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格勒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已經觸及楊寧的衣衫,黯淡的眸子驀然閃現異樣的光華,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比敵人落入自己布置的陷阱更令人覺得興奮,早在離開王廷搜尋楊寧之前,他就已經未雨綢繆,才讓這個可怕的敵人落到了現下的絕境。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位被國師另眼相看的敵人有何目的,但是顯而易見,對于胡戎兩族來說,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即將舉行的大婚,因而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烏雲其其格的安全,既然如此,他又怎會冒險讓未來的妻子參與這一次搜捕,雖然烏雲其其格十分不情願,非要親自捉住敢攪擾她婚禮的「小賊」,然而即便是她再刁蠻,也不可能違背父汗的命令,所以,烏雲其其格現在正在距離國師最近的帳篷里大發脾氣,而跟隨他們出來的則是擎天宮一位武功頗有根基的侍女——茵娜。
茵娜被楊寧劫走,也是奧爾格勒意料之中的事情,相對大師兄和自己而言,「烏雲其其格」身份高貴,武功低微,不論敵人要做什麼,她都是最好的目標,而奧爾格勒選中茵娜作為替身,不僅僅是因為她容貌體態和烏雲其其格相似,只要稍為易容改扮,就可以掩人耳目,最重要的是她曾經得到國師指點,專門修習過「移位換穴」,尋常高手想要制住她的穴道基本上不可能,即便是暫時被制,她也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沖開穴道,在奧爾格勒計算中,即便楊寧再是小心謹慎,也不可能對一個刁蠻任性,只會一些粗淺武功的胡人公主施展重手法制穴,果然,正如他預料一般,茵娜不僅騙過了楊寧,更在關鍵時候發起突襲。再加上自己施展秘技暫時令內力突飛猛進,想必不需赫連行真正出手,就可以將這個膽大包天的中原少年擊敗吧。
千萬種思緒在奧爾格勒腦海里電閃而過,轉瞬間便靈台清明,再無一絲雜念,洶涌澎湃的內力透過指尖。眼看就要抓穿楊寧的小月復,然而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奧爾格勒只覺指落之處空空落落,所有的力量仿佛泥牛入海,轉瞬間消逝無蹤,奧爾格勒大驚失色,正要收掌後退,然而一股強大的吸力自敵人的小月復傳來,他地一雙手掌居然半點移動不得。隨即胸前幾處重穴齊齊一震,身軀一片麻木,再也無力反抗。奧爾格勒驚駭之余。眼睜睜地看著茵娜的兩柄匕首堪堪到了楊寧脊背,然而楊寧根本沒有意思應付她的攻擊,奧爾格勒清楚地看到楊寧背部的衣衫無風自動,輕薄的布匹宛若波瀾起伏的海浪,就在這微妙至極地變化之間,茵娜的匕首月兌手飛出,而她本人更是一聲慘呼,婀娜嬌軀仿佛被無形的浪濤卷走,在空中幾個翻滾。最後跌落在冰雪覆蓋的地面上。而在這之前,楊寧的手掌已經輕輕按在了奧爾格勒的頭頂,冰寒刺骨的殺氣沖天而起。
這時,赫連行距離戰場已經只剩下丈七八的距離,若是尋常,這點距離息可至,然而今次卻成了咫尺天涯,撲面而來的殺氣讓他幾乎無法呼吸,除了在師尊身上。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威勢,更讓他投鼠忌器地是,奧爾格勒的性命已經被楊寧掌握,若是自己執意進攻,只怕會魚死網破。心念電轉,赫連行真氣瞬間收斂,散布身周的真氣和對手無形地潛力相撞,發出「 」的一聲,赫連行借力飛退。健碩的身形飄飛如鳶鷹。點塵不驚地落在數丈之外,雖然看似輕松自在。然而赫連行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對手顯然是分心二用,然而外放的真氣卻已經是渾厚精純至極,若非是自己全力護住頭面,只怕會是頭破血流的下場。
瞥了一眼面色漸漸青白的奧爾格勒,還有倒在地上申吟翻覆的茵娜,赫連行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們兩人的神情,向著楊寧拱手一禮道︰「奧爾格勒殿下雖然是我的師弟,然而單論刀法,在下也未必是他地對手,公子能夠輕易擊敗奧爾格勒,一身藝業果然驚世駭俗,不愧魔帝之稱,難怪家師囑托我兄弟小心在意,然而赫連行乃是擎天宮首座弟子,不能玷辱師尊門風,赫連行向公子請教!」
