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慕清沒在說話,將頭側向一邊,不再看著景煙,也不在發泄。
見此,景煙好看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她這是在逃避?
逃避代表什麼?她根本就還沒放下,雖然她終于開始說話了,但從醫學的角度來說,每每之前受過重及精神上受過一些打擊的人來說,長時間的不語,再次說話後要麼就是徹底放下,要麼就是另一個深淵的跳入。
而慕清此時的反應…惚…
輕嘆一聲,景煙只得重新盛好藥等到溫度適中才拿到慕清面前,輕聲道︰「不管怎樣,過去的都過去了,老天既然讓你在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遇上我,定是命中注定了不讓你死去,死去的雖然已經不在了,可是他們在天上看著你,你一定要將他的那份一起帶著好好生活下去。」
景煙的話很柔,很柔,已經柔到慕清就像塊亦碎的寶物,生怕語調重一些她便會消逝。
他從不知道,一向冷漠的他,在這半年內正在慢慢改變,從一個冰冷不愛說話的男子,變成如今這樣愛管閑事,愛說話溫。
特別是,在她面前!
然,他的那句,‘他們在天上看著你’徹底惹怒了慕清,只見猛的一轉身,右手一揮,整碗藥水全部灑了出來,從她還敷著藥的手上一路流下,打濕了她的一身白衣。
慕清目光如冰,「你再說一次,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已經和他在一起了,知道嗎,就是因為你!!!」
……
面對慕清如此冰冷的目光,景煙稍一愣神,眼里閃過一絲異樣,最終什麼也沒在說,走至另一間房拿了件白衣出來,走至慕清面前,輕輕的為她擦拭著藥汁,生怕弄疼了她,動作極其溫柔。
一個男子面對一女子多次的無理取鬧,甚至打罵,不還手已是不易,還有誰能你景煙如此總是沉默著關心慕清,照顧慕清。
這世上,又有哪個女子遇上如此真心待自己的男子絲毫不感動?
可,偏偏就有這樣的女子。
慕清直接扯過那件白衣狠狠的扔在地上,怒吼著︰「誰告訴你我要穿白衣,這是奔喪嗎,你天天給我穿白衣,左一件白衣右一件白衣,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白色的!」
景煙看了一眼慕清,好脾氣的走過去將衣服拿起來,並答道︰「不要生氣了,明天我給你換掉。」
「換掉,換掉什麼啊!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嗎,不要總是那麼自以為是,我想死你偏讓我死,我不討厭白色,你偏讓我穿白色,你是不是故意折磨我的,你是不是那個混蛋派你來折磨我的!!!」
幾句話的時間,慕清又變的歇斯底里起來,甚至不管那雙還未痊愈的手,使勁的揮舞著,急的景煙立馬沖了過去,死死的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動。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再傷害自己,無論你怎麼打罵都可以,只要你不再傷害自己。」
景煙先是按著慕清的肩膀,漸漸的,他輕擁著慕清,話語里,盡顯妥協。
是的,景煙在向慕清妥協。
天知道,當他看到慕清不顧疼痛甩手的自殘行為時,整顆心髒都要停了,從來,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何時起,她的淚,她的笑,她的一個眼神,竟能如此簡單的牽動他的思緒。
但是,他的擁抱讓慕清非常討厭,慕清拼命的拍打著景煙。
「滾開,滾開,我不要看到你,你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如果沒有你,我就早死了,怎麼可能還在這里如個殘廢似的生活,半年了,你不厭煩我都厭煩了,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
「你看,你想盡辦法依治的?!」慕清向後仰,將自己不能動的雙手抬起來給景煙看,邊笑,邊流淚,「你看,這是你熬了無數個夜晚依治的手,怎樣,半年過去了,它還是不能動,我廢了,我廢了,我是個廢人,你救個廢人起來有什麼用,到底有什麼用??!!」
「你為什麼,不讓我死去啊!!!讓我醒過來就像個殘廢,這樣生活到底有什麼意義!!!」
沒了暗影,自己成了殘廢,這樣的生活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慕清不知道,這次她真的不知道。
一直以為她都是自信的,驕傲的,可是親人的背叛,暗影的離開,卓然的利用,在這世界的一切,一切,她認為自己擁有的,到最後都將她狠狠的摔下,就算她再堅強又如何,當所有的一切都向她襲來時,她還能怎樣,她還能怎樣?
