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窗外那一聲金玉作響之聲,廳堂之中眾人才知窗外除了說話之人竟還有第二人伏在暗處。
便听廳堂之外藺無咎悶哼一聲,沉聲道「好刀,好刀法!」听著口氣胤國儒門秩宗藺無咎搶先出手兩人仍是斗了個奇虎相當,以冷滄海‘飛雲刀’披靡之能猶不能得此一言,可見此時對手之人武道擊技竟似猶在冷滄海之上。
出刀之人回應道「藺無咎先生未曾料到我在此處,雖是先行出手,可此刀也算是我趁你不備而為,但卻未能傷你分毫,一招之試可稱平手,先生何必自謙!」出刀之人談吐之間不亢不卑,夜入稷下學海卻是未露半分膽怯。
待楚天等四人此時步出廳堂,借著微暗的月亮,見一俊朗錦衣男子和藺無咎相隔三丈彼此對視而立。這錦衣執刀男子約莫有近三十歲出頭,眉挺鼻翹、目光炯炯。執刀男子身後另一人卻是十五、六歲的模樣,此時雖是穿著稷下學海儒生衣衫,可在場諸人皆是慧眼如炬之人,一眼便可知那是個正值少艾之齡的女娃兒,少女躲在男子身後,露出半個小臉,朝著藺無咎吐了吐舌頭,道「偽君子,讓你說我姐姐壞話。」
少女所穿之儒服不甚合身略顯寬大,那女子特有的曲線隱再這藍衫儒服之下,言語間唇紅齒白,直讓人覺著像是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雖是少了花開正艷的絢色,可自有著稍顯稚色特有的青澀芳華。場中眾人看著那少女模樣卻是同時想起一人來,楚天和劉易陽對看一眼不由得皺眉,而諸人心中所想正是當年使得商恨雨叛出稷下學海的戎胡淳維妖女西夜!
只見藺無咎長衫一振,四周空氣是無風起浪,那藏于廣袖之中的‘春秋筆’凌空飛旋至右手之上,雙眉一擰道「閣下既持武而狂,敢夜闖學海,便讓無咎一試手低有何真章!」眼光如電讓人不敢直視,正是儒門之中‘有威可畏’之大氣勢,真氣激揚威畏並施,使得少女再也不敢再開口說話。
只見藺無咎紫玉墨筆一旋轉,右手拍出一掌,執刀男子卻是超前踏上一步,手中彎刀劃出無匹刀勁,轟然一聲兩人竟是同時退了半步。隨即對著身後少女道「退至我身後一丈之處,切勿輕舉妄動,此人武道武技不在我之下!」
藺無咎低聲一呵聲音如鐘鳴,身上廣袖長衫無風自張,硯旋、筆舞正是書軌相濟之術再出,‘四時硯’去返如軌,而墨軌縱橫如飛劍般自如,‘春秋筆’凌空做書,一時之間墨色如練。兩者墨跡所稱正是輻輳之勢,執刀男子手中彎刀一抹,刀光如畫圓,鋒刃裂空斬風,犀利刀光卷起層層圓暈宛如銀月。
文翰林道「藺師兄這書軌相濟之道果然不凡,筆、硯相合之墨色動如車轂轉中天,此擊技之術可稱得上有天下混一之勢,既有儒門王道之謙和又夾雜法家霸道之肅殺,當年宇夫子為這儒門秩宗所創武技果然精妙,若是此時和藺師兄對手之人所使乃是儒門浩然擊技,在這墨色混一之中要比別宗之人更難抵擋!」
此時少女臉上寫滿擔憂,自幼以來她還未曾見過有人能逼得他至此等地步,而藺無咎心中卻是也是一驚,暗道「此人不知是誰,實力竟是猶在冷滄海之上!」
正如文翰林所說,這書同文、車同軌正是混一之術,以儒門浩然為基,又夾雜法家霸道之學,其所最中便是勢,帝王君威傾軋天下、統御萬民正是以王霸之勢勢凌,藺無咎‘四時定春秋’所構之書、軌墨色痕跡,雖看起來已將對手壓制,可每見刀光掠影,銀華如月竟是透墨色而出,這刀招竟是不卑不亢,任你如何威勢可畏,來人總是一刀凌空如畫圓月,在這墨色裹扎之中劈出一方天地。
劉易陽道「胤國之中單以刀而論能有這般能耐,當不過三人數!」劉易陽頗為嗜武,此時看的躍躍欲試,不由得便要踏步上前助藺無咎一臂之力,身形未動卻見楚天輕啟輪椅擋在劉易陽身前,竟是有意將之攔下。劉易陽微微一愣,語帶疑問道「楚天你此意為何?」
楚天輕咳連連,方開口道「劉師兄方才所言甚是,單以胤國華土而論,能有此能耐無過沈吟歌、王岫岩和早已退隱的南宮靖遠前輩,但此時使刀之人卻不是沈吟歌或王岫岩,其人更非是我華族之人,觀其著裝想來應該是戎胡淳維中人。此戰在楚天看來其實兩人都多有保留,劉師兄何必操之過急。」說罷又是不住的咳嗽起來。
劉易陽眼中若有所思,此時得楚天提點便有心留意來人衣著打扮,細辨之下可見使刀男子錦衣是收腰窄袖、翻領微立,足登革靴正是雍地戎胡著裝。
林清玄道「楚天所言不差,此人所使乃是淳維三耆老之首石沭的‘煉月刀法’,我曾在雍地見過此刀,而那時和石沭對手的正是如今的刑城城主,有‘罪劍’之稱的衛昌凌,當年兩人刀劍相交可稱得上平分秋色。此時以來人年紀判斷,這人該是石沭的弟子,不過觀此子這-煉月刀法-比之當年石沭更勝三分!」
兩人交手不過片刻卻已知彼此深淺,此時藺無咎手下的四名青衫劍侍听到打斗聲也急忙趕了過來。四人背上長劍出鞘,各立東、南、西、北方位,將男子和少女圍在陣中,只待藺無咎一聲號令便要出手,但見藺無咎身形一晃,手中‘春秋筆’竟是往飛旋的‘四時硯’上一點,兩物相觸竟是激出墨星點點直往夜空而去。
文翰林見此情形急道一聲‘好個‘筆墨沉霄’,只怕這一招之後勝負可分!’
