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煙在說完這段話後,走出了房間。
所以並未看到,床上那道身影流出的眼淚。
不似之前的傷心怒吼,也不是剛才的含恨而怒,而是一個自悔自己行為的女子,她在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景煙說的沒錯,沒有誰會放棄誰,只有自己放棄自己才叫枉活于世。
半年前惚,
他們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她跳下懸崖,或許景煙在這片世外桃源過著安靜且十分逍遙自在的日子。
半年來,
他毫無怨言的照顧著自己,半年她不說一句話,然而他等待半年之久,她說的第一句卻不是感謝,而是責備,怨恨溫。
林慕清,
到底這是你的不幸還是你的幸運?
從來你就不是會自暴自棄的人,現在卻因為無法面對事實而將所有的錯都推向別人,林慕清,你何時變成這樣了?
低頭,瞥見胸前那一抹白。
听景煙說過,她醒來後便白了頭發。
一夜白發……慕清握著一縷白色發絲,眉語間染上悲傷之色,曾經她總是將這頭秀發護理的極好,因為很多次都是她這頭飄逸的黑發救了自己。
可是,如今。
物事,人非。
人,已變!
堅強,頹廢,只在一念一之,卻有著天與地的差別!
慕清抬手看著自己那雙雪白縴細卻毫無知覺的手,微微失神,最後她轉動手臂將手掌移到自己的腿上。
對于一個特工來說,手是多麼重要,沒了手就是廢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仇家尋過來。
而慕清更是知道,在這個世界,像她這種眾叛親離的孤獨者來說,如果沒了能自食其力的手,她還有什麼?
不能報仇,甚至是養活自己都困難,或許哪天走在街上被人一掌擊死她連對方的模樣都不知道。
當初最珍愛的黑發,如今一夜成了白發。
最重要的雙手,如今成了廢人,不能動。
還好,她還有雙腿能動。
慕清突然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整體面貌,起身,在小竹層里尋了一圈並未找到鏡子這類的透明物,隱約听到有水聲,慕清便開,房向外走去。
這麼久以為,她只是知道自己臉上有傷口,只是人在心已經死的心理讓慕清覺得怎樣都好,不過是外貌。
長長的花橋,嘩嘩的水聲,谷底四處散發著撲天蓋地的花香,天空下起了微微的細雨,慕清面前的竹花橋被雨水打濕了,雖雖有些滑,但看著那些淋了雨的花兒們,卻是另有一翻風景。
鳥語花香,
不得不說這里夫的是個人間仙境,中間是條急流的溪道,右邊境竹屋,小竹橋接連過去的左邊是個漫天的花的海洋,以及一些綠色蔬菜。
在慕清看來水族的景色已經很好了,卻不曾想比起這里來還是相差一大截。
站在竹橋上面,看著水中的倒影。
一身白衣將她本就蒼白的皮膚顯得更為病態,再加上一頭雪白的頭發及毫無血色的臉,還有臉上雖淡了許多,卻也看的十分清楚的傷痕。
拋開這些,是能看出她的絕色容貌,可是只是拋開這些!
「沒想到,半年時間,我林慕清竟變化如此大。」說這話時,慕清顯得極其平靜,心里沒了一點情緒起伏。
而從慕清上竹橋便跟著上竹橋的景煙自然也是听到了這句話。
「人的一生,至少要經歷一次天翻地覆的徹底改變。」
像他和她,都已經經歷了一場天翻地覆的改變。
聞聲,慕清轉頭認真的看著面前的景煙,他有著一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這是不容質疑的,最吸引慕清的其實是景煙那雙眼,真的太過平靜,就好像是個與世無爭毫無塵願的神仙。
慕清記得,不管自己怎樣刁難他,他從來都是淡淡的,沉默的,就好像世間萬事都激不起他的情緒反應。
如若真說一件,也就剛才他打了自己一巴掌,不過與其說失控不如說他是故意如此,想要打醒自己。
其實,她不該怨恨他,也沒有那個資格去怨恨他。
「謝謝。」語調很輕,卻也顯得真誠嚴肅萬分,足以讓景煙听的清。
這簡單的兩個字匯聚了所有,景煙明顯的一愣,不過沒有直面回應這兩字,而是將話題撤開,問道︰「姑娘,天公不作美,竹橋顯得很濕滑,還是先回竹屋吧。」
「我叫林慕清,你可以喚我慕清。」
景煙的話一說完,慕清便立刻回答,只不過不是按問題回答,而是主動告知景煙姓名,這讓景煙萬分的驚喜,不過驚喜過後,隨即也表現的平靜。
他知道,她如此,心里是有了決定!
