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知節殿外殺喊之聲不斷,但北方天玄武敕使立身廳堂正門中央,那殿外的呼喊聲卻像是被隔絕開來一般。如此看去知節殿外的天幕光陰似乎也在這玄武敕使背後凝結,他靜立此間,整個人似乎都和周圍竟如相融合,雖是心知來者不善,可從玄武敕使的眼中卻未看出要動手的意思。
若說九龍蔽淵第一次遇見白誠軒之時,那一雙魔瞳是祲氛塵埃、埋骨三千的腐土荒境。那麼此時在沈彥塵看來,這個西門有慶口中稱呼為‘北方天玄武敕使’的人的雙眼卻是帶著無限廣袤‘空’,這雙眼就像是曾閱盡世間萬事萬物,而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又將世間之威嚴、智慧,又或者說是將善、惡全都揉碎之後在積澱而成。明知來人是對著自己在說話,可沈彥塵卻在來人眼中看不出自己的映像。
雖是心知來著不善,可綺雲心憂學海之中情形,看著來人嬌斥一聲道︰「身覆假面,你到底是何人?」只見北方天玄武敕使微微轉頭,綺雲只覺一股無聲壓力突然襲來,就像是突然身處凌厲的掌風壓迫之下,一時之間竟是壓得綺雲喘不過氣來。手中長劍‘星霄飛羽’也似一陣簌簌之響。綺雲身形更是止不住緩緩往下跪下。雖是勉力提一身勁力,可便是想在開口說話卻也為難。
沈彥塵心知不妙急忙上前一步,連忙扶住綺雲身形,只覺綺雲全身似都在繃得很緊,似在和莫大的力量相抗衡,隨即掌抵綺雲背心暗送內勁,正是九龍蔽淵中融合兵家、儒門、泉下三家武學內勁于一的勁力,綺雲只覺膝間一暖,那所受壓力大減,隨即緩緩站起身來。
北方天玄武敕使先是看著綺雲,隨後若有深意的看著沈彥塵,神情之間似乎也在詫異為何自己無聲功法竟然未能奏效,緩緩開口道︰「玄武之生、太陰化形,龜蛇交—合、虛危表質,盤游九陸、統攝萬靈。自我瞳術大成以來,憑此‘虛危之瞳’少有人不未其所攝,今日卻不想你既能不受我瞳術做制,一身內勁竟能助他人破我攝靈之術,息兵堡之武學果然不凡!」
雖說諸子百家武道擊技之中息兵堡‘心火內勁’最善破幻滅虛,可北方天玄武敕使所言也並非全對,只因沈彥塵此時一身內勁早已非是單純的‘心火內勁’而已,其實以北方天玄武敕使的‘虛危之瞳’論力可說是天下武道之中一絕,但若論及以所生幻境制人之能,卻大大不能喝白誠軒傳授沈彥塵‘埃土’武學之時所見‘荒登陡’相比。沈彥塵開口道︰「玄武先生你可是和藺秩…藺無咎藺秩宗可是你們的內應?」心知便是和綺雲聯手也非是眼前人之敵手,此時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也只能拖得片刻是片刻。
北方天玄武敕使道︰「你倒是不笨,不錯,胤國儒門四大巨擘之中的秩宗藺先生便是我天門四敕使之中的東方天青龍使。今日‘斬儒’之計便是出自他之手筆,若非有藺秩宗這般要人謀劃,誰人又敢輕犯學海,只怕此時此刻,學海之中前往歸葬岳乘風的諸部執令也是凶多吉少。」
綺雲身子不由得一陣發抖,方才听門有慶說時還有不信,可此時卻不由的不信,嬌呵一聲,抓著手中長劍‘星霄飛羽’朝著北方天玄武敕使便是一刺,沈彥塵急忙叫道︰「不可!」,只見綺雲手中‘星霄飛羽’轉刺為掃,沈彥塵便听‘咄’的一聲,玄武敕使竟是一掌拍在劍身之上,綺雲只覺手臂一陣酸軟,已然是握不住手中之劍。只听玄武敕使一聲輕笑,道︰「久聞‘星霄飛羽’也算是稷下名劍,不過你這一身‘玉衡劍術’卻是未至好手境界。」緩聲續道︰‘天女乘槎馳瓊霄,玉衡一舞蕩星河。九重天瀑紛繁落,劍邀犯斗鑄璇樞。’,以此想來至今你怕是還未尋得那與其匹配的犯斗之劍。」
綺雲臉色一驚,急忙開口道︰「你竟然知道‘玉衡劍術’劍術的由來!」
北方天玄武敕使語帶惋惜,道︰「此時你雖是將它稱‘玉衡劍術’,可當年你學劍之時,定也听過稷下長者說過吧,這‘玉衡劍術’本就是衍生于一套合擊劍術而出,可偏偏看成天下無雙的合擊劍術卻讓你們稷下學海一干腐儒糟蹋的不倫不類,也不知這句你听沒听過‘玉女乘槎待犯斗,猗蘭霓裳鳳求凰’。」言語之中大有嘆謂、緬懷之情。