這時便听藺無咎沉喝一聲道「墨硯一方逐四時,筆納春秋擊天寰。」
少女抬頭朝著天空一看,頭頂天空竟為星星點點的墨色浸染竟是成連雲蔽月,驚訝還不止與此,瞬息之間這連雲的墨色竟是如天沉而下,所成竟是墨色劍雨如星墜辰隕,仿佛整個天空傾軋而下,卻見執刀男子略退一步橫刀沉勢,一瞬再動卻是一躍而起朝著漫天劍雨而去,攜刀一動霎時平地之上頓起罡風,男子身在半空之中,卻是在自身四尺之間舞出一片刀光,刀光綻如一輪明月,劍雨似決堤而下的洪流,墨色劍雨奔騰之間登時將男子和這一輪明月淹沒其中。
見此變故少女大叫一聲,這一聲大叫還未停,便听在那為墨色劍雨裹挾的洪流之中男子的聲音,似虎咆、如龍嘯喝道「斫月折桂破中天!」,漫天墜落墨色劍雨之中忽現一彎新月,而使刀男子如中流砥柱巍然無懼,一刀橫天宛如上古英靈降世,刃鋒微顫銀光畫半彎之月,刀芒如龍騰而出,刀吟如龍嘯聲震天地。迎著這劍雨墨流直沖天際,銀龍翔空破墨登時月色再現中天。
劍雨方息龍吟遂止,藺無咎和男子目光相遇一視,都在對方的眼神之中讀出了震驚之色。
其中一名青衫劍侍道「秩宗可曾受傷」藺無咎右手一擺卻是看著執刀男子道「閣下刀術精深,實無咎平生所僅見,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使到男子還未說話,卻听楚天道「‘龍牙斫月,勢吞八荒’,九州六國之中這般年紀能有此術唯一人爾,閣下當是戎國淳維第一高手明勛公子?」
少女眼見男子毫發無傷心中擔憂這才放下,轉頭看了看輪椅之上的楚天,輕聲問道「你以前見過哥哥麼?」
楚天掩口輕咳連連,隨即道「楚天雖未曾見過明勛公子,但早聞淳維之中有利器名為‘龍牙斫月’,揚州南宮世家將此刀列天下十鋒之中,此刀雖看起來漆色如夜,可配合淳維擊技秘技‘煉月刀法’卻是刀光如銀月,今日一見果是罕世利器,再以此等年紀,能在刀術之上能有此等造詣九州六國屈指可數,觀此等著裝樣貌,故此楚天以為當是淳維第一高手明勛公子無疑。」才說這幾句便又是一陣輕咳嗽,半晌之後續道「當年雍州土方衛,戎、胤兩國會武締盟,明勛公子曾和我李師兄兩人不分秋色,我對公子也算是聞名已久、欽慕非常,不想今日竟得一見。」
眾人看著男子手中那把刀,這刀較之胤國之中的彎刀約莫長了數寸,正如楚天所說這刀漆黑如夜,刃似一輪彎月。雖是離得尚遠,可也給人凌人的氣勢,執道男子刀還鞘中,朝著眾人拱手道「當年戎、胤兩國會武,京華衛李先生武道神通非我可比,那時他有意想讓,論起真正實力明勛自知和李先生還有不小差距。早聞稷下學海乃胤國儒門龍首,今日得見諸君風采著實非凡。」和藺無咎一戰,已知對方堪為生平強手,此時觀楚天四人心知諸人都實力超凡之輩,方才一戰若是暗地出手自己只怕難以應付。
藺無咎衣袖一陣,沉聲問道「不知明勛公子為何夜入學海,做此宵小行徑?」語中微帶怒意,卻未有再出手之意。
其實當年商恨雨之事便是和淳維之中一女子有關,然而此時權衡利弊藺無咎卻也不能冒然出手。
藺無咎心中所顧忌的其一便是淳維千年不墜之武力,稷下學海地處神州九陸東境的兗州,雖遠離戎胡盤踞雍州,可淳維之勢卻也不是藺無咎可以小瞧的;其二卻是因這明勛公子既是淳維少主,更是戎主的結拜義弟,戎胡之中本無公子一說,但戎主為拉攏淳維勢力,便仿效胤帝冊封李勝峰和京華衛之制,封明勛為‘平亂輔運武公子’,可說是戎胡之中的國之重臣,藺無咎為人心思縝密,此時憑稷下學海之力拿下明勛公子不難,可後事如何處置讓卻牽連甚廣,卻也是不得不多有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