因為如此,學者退後了,但石正卻沒有停止。
石正腳下重重的一踢,就在他利用學者夾住黑色匕首落地的瞬間。然後他飛身而起,電光火石間沖向了學者,黑色匕首被輕巧的一首,匕首的鋒芒被藏在了手腕後方,左手握拳,轟轟烈烈的揮向了學者。
燕趙揮金錘!俠客行的武學從此刻的石正手中使出來,竟完全沒有了往日風雲雷電的聲勢,而是悄無聲息,看上去像軟綿綿沒有任何力道,一味是石正飛身而去的速度。
但阿爾忒彌絲動了。
在石正軟綿綿的一拳之中,掌握著時間停頓,對時空變幻異常敏感的阿爾忒彌絲,突然覺得空氣形成的空間中,隨著石正的方向出現了一陣奇特的吸力。就好像前方的空間突然被壓縮,而帶動自己這里的空間向前方被急速吸引。
時間停頓,靠的是超過某種限度的速度。這是阿爾忒彌絲整個技能的秘密,也是阿爾忒彌絲賴以成名的精華。但是,石正這看似很快,但還遠不足以超過限制的速度,卻帶動了空間的擠壓。這種壓迫,給阿爾忒彌絲帶來的,竟然是內心無限的恐懼。
這不是屬于阿爾忒彌絲本心的恐懼,而是不同技能之間相生相克的恐懼——一旦有人可以憑借**的力量壓制空間的密度,那麼,阿爾忒彌絲快得還沒有被人發現過的速度,就將一無用處。
試想想,水中自由的魚兒,如果被放到高密度的水銀中,它們還能那麼自由嗎?
阿爾忒彌絲下意識的向後發力,試圖擺月兌身前的吸力。但那陣吸力太短促了,只出現了一個恍惚的時間,當阿爾忒彌絲發力的時候,已經消失無蹤。因此,阿爾忒彌絲反而想掙月兌長線的風箏,向後飄了出去。
因為石正是含怒出手,不管是誰,只要是阻礙自己的目標,石正都要把他踩在腳下。他的這一記燕趙揮金錘挾帶著他體內奔流不息的內力循環,這個循環,原本是要沖擊劍之心的,被學者無端阻止之後,就好像洪水被堤壩阻擋,然後月兌韁而去。
石正在奔襲的途中,心中突然閃過了一絲明悟。時間太短,他還沒有抓住那個瞬間的領悟,但他心里充滿了喜悅,因為他知道自己,終于找到了再一次突破的缺口。
沒關系,反正時間多得是。
這麼想著,在拳頭抵達學者面部前的一刻,內心喜悅的石正看著那張普普通通的臉龐,看見那雙眸子里平靜如水的情緒,石正的嘴角微微上翹,拉出了一個小角度的弧形。
同時被拉出的,是石正隱藏在手腕後面的黑色匕首的鋒芒。
他根本就不是要用燕趙揮金錘這一招!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意境中的那種和諧統一,終于在出走廢墟很久之後,在石正手里完美地展現出來。
現在的石正,一套俠客行終于大成。
他身前的學者,真的可以抵御這來自千萬年前的刺客之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