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迎忽問道︰「你們為何要逼走父親?」金岳聞言暴怒道︰「沒人逼他,是他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金岳開始焦躁不安,他試圖強壓胸中的怒氣,卻無濟于事。他的雙眼漲得通紅,在昏暗的屋中看起來甚是詭異。李迎抽泣起來,她拖著哭腔說道︰「跟你們過不去的人是李久銘,與父親何干?你們同生共死十幾年,有什麼事是說不開的?非要使這種手段自己人斗自己人?」金岳終于按捺住心頭的躁氣,嘆息了一聲,平靜地說道︰「你年紀還小,許多事都不懂。他其實是自己想去南大洲看看,不然誰又能逼走他?過個一年半載的也就回來了,那時大伙心火平了再推他上去就是了。」李迎道︰「你騙人,已經是天下大亂了,他怎麼還有心思去巡游海外。」一句話沒說完,眼圈又紅了。金岳道︰「或許這就是他不同與常人之處吧。再等等吧。」李迎苦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您還能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嗎?」金岳聞心頭一震,只覺得渾身冷颼颼的。
「關中張總舵主死難,金叔叔要起兵報仇。這樣的大事您都顧不上管,您還能等到父親回來嗎?」金岳哈哈一笑,指著李迎的鼻子笑罵道︰「又活月兌月兌的一個李少沖。你既然看出來了,那你說說,我該還能混過這一關嗎?」李迎搖搖頭道︰「混不過去,只有等死。」金岳詫異地看著李迎,臉色灰沉了下來,他閉上雙眼,搖搖頭,苦笑道︰「連你都看出來了,看來真是沒救了。」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李迎急紅了臉,「你們之間有什麼化不開的仇怨,寧死也放不開嗎?」李迎站起身走到金岳面前,牽著金岳的手臂,說道︰「您現就跟我去崖州,等父親回來。」金岳木然不動,昏暗的燈光下面如土灰。
金岳的親隨執事推門進來,踮著腳在金岳耳邊低語幾聲,金岳木然地點點頭。待執事一走,金岳突然反手扣住李迎的手腕,扯著她快步走到東牆壁櫃前,拉開櫃門,里面堆滿了各式公文。金岳轉動門上黃銅獸,「咯」地一聲輕響,壁櫃底部突然裂成兩半,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暗道入口。「走的遠遠的,隱姓埋名等你父親回來。」金岳說完把李迎往密道里一推,迅即關了暗門,再將偽裝成銅獸的機關按鈕狠命往外一拉,折斷控制機關的兩根細銅絲。
李迎被塞進密道的一剎那,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她靜立不動,片刻之後雙目已經適應了眼前的黑暗,眼前是一條寬三尺高六尺的隧道,地面鋪著碎石,兩壁和頂部用木板瓖嵌,奇怪的是在成都這個多雨水的地方地道里竟然十分干燥。李迎沒有急著走,她趴在暗門上仔細傾听屋中的動靜。隱隱約約的似乎听到一個人的冷笑聲,是的,一個人用江南的吳儂軟語說道︰「……毫不過分嘛,你金東使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做的到。」李迎想了想,自己熟悉的人中似乎沒有操江南口音的。
「你們要老子在成都自立為王,舉兵討元,老子做不到,老子生在北國,不會向蠻宋稱臣。」金岳暴怒地叫道。李迎只覺得背後冷風陣陣,這是什麼人?他們為何要逼金岳自立為王?「舉兵討元」李迎心中一震︰難道他們是拭劍堂的人?自少沖從臨安歸來後,就有人散布流言說教中某身居高位之人是拭劍堂派在教中的坐底。當日李迎只當是別有用心之人惡意詆毀之言,矛頭自然是指向父親,自己曾就此事向父親建言要徹查到底,父親听了只是笑笑說「身臨絕頂那處不是風,陰風暗風吹吹也無妨」。此事就此擱置下來。讓李迎沒想到的是教中確有拭劍堂的坐底!眼下就在離自己不足一丈遠的地方!
那個江南口音呵呵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計較這些做什麼?天下大亂,正是英雄崛起之時。論富貴誰比王侯?**業誰又比得了提雄兵十萬,克定中原,恢復漢唐來的榮耀?退一步講縱然你敗了,還可以到臨安去享福嘛。」金岳冷笑道︰「金岳自幼在北國長大,心中早不知蠻宋為何國。要我帶著十幾萬弟兄給你們賣命,辦不到!」李迎心中感慨道︰「金叔叔終究是個硬骨頭。」
「那你是不答應了?那我只好帶著你的尸體回去交差了。」
「悉听尊便。」金岳決然說道。
李迎听到一陣悉悉索索拉動桌椅的聲音,接著「咕咚」一聲悶響,像是什麼人被放在了桌子上,接著听到有人攪動水的聲音,似乎在洗什麼東西。抄水聲斷斷續續,大約五六下後就听到有指甲扣抓木頭的「吱吱」聲響。忽然,李迎听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