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沈奕修發起了高燒,打了退燒針,掛了鹽水,可是不見好。沈月如徹夜地守候在兒子的病床前,抓著他的手一直不曾放開。霍程程站在門口,覺得自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夫人,我來照顧他吧,你去休息一會兒!」這個時候的霍程程,心中沒有了恨也沒有痛,只有焦慮,只剩焦慮。
沈奕修這樣一個高大而又驕傲的男人,居然就那樣倒在了她的腳邊,她永遠都不能忘記那天的場景。他發白的臉上像是蒙上一層薄唇,嘴唇緊抿,眉頭緊蹙,痛苦的神色,讓他看起來脆弱而又無助——像當初的她!!!他們,是同病相憐的!
沈月如站起了身︰「程程,辛苦你了,我去眯一會。」
「嗯。」霍程程點了點頭,攙扶著沈月如回房,沈月如的手一直放在她的手背上,這種被依附的感覺讓她的心里很是酸楚惚。
她再強勢、再堅強,也只是一個女人。
兒子因為她變成這樣,她的內心一定很煎熬吧?
霍程程看著她睡下,替她蓋好被子,這才退出了房間。她回到了沈奕修的房間,他睡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願意面對現實,而是軟弱地選擇了逃避。這個像天神一般的男人,原來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溫。
霍程程的心情是矛盾的,對他恨恨不起來,愛也愛不起來,此時的她,或許只是同情他吧!
這天晚上,狂風大作,枯黃了的落葉,被吹得失去了方向。窗外樹影搖曳,像魔鬼伸出的爪子一樣,呼嘯的北風,嗚嗚作響。霍程程走過去,將窗戶關緊,拉上窗簾,隔絕了外面的惡劣天氣。
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馬上就要下大雨了吧!
她轉過身,看到閉著雙眸的沈奕修,修長的黑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她走過去,坐在床邊,握住了他的手。是不是這樣,就可以給他溫暖?她的心酸酸的,模了模他削瘦的臉龐︰「我知道你很痛很痛,我也了解你的孤獨和無助!可是一味的逃避,只會讓你自己陷入極端。沈奕修,我信,你是那個自信而又驕傲的男人,我信,你可以勇敢地站起來……不要再逃避了,我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他這是極度的自我逃避,把自己封鎖在住,拒絕面對生活的殘酷和壓力。
「讓我們所有人都為你擔心,為你痛,這才是你希望看到的麼?沈奕修,你好自私,好自私!」霍程程越說越激動,眼淚濕了臉龐。
沈奕修,還是木無反應,只是他的睫毛,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霍程程站起身,她擦了擦眼淚,進了洗手間。
當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床上,居然沒有了沈奕修的身影!
「沈奕修……沈奕修!」霍程程心驚膽戰,她一個轉身,跑了出去,他肯定是走出去了,外面的風雨那麼大,他居然跑出去了!霍程程奔入了花園,她四處尋找著他的身影。風好大,雨好冷,吹在身上,打在臉上,好疼,好疼。
「沈奕修……」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也看不到,她抹去了臉上的雨水,繼續尋找著他的蹤影。
花園就那麼大,他會去哪里?
穿過游泳池,路過桂花林,霍程程看到了假山邊上,蹲在地上的男子,他蹲在地上,雙手環繞著胸前,雨水,洗刷著他的臉龐,他在風雨中瑟瑟發抖……
「沈奕修!」霍程程跑過去,她抱住了他,抱住了他濕潤的身體︰「你在做什麼啊,跟我回去,快點跟我回去!」
沈奕修顫抖著身體,他嘴中呢喃著︰「不要管我,不要管我,走開,走開啊!」
霍程程死死地抓著他的衣服,要拉他起來,見他紋絲不動,她慍怒地道︰「不準再給我頹廢下去了,沈奕修,你這樣,真的很讓人看輕!」
沈奕修緊蹙的眉頭,堆出了深深的褶皺,他又被嫌棄了?又被看輕了,面前的霍程程張唇在說他,他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痛,越來越痛,最後他一個起身,推開了霍程程,嘶吼著跑了出去。
霍程程跌落在了草地上,她身上和臉上,都沾上了黏黏的泥巴。她拂了拂劉海,追了過去,他一路跑,她一路追!
「沈奕修!」穿過桂花林,掠過矮冬青!她聲聲喚著他的名,風雨好大,淹沒了她的聲音,她好吃力,好累,好冷。
沈奕修跑到了地下車庫里,他躲在汽車後面,躲避著霍程程的追逐,他不出聲,渾身凍得顫抖。不要過來,不要走過來,不要管我,讓我自生自滅!!!
