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沖苦悶之極,整夜不能入眠,不過三五日突然瘋病作,每日三次,每次半個時辰,瘋病一什麼也不顧及,披頭散在院中亂走,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如失魂魄。眾人見了都搖頭嘆息。
這一日瘋病又,正在路上瘋走。忽一道白影欺到身邊,一只枯手來奪自己的長劍,少沖揮掌便斬,枯手一撤,反手來抓他手腕,少沖撒手棄劍,趁他去抓劍,運掌如刀削來人手腕。來人縮手回撤,抬腳踢向少沖陰襠,趁少沖回避,順手抓住了劍柄,少沖急扯劍鞘,二人合力一拉,「叮」一聲脆響,長劍出鞘,那人挺劍便刺,少沖將劍鞘運轉如飛,直迎過去,正巧套住了劍刃。少沖用手指一彈,劍突然旋轉起來,來人忙撒手退在一邊。
奪劍的人是洪春,喝了一聲︰「還不醒嗎?」少沖渾身打了個寒戰,頓時醒了過來。洪春笑道︰「李大俠好。」少沖羞慚道︰「晚輩何德何能,敢稱‘大俠’二字?」洪春道︰「憑你奪走了我到手的劍。」少沖道︰「慚愧,晚輩方才失心瘋作。若是在平日萬不敢冒犯前輩。」洪春道︰「你還記得剛才是用紫陽劍法中的那一招來跟我搶劍的呢?」少沖茫然地搖了搖頭,道︰「前輩出手太快,晚輩只顧著應付,根本就來不及想用那一招。」洪春哈哈大笑,道︰「這就對了,天下武學千門萬派,最終都是殊途同歸。譬如爬山,你從北坡爬,我從南坡爬,雖道路不同、高下有別,但只要能到山頂,你管他是北坡上來的還是南坡上來的,管他是爬的還是走的呢?只要你能奪去我的劍,你管他是紫陽劍法的第一式還是第八式,又管他是紫陽劍法還是少林棍法,目的都是一樣︰奪劍!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又何必拘泥他是三十二式還是二十八式呢。」
少沖聞言如醍醐灌頂,俯身拜道︰「老先生教導,晚輩銘感五內。」洪春呵呵一笑倒背雙手飄然而去。
經洪春這一點撥,少沖不再拘泥于劍招的多寡,也忘了與文世勛相約的一月期限。每日泡在藏書樓里博覽群書,常有心得。
初冬時節,落髻山上顯得格外清冷,少沖守著火盆看了一夜書,覺得兩眼漲,便到院中走動,一邊走,一邊梳理書中精要。突然,三個腰掛執法堂普濟司令牌的執事攔住了去路。為一人喝問道︰「你是李少沖?」少沖點點頭,執事喝道︰「給我拿下。」少沖喝道︰「且慢!我犯了什麼罪?你們要拿我?」執事冷笑道︰「有人告你在中州時不遵號令,私殺俘虜,我等奉令帶你回去訊問。」說著話抖出鐵鏈來拿少沖。
少沖只覺他出手甚慢,軟綿綿如夢游一般,冷笑一聲,奪了他的鐵鏈。身後二人見少沖不肯就範,拔劍便刺。二人雖拼盡全力,但在少沖看來也一樣慢吞吞不急不忙的樣子。少沖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了二人手中長劍。
少沖將兵器丟還給三人,仍舊走自己的路。執事冷笑道︰「不要說我沒提醒你︰你有何冤屈自有說清楚的一天,若是你拒捕便是死罪。你再有本事又能逃得出落髻山嗎?」少沖思忖片刻,道︰「你也不用出言激我,我跟你們回去便是。」三**喜,給少沖戴上手銬腳鐐蒙住雙眼,推進了一輛囚車。
囚車沒有去執法堂,而是進了設在金剛山上的一個石料場。寒冬臘月,數百名骨瘦如柴的囚徒光著膀子在監工的皮鞭下開鑿石料。執事將少沖交割給典獄,典獄讓書吏記錄入冊,將少沖交給一個牢頭。牢頭帶少沖進了自己的值房,關起門道︰「你可有什麼話說?」少沖厲聲道︰「老子身無分文,沒有孝敬。」牢頭臉色一變,一拍掌,門外沖進來七個手持短棍的壯漢。少沖見來意不善,喝道︰「你想干什麼?」牢頭冷笑一聲︰「按規矩給你松松筋骨。」說完遞個眼色。七個大漢一起動手,棍棒如雨點般砸了下來。少沖大吼一聲,猛地掙斷了手銬腳鏈,三拳五腳將七個壯漢悉數打翻在地。牢頭見勢不妙起身便逃,少沖一把薅住衣襟,怒罵道︰「你濫用私刑,我一掌斃了你。」牢頭哀求道︰「不是在下跟你過不去,是上峰交代,在下不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