楊寧微微一笑,目光在赫連行身上略一停留,便轉到了奧爾格勒身上,淡淡道︰「若是赫連先生沒有任由奧爾格勒殿下設下圈套,而是直接向在下挑戰,我自然不會吝惜與你一戰,只可惜閣下的選擇令我失望。不過奧爾格勒殿下也是煞費苦心,這位姑娘裝扮得惟妙惟肖,幾乎能夠以假亂真,甚至也料定了在這樣寒冷的天氣,我不會用重手法制住她的穴道,以免她因為血脈滯脹而終身殘疾,畢竟若是真正的烏雲其其格公主受到如此傷害,不論我有什麼目的,都有可能因此受到阻礙。只可惜奧爾格勒殿下百密一疏,並不知道對于我這等人來說,只消見過烏雲其其格公主一面,便絕對不會將她認錯,正好讓我將計就計,否則只怕還沒有這樣容易讓我制住殿下呢。」
奧爾格勒聞言心中羞憤,是他一力主張設下計謀,想不到弄巧成拙,想到這里,身軀忍不住微微掙扎,不料剛剛一動,便覺得敵人按在頭頂的力量強了一分,令他頭頸欲折,當下忍不住申吟了一聲,膝蓋更是一沉,幾乎陷入了冰雪泥濘當中。
赫連行見狀心中一震,厲聲喝道︰「子靜公子,難道這就是你的誠意麼,你既然想要求見家師,又豈能對他的心愛弟子如此無禮,奧爾格勒殿份貴重,你若再這般肆無忌憚,休怪在下用盡一切手段,讓你地心願落空。」話音未落,赫連行便覺對面那少年氣勢大變,如果說原來的他氣勢如險峰深壑,此刻卻是宛若出鞘的利劍,破帷而出的明燈,令人無法逼視。
楊寧收斂心中狂涌的怒氣,寒聲道︰「赫連先生說得不錯,在下既然是來求見賀樓前輩,自然不應該傷害他的弟子,奧爾格勒殿系重任,在下來的也不是時候,難怪他處處小心謹慎,我就是放過他又有何妨,只是赫連先生可肯承諾,若是我戰勝了先生,便引我前去拜見國師大人,若是赫連先生能夠偶然相助一語,在下更是感激不盡。」
赫連行深深望了楊寧一眼道︰「公子手中現在控制了四名人質,實在已經有脅迫在下的本錢,為何還要應允與在下一戰?」
楊寧緩緩松開手,不再理會奧爾格勒,向前一步道︰「赫連先生是賀樓前輩首座弟子,受過尊師多年教誨,在下不過是想要見識一下擎天宮的武學是如何莫測高深,若是能夠與先生一戰,在下也可多幾分信心求見國師大人,至于令師弟,還是留在這里好了,否則若是他不將你這位大師兄地生死放在心上,悍然發動鐵騎圍攻,在下當然難免落荒而逃,只是康達利和伯顏景義地性命就保不住了,以在下的武功,若是真想動用武力求見賀樓國師,卻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這樣延宕時日,在下地耐心都要耗盡了。」
赫連行毫不猶豫地道︰「奧爾格勒乃是在下的師弟,我這個大師兄的話他還不會置若罔聞,茵娜姑娘受傷不輕,她是擎天宮的侍女,看在師尊面上,公子想必也不願意任憑她苦痛掙扎,不如解開在下師弟的穴道,讓他替茵娜裹傷,你我交手之際,他決計不會逃走,更不會擅自介入你我之間的交鋒,不知道子靜公子意下如何?」
奧爾格勒自從楊寧松手之後,雖然穴道未解,但是卻已經漸漸恢復了氣力,他心中明白大師兄是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要自己的穴道得以解開,不論這一戰勝負如何,自己都可以安然無恙,只是他並不覺得赫連行可以達到這個目的,相對其它任何人來說,自己更具備作為人質的價值,此人既然有所求,自然不會舍易就難。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听了赫連行的承諾,楊寧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反手一拂,指風落在奧爾格勒身上,解開了他的穴道。
奧爾格勒穴道驟解,氣血交流之下不禁發出一聲低哼,活動了一下手腳,也顧不得旁的,徑自走到茵娜身邊將她抱起,雖然有易容藥物的遮掩,然而茵娜星眸緊閉,面色蒼白,櫻唇翕張中發出斷斷續續的申吟聲,顯然傷勢不輕,奧爾格勒連忙取出療傷藥物給她服下,又月兌下外袍裹住她的嬌軀,不敢讓她直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只得將她抱在懷里,做完這一切,他才有心情抬頭看向赫連行和楊寧,只見這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十數丈外對峙而立,彼此均是靜如山岳,並沒有立刻出手,然而兩人之間的空氣卻仿佛都凝滯起來,就連衣角都未曾飄動半分,比起自己剛才和那少年交手之前劍拔弩張的情景,這樣的情勢看似平緩,然而沉寂中卻透出密雲不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