霍程程繞過幾輛車子,然後看到了躲在X6車後的他,像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小孩子一樣,睜著一雙無辜而又脆弱的雙眸,戒備而又冷漠地望著自己,她的心,被絞痛了︰「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沈奕修,你忍心讓所有愛你的人痛著嗎?」她咬了咬嘴唇,淚水,滾燙。
沈奕修抱緊著自己,嘴中呢喃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霍程程跪在了他的面前,她如鯁在喉︰「被人看輕,被人鄙視,這些都不算什麼!現在不是別人在踐踏你的自尊,是你自己放棄了自己!」
沈奕修的臉色越來越白,他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只是茫然地看著她。
「你到底要自我封閉到什麼時候,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讓人瞧不起的懦夫!」
面對她的苛責,他的眼神漸漸地晴朗,面色也冷靜了下來,他望著霍程程,眯了眯狹長的雙眸,痛心地說︰「是,我是懦夫,我不止是懦夫,還是個不能曝光的私生子,我注定活在陰暗里,呵呵,呵呵——」
他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笑得霍程程的心都要痛了,她好想抱抱他,讓他不要再胡思亂想,不要再鑽牛角尖,可是她並沒有這麼做,她怒吼了一聲︰「夠了!」冰冷地看著他︰「我就不應該出來,我就應該看著你自生自滅,沈奕修,你已經無藥可救了!」
他笑了兩聲,譏哨地揚起嘴角︰「霍程程,你何必假惺惺地在這里跟我演戲,告訴你,你表演得再出色,也不可能再從我這里得到任何的好處!」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接近他的女人,都是目的不純。沈月如是,霍程程也是,他內心深處如影隨形的自卑,讓他變得十分的敏感,他不信任所有的人,懷疑所有的人……霍程程感覺他的話,想刀子一樣插在她的心口,頓時覺得鮮血淋灕。他把她所有的關心,都當成了奉承和討好!她自嘲地笑了笑,望著他︰「你非得用你身上的刺推開所有人是嗎?沈奕修,我成全你,我成全你!」她一個轉身,背影寫滿了決絕。
沈奕修的心猛然一抽,疼痛讓他如夢初醒,望著霍程程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站起身,邁開了步伐!「程程!」心痛地喊了一聲,他追上去抓住了她的手︰「程程!」不管她的掙月兌,他握著她手腕的力量幾乎要讓她的手月兌臼。
他每叫一遍,她的心就要疼一下,最後她阻止了他︰「夠了,我靠近你,只是因為錢,你現在看清我了,也可以放我走了!」她負氣,賭氣地跟他說這些話。
沈奕修的身形一頓,「錢」這個字眼可謂是再一次扎痛了他的心,如果沈月如不是為了錢,他和霍程程就不會去林家,他的傷口,也不會就這樣出來。他好恨錢,好恨錢,他的眸底,閃過一抹深沉的光芒。在她掙扎著要推開他時,他將她用力一拉,讓她落入自己的懷抱,他抱緊了她,用瓖進身體的力道,他埋首在她的頸項上,聲音嘶啞︰「程程,對不起……對不起!」
霍程程淚流滿面︰「沈奕修,你的對不起太輕微了,我不需要!」
「程程……」沈奕修滾燙的眼淚,順著她的脖子滑落下去︰「在這世上,我已經一無所有,請你,不要再把我推開!」
霍程程張了張唇,內心,像是掀起驚天駭浪一樣,翻滾著!她要原諒他嗎?這個時候,如果她推開了他,他真的會萬劫不復吧……
在她猶豫的時候,他捧住她的臉頰,瘋狂地吻住了她!
他灼燙的唇,在她的唇上碾壓,疼痛而又真實。或許,這一世,他們注定就是要這樣糾纏,相互心痛彼此,然後抱團取暖。她眼中的淚水一發不可收拾,他抱著她,心疼地說︰
「不要哭,不要哭……」他吻掉她臉上的淚水,再一次地將她擁在懷中,像是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
「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求你!」他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氣喘吁吁地說道,他很緊張,很害怕從她嘴中听到拒絕。
霍程程垂在身側的手,緩緩地覆上他的腰,她抱緊了他,輕輕地說︰「只此一次!」沈奕修,希望這一次,你不要再讓我輸!我的心髒沒有那麼強大,經受不起第二次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