再堅強,她也是有著一顆會跳動的人心。
會疼,會難受。
「你不要亂動了,你的手沒有廢掉,真的沒有,過段時間就會自己好的,你討厭我,我走就是,不要在傷害你自己了!」
景煙緊張的心都快從喉嚨里跳出來了,可是慕清如此的激動,他不敢再去踫慕清,只得坐在慕清面前,緊張的看著她。
眼里的心疼與無可奈何化為無數憂郁,讓人見了有一種不忍傷害的感覺。
慕清也是一瞬間的失神,不過也只是一瞬間便稍縱即逝。
然,景煙的話,慕清卻像听到個笑話,「你說會好,你說我的手會好?」
慕清抬起自己的手,放在景煙面前,似呢喃,是詢問。
景煙肯定的點頭,「會好,你的手一定會……」
「呸!」
景煙的話還沒說完,慕清便在中途打斷。
「會好,你告訴我,這樣的手怎麼會好,骨頭已經接好了是吧?可是根本一點不能動人,我告訴我,它到底是要怎麼好!!!」
其實暗影不再後,這件事對慕清的打擊是很大,可是手忘掉這件事,慕清萬萬不能接受。
她不是恨自己活著,而是恨自己即使活著也不能為暗影報仇。
廢人的生活,她寧願死去!
慕清的話讓景煙訝異無比,因為他一直告訴慕清的是她的手能醫治好,其實到現在為止,他也只是將慕清的手接好並且日日敷藥,本來這樣無論是誰的手傷都會醫治好,可是慕清手連續幾次受過重創,斷掉後又從懸崖處摔下來,再次受創,里面斷掉的骨頭也很多。
接起來已很不易,當初他就擔心接好後手會沒有知覺,所以這半年來,他總是不停的尋找著解決辦法。但他一直告訴慕清的是,她的手正在傷好的階段。
所以,當她听到慕清如此說的時候,驚訝之色一時沒工藏住。
試想,一個半年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的人,竟然能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情況,而且還是和別人日夜與她灌輸的思想相反。
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但見了景煙的反應,慕清還是沒忍住扭曲的笑出聲,「知道嗎,當我知道我的手沒有知覺的那刻起,我多麼想殺了你,我想殺了你,我再自殺,因為你,讓我如此痛苦,你知不知道,活死人的滋味真的不好當!」
面對慕清突然變的極其理智,卻又顯得無比扭曲且憤怒的臉,景煙能說的,只是一句「對不起。」
「滾,滾出去!如果你不滾,那麼我就忘掉我的腳,反正已經沒手了,斷腳也無所謂!」
說這話時,慕清側過身躺在床上,不再看景煙,眼底的恨意展露無疑。
絲毫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帶給了景煙怎樣的震驚與傷痛。
靜寂,
死一般的靜寂。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景煙依舊沒有出去,慕清也不再說話,只是瞪著眼楮望著前面。
但她能感覺身後有道視線一直盯著自己,即使背對著,但她能清楚的感覺到,那抹目光里的無奈與疼惜。
終于,
景煙起身了,動了。
「從今天起,如果你再點我穴,我就咬舌自盡。」冰冷,絕決,無情的話,再次從慕清嘴里傳出來。
是的,
她猜的沒錯,景煙就是怕她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準備為她點穴。
最終,景煙沒有為慕清點穴。
「你怎樣在拿我發泄都無所謂,我都能接受,可是你這樣折磨的是你自己。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麼活著也是白活!」
「人生中有太多的坎坷要我們自己面對,如果只是因為身體殘疾便嚷著要放棄,那麼這世上多的是人從一出死便死去,為人父母的有多少是知道兒女殘疾便不再生養,乃至要其命?」
「對于沒有到最後就下定論的人,她不配得到我景煙的治療,也不配讓我景煙如此對待!半年,你的活死人日子也該當夠了,如果你真心尋死,那好,走出這里,想死幾次都可以,你確實能將所有的錯都怪在我身上,只要你心里那道坎能過,要我怎樣都可以。」
「我可以默默承受你的所有小姐脾氣,但如若尋死,請你離開這里後,想怎樣死,隨你!,剛才那巴掌,如果沒能將你打醒,很抱歉,那是我的錯。」
「記住,我景煙,不是個多管閑事之人,但救了你,不管好壞與否,我都會將你醫治到底,沒有誰會放棄誰,但。自己放棄自己,那就枉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