見綺雲此時仍是一臉茫然,顯然對這‘玉女乘槎待犯斗,猗蘭霓裳鳳求凰’所知不多,北方天玄武敕使開口道︰「本還想著留你一命,或許能從你身上能找到這兩套合擊劍術的線索,看來你也是所知不多,如此那也留你性命無用,今日稷下將亡,你等學海儒者也就陪葬去吧!」右手手腕一轉,長臂一伸竟如靈蛇探穴一般繞著綺雲手中‘星霄飛羽’而上。
綺雲只覺一股陰沉、霸道內勁沿自己執劍手臂而上,如火急火燎一般直攻自己心脈,心知知己若是不加抵擋只怕不死也成廢人,可勉強提勁,哪里擋得住這天玄武敕強悍勁力,一口鮮血不自覺的從口中涌出,不僅當不住侵入心脈的外力,更覺一身儒門‘浩然真氣’竟思不住外泄。
沈彥塵見綺雲受制,手中半截斷劍一振,斷劍之上生出三尺紅焰之芒,跪在地上的西門有慶本欲擋住沈彥塵身形,卻听北方天玄武敕使道︰「你且勿動,今日便讓本敕使一試這兵家武學有何精妙之處。」而沈彥塵這一招正是‘心火六境’之外的異變之數——‘梟聖兵燹’之焰,劍身之端如燃烈焰,而此時出招直取玄武敕使面門,心知若要救下綺雲此時只能行‘圍魏救趙’之策,第一式正是兵家‘心火之招’之中的‘星滅光離’,此劍一出知節殿頓生烈焰焚城、滔火撼天之意,其中更佐以虛實相生之理。
北方天玄武敕使輕呵一聲道︰「來得好!」
只見他身形不動,竟是一腳踏地,震起那落在身前的半截青磚,右腳一抬,沛然勁力踢打在這半截青磚之上,‘ ’的一聲,這一截青磚竟是穿過沈彥塵劍招一舉擊在沈彥塵左肩之上,虧的沈彥塵身負天下兩大輕身提縱之術,眼見這半截青磚飛來,未及一招用來,一個鷂子翻身卸掉部分勁力,第二式劍招再出,卻是變招為‘配水劍訣’之中的‘洗越天河’,此招取得便是天風鼓蕩,水洗天河,一招勁力如大浪排空,而沈彥塵心知此招怕也難以救下綺雲,出招之時卻是暗使‘埃土’武學-運氣精要,一時間前招‘星滅光離’焰火之色為歇,而一式‘洗越天河’水汽彌散,可說此招已然是匯三家武學直徑要,正是滄海飛塵星火色,一招融貫諸家學。
‘此招不差。’玄武敕使口中贊道一聲,續道「可這般年紀,你要行英雄救美卻是還早了些!右手已經是扼在綺雲喉嚨之間,左右卻是就地畫圓,塵呵一聲︰「真武虛危,六陰賦煞。」猛的在玄武敕使周身三尺竟是顯出一層黝黑的護體真氣,這護體真氣之間竟是暗有凹槽暗紋。
沈彥塵一劍刺在其上只覺勁力反震而來,心中一陣訝異,這玄武敕使隨手為而為,似乎比之一般內勁罡勁更見精妙,細看之下才發現玄武敕使周身勁氣宛如千年靈龜之龜殼一般。玄武敕使嗤笑一聲道︰「如此,難道你不曾听聞我之名諱乃是‘北方天玄武敕使’麼,豈不聞,天地生而蘊四方靈獸,玄武之生最善虛危之道,不為火侵、不為水浸。著實也未料到你竟是藺無咎口中那個會使‘配水劍法’的少年,今日看來你只性命也留不得!」
沈彥塵兩式劍招可謂傾盡全力,奈何卻皆是無功,而玄武敕使似是有意試探沈彥塵能為,右手之上也不再加力,而是一點一點扼緊綺雲之喉嚨,綺雲一臉煞白,對著玄武敕使怒目而視,吃力道︰「你…你趕緊殺了我!」
便在此時,卻听沈彥塵口中默默念到︰「形骸九竅,取象幽泉——墜天之塵!」少年竟是一把將手中斷劍刺入知節殿地面之上,一瞬間,以這半截劍刃竟化為塵埃,而這塵埃碎屑先是飛揚漫天,可在少年話音剛落之時,這劍刃所成塵埃竟匯聚成五芒星之狀,在地面之上不住旋轉,更將玄武敕使圍繞其中。
玄武敕使眉頭一皺,道︰「‘塵埃秘術’,你竟是白誠軒的弟子!」言語之中大有驚愕之色。
沈彥塵手中無劍,可‘心火之力’本就不滯于兵刃之上,身形躍起、指尖劃空,呈現‘妖異之紅’的勁力自指間激蕩而出,這一招不似劍式而是橫劈而下,竟似隱約有幾分刀意橫生之景,一聲碎響,玄武敕使周身護體真氣登時被破,面對這‘莫名其妙’一招,玄武敕使卻似想起了什麼,高聲呵道︰「計都,計都刀意!白誠軒竟連計都刀也傳給了你!」似乎玄武敕使對這計都之刀頗為忌憚,立時放開扼著綺雲的右手,身形朝後退出一丈之地。
沈彥塵見機不可失,一把抱起綺雲便朝外略去,甫一出知節殿廳堂,只見門外竟然還站了兩個人,其中一人手握也不知什麼材質鑄成的九節鞭,身高若塔、全身肌肉鼓起,而另一人身材矮小,雙中之上卻是拿著兩尺多長的分水刺,見沈彥塵飛掠而出,兩人便欲出手,卻听知節殿中玄武敕使道︰「放他走!今日本敕使當是看在白誠軒面子上,今日行事以稷下學海為要,此時且先放過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