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州最南端,號稱天涯海角,向來是荒蠻之地,除了一些土著,漢人極少涉足。少沖由臨安南下,巡視崖州分舵,當看到一座上萬人的城鎮和檣帆林立的海港後,甚是欣慰。夕陽西墜的時候,少沖與林清玄並行漫步在沙灘上。少沖望著無際的南海嘆道︰「我自小在洪湖岸邊長大,以為洪湖時世上最大湖,後來見到了洞庭湖太湖才知道洪湖不過是一個小湖,後來又見了東海,才知道太湖洞庭不過是一汪水窪。」
林清玄心事重重道︰「屬下不明白總舵主為何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去探索一些拿不準的事情。茫茫大海,險象環生,萬一遇到風暴,這些年的幸苦就都白費了。」少沖拍了拍林清玄道︰「知道家難當,這是好事,不過為人心胸要廣闊些,凡事要看遠點。真的能找到一塊跟中原一樣大小的大洲,這是開天闢地以來的大事。到那時我們就可以遷五十萬人過去,不過百年這世上又多了一個詩禮文明之鄉,你林清玄必將名垂青史,永為後人傾慕,古往今來有哪個帝王能與你相比?」林清玄苦笑道︰「我可不想做什麼帝王,我想的是怎麼能在茫茫大海上找到南大洲。」
前面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嬉笑聲,夕陽映照的海灘上,李迎正與四五個年紀相當的女孩子潑水游戲。少沖道︰「天下即將大亂,我這麼做也是要找一塊淨土。好讓千千萬萬個像她們一樣的孩子又一塊安生立命之地。希望在哪里沒有饑餓戰爭,沒有權謀爭斗,沒有爾虞我詐。希望人人都能心懷天真,無憂無慮,快快樂樂。」林清玄道︰「府主不要說了,林清玄一息尚存,不辱使命。」
五月將盡,少沖巡視完崖州分舵,順道巡視了滇南、黔州兩舵,又在鷹虎山盤桓數日,這才回到落髻山。此時,張羽銳已回山半個月,少沖得知周氏托庇于羅倩倩、周揚衣夫婦,默默不語。其後又問張羽銳周揚衣的來歷。張羽銳答道︰「此人出身書香世家,中過進士,做過一年縣令,是個地地道道的讀︰「她倒退的干淨。」話鋒一轉又說道︰「前日我與納蘭、敬平商議,欲創設淮西總舵,經營江淮。百年之後與蒙古人爭奪天下。」張羽銳問道︰「為何要等百年之後?」少沖道︰「觀今日之勢,十年之內趙家江山必失。蒙古人要坐穩江南又需十年,此後人心思定,七八十年內天下無事。此後,朝政腐爛,民心覺醒,江南、淮西、荊湖三地必有人振臂高呼驚醒天下。江南偏居一隅,富庶風流難成大器;荊湖天下月復心,四戰之地難爭天下;唯有淮西民風剛烈古風猶存,又有江、河、海、山為憑借。實乃爭奪天下之根據。」
張羽銳喜道︰「幾時創設淮西總舵?派何人主持?」少沖道︰「在廬州一帶有個叫光明教的小教派,尊崇彌勒佛,鄉間信眾甚多,根基極深。我意先將淮西總舵先寄養在光明教內,以便掩人耳目,內外都方便。」張羽銳自然知道所謂的寄養就是派人暗中打入光明教,逐步挖空改造光明教,使之暗中臣服于天火教,只要手段隱秘得當外人和信眾很難覺察。這種事一般都交由千葉堂主持,于是張羽銳起身道︰「屬下定不辱使命。」少沖道︰「此事你就交給殷深道去辦。」張羽銳聞言應聲是,眼中卻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
李迎回山之後,就改口叫柳絮兒為「柳姨」,殷勤服侍親如母女。柳絮兒得內務堂名醫施治回落髻山後不久便有了身孕,體弱身懶不願意走動,李迎便每日陪她說話解悶,照料的十分周到。這日正與柳絮兒說笑,見少沖進來,笑道︰「今日難得貴客臨門,當真是一件喜事。」少沖嗤笑道︰「我幾時倒成了客?」李迎道︰「您自己倒算算自己有幾日沒來啦,倒像柳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少沖揚手便打,李迎忙堆上一張笑臉,隨手接過少沖的長袍,護在身前溜了出去。
柳絮兒道︰「他每到吃飯時便在月復中踢打,一頓也不肯落下。我真怕會生出一只饞貓來。少沖輕輕地撫模著柳絮兒微微隆起的肚子,輕聲一嘆道︰「十三年了,恍然如一場春夢。」柳絮兒握著少沖的手,道︰「這些天我常常做著同一個夢,我們生了個男孩,生下來,他就能走路,蹦蹦跳跳地自己去玩,我在後面追卻怎麼也追不上,後來,他的一只腳被一個冰窟窿卡住了,我就往上拉,卻越拉越往下陷,突然我的手一滑,眼睜睜地看著他滑進冰窟窿,我想叫喊卻怎麼也張不開嘴。」柳絮兒抽抽搭搭地說著,緊緊地抓著少沖的手,「我找人解過夢,他們說這是個不祥之夢,我好害怕……」柳絮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蒼白的臉色上,雙眸暗淡無神。
少沖安慰道︰「夢都是反的,是我不該把你一人丟在家里。等這陣子忙完,我陪你去鷹虎山散散心,楊竹聖建了一座依山旁水的莊園,你一定會喜歡的。」柳絮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不用,迎兒天天來陪我,一點也不悶。你整天要她讀書寫字,為何不傳授她些武功?」少沖道︰「一個女孩子舞刀弄槍的終不成個樣子。」柳絮兒道︰「學些武功強身健體不好嗎,我要是從小好好習武,身體就不會這麼弱了。」少沖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等你生下孩子,我一教你們,三五年後保管個個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柳絮兒手心滲出汗水,慘白的臉上滿是倦色。
少沖安頓她睡下,獨自喚來醫藥局的醫師詢問病情。醫師姓黃名龍誕,面白如玉,眼小如縫,衣貌邋遢,但醫術之高醫藥局無人能及。又因他年輕時與人毆斗傷及陽物,形同閹人,故能隨時出入內宅閨房,以致少沖命他每日來為柳絮兒診治調理。黃龍誕眯著小眼似笑非笑地說道︰「柳主事幼年時曾服過絕育散,本來是不宜生育的。可她求子心切,私服解藥,雖勉強解了毒,可也耗盡精氣,內外皆虛,如今已如風中殘燭,岌岌可危了。」少沖嘆道︰「我命中注定無子,硬要逆天而行,真是害人害己。」黃龍誕笑道︰「座正當盛年,豈可說這灰心的話?這些年您心太忙,東奔西走的,廣種薄收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安定,只要找準一塊好地,深耕個三五月,定有斬獲。」少沖笑道︰「你說如何個深耕法?」黃龍誕搖頭晃腦道︰「選一妙齡少女,每日一御,連續三月,必能開花結果。」少沖痴痴笑道︰「這人由你去選,若選的準,我升你做醫藥局的局正,若是不準……」黃龍誕渾身禁不住一顫,兩只白白女敕女敕的手懸在胸前,怯生生地伸向少沖。少沖笑問道︰「想做什麼?」黃龍誕道︰「看看座的脈象。」少沖冷笑道︰「此時看不顯得太遲了嗎?」黃龍誕饞著臉憨笑,少沖便將手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