景煙依言,喚了聲‘慕清’
慕清將頭再次轉開,看著面前的溪水,眼里閃過一絲不敢相信的悲傷,緩緩道︰「我想去看他。」
是的,他一定希望自己去看他,半年來,她總是在逃避,逃避著他已經不在的這個事實,用怨恨來逃避她這半年來的軟弱。
也該是時候去看他了。
景煙看著慕清的側影,明明很靜,而且她振作起來了,他很高興,可是不知為何,他卻覺得即將要發生些什麼,感到不安。
雖然這天氣,與她的傷並不適宜在這時去走動,但景煙也沒拒絕,而是沉默的點點頭。
牡丹花,如景煙所說,暗影真的處在一片花海中。
「為何是牡丹。」這時慕清到時,問景煙的第一句話。
牡丹花,是她最喜歡的一種植物,曾經她和均的住宅處的後花園,被她種滿了不停種類的牡丹,牡丹的花語,圓滿,濃情,寶貴,而現在這里的是秋牡丹,寓意生命,期待,淡淡的愛。
「他為何會拼死救你,是希望你活,也就是期待,他對你的愛,遠超過了自己的生命,我想,牡丹花最適合他。」
景煙靜靜的站在一邊,極為平靜的回復這段話,平淡到就好像他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慕清也擅長偽裝,可在景煙面前,她總覺得這男人的這種平靜是發自內心,真的已經到了與世無憂的地步。
「謝謝。」慕清是吝嗇說這兩字的,因為她一直覺得萬事要自己去做,當你對別人說一次謝謝,那麼自己就要欠對方一個情。而她對景煙已經說了兩次,但她卻欠了一輩子。
因為,他給她的,並不是兩個字並能還清。
幾乎是景煙給了慕清重生,可以說,這段時間的相處,景煙已能輕易的便知慕清所謂何事,自然這句話他也听明白了。
「這是命中注定,無需多謝。」
命中注定,無需多謝……「好一句命中注定。」
一句話,將她這段日子的所有另類行為都化作命中注定。
景煙不再言語,而是靜靜的走到旁,默默的關注著慕清。
而慕清則是定定的站在暗影的墳墓前,其實與其說墳墓不如說什麼也沒有,因為慕清對著的只是牡丹花。
靜靜的站立著,慕清不知道該如何對暗影說,此時此刻,她還能說什麼?
「這生,我已負了你,林慕清現在有做的不是帶著你的希望好好的活下去。」
當景煙在一邊听到慕清對暗影如此說的時候,一顆心終于落地了。
慕清並未在那里停留多久,說完那句話後靜靜的望了會兒,便緩步回到小竹屋。
「我將他火化了,骨灰灑在了地底。」回去的過程中,景煙突然解說到剛才慕清略有疑惑的地方,本以為慕清會有些情緒反應,卻沒曾想慕清只是淡淡的嗯了聲,表示知道了,並未對景煙這做法表示對或錯。
如此淡漠的慕清,倒是讓景煙一時接受不過來。
不說話的半年,通過她的眼底,他知道,她在恨自己救了她,她不想活。
那時,她沒說話,他並不知道她是什麼性格。今日她開口說話了,但卻是一頓發泄,他只以為她是那種敢愛敢恨,獨立的女子。
可是現在如此的淡漠,景煙卻一時反應不過來。
回到小竹屋,景煙給了一個十子架之累的東西給慕清,是用黑繩套著的,下面是個十架,木頭雕刻的。
慕清著眉頭,問︰「這是何物?」
景煙先不語,為慕清帶上,才道︰「他的骨灰。」
「……」慕清沒說話,平靜的讓景煙為自己戴上,可是心中早已激起萬層浪。
剛才听說火化的時候,她就在想,如果還有骨灰讓她帶身上,讓暗影一直陪著自己,至少自己的心里還有絲安慰。
卻沒曾想……
慕清再次定定的看著景煙,她要將這個男人看仔細,這個好像什麼也不說,但卻十分了解她的男子。
老天似乎並沒有拋棄她,總在為她關上一道門的時候開啟一扇窗。
「景煙,我的手,是不是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這是慕清現在最關心也是最在意的事情,因為以後她要做的所有事,沒了雙手,寸不難行。
景煙似乎早就猜到她會問這問題,一點也不驚訝,堅定的道︰「昨晚我剛理出一點頭緒,如果你配合治療的話,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我會很配合!」慕清堅定的回答。
而事實也是如此,她定會十分配合,景煙是個聰明的人,百分之九十是他百分百的肯定,然還有幾分是他不敢確定的,不敢確定至少還有一半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