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寧遠那一句,在外人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句普通的問候,秦川卻覺得自己的半邊臉好像都在發麻,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堪堪揚聲喊了一聲︰「爸!」
這一聲,各種驚慌失措飽含其中,倒是讓本來沒多心的秦悅民反而多看了周寧遠幾眼。
秦川這個時候哪里還顧得上周寧遠,散步並兩步,小鹿一般的跳過去到父親身邊,一把挽著父親的手臂,半撒嬌的道︰「您怎麼出來了。」
其實呢,根本是轉移父親的注意力。
秦悅民當然看得出來女兒的異樣,但是也沒多說話,只是秦川這邊才拉著父親轉了個身,抬眼就看見徐哲楠,那個形象像是一躍便入了她的心底惚。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腦袋里哪根筋搭錯了,電光石火一般的,忽然就那麼回頭揚眉對周寧遠來了一句︰「不是要一起吃飯?」
其實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在當場。可臉上還使勁的繃著勁兒呢,努力的調節者面部的肌肉不走形,淡定到一個不行。再怎麼說,也能在徐哲楠面前把這事兒給搞黃了。直到她感覺到父親狐疑的眼神才故作鎮靜的用父親才能听得到的聲音笑著解釋︰「人來給我送東西呢,總不能不給吃飯吧,反正也是您請客,發句話吧。」
女兒都這麼說了,秦悅民怎可能拒絕︰「那小伙子也一起來吃吧。溫」
一句話,成功的把周寧遠編入隊伍。
周寧遠也不含糊,還真的就跟上來了。
可憐了本來坐在一邊沒事兒人一般的徐哲霈,看到周寧遠的時候,愣在當場,一口茶嗆在了喉頭岔入了氣管兒,差點沒把肺給咳出來。瞥眼一看她哥,還跟那裝酷呢。忍了半天沒忍住,還是在桌下踢了他哥一下,想讓他做出點活人能做出的反應。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听到的卻是她媽「哎呦」了一聲,隨即理所應當的瞪了他爸一眼︰「你踢我干嘛?」
徐紹安一貫的撲克臉上迷惑的表情一閃而逝。
徐哲霈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為了避免爸爸追查到她身上,立刻放下茶杯對著秦川開口︰「哎,秦川,我們這家宴第一次有外人參加哈,來的這位帥哥不介紹介紹?」
她哪里知道秦川是偶遇的周寧遠,以為是她為了氣自己哥哥把人給叫來的,心里只想著與其這樣糾結,不如讓秦川直接表個態,省的只有她一個人看著瞎著急,畢竟她的父母還是很喜歡秦川的,如此以來,也好讓那個冰塊對「吃醋」這個詞有個很好的認識。
誰知道秦川也不慌不忙,大大方方的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跟她玩文字游戲,先是恭恭敬敬的給周寧遠一一的介紹長輩。之後完成任務似的手一擺跟大家介紹︰「周寧遠。」
當真的應付差事。
而周寧遠呢,並不生氣,他還真像是那麼回事兒,言談舉止都相當的得當、坦然。
但是呢,不把水攪渾,那就不是她徐哲霈的風格,等周寧遠都禮貌的問候了之後,她又故作無知的問秦川︰「你男朋友啊?」
反正死也死了,她是不怕了,對秦川飛來的殺人眼風兒視而不見毫無壓力。
秦川還是沒忍住,偷眼看他的表情,此時此刻水晶吊燈在頭燈折射出七彩的光華,映在他的眼里,更顯得他的眼中那片濃郁的黑,像是化不開的墨,像是凝結了千年的冷,無法驅散。
他臉上的表情,跟來時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是存了那樣的心,可還是狠不下心,去對徐哲霈問出口的那句簡單的話,抑或是點點頭承認都不行。
假的也不行,騙他的也不行。
他甚至可以當著攝影機的面,宣布陳思思是他的女朋友。
她是瘋了,才會一直還對他抱有幻想和留戀,覺得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去跟另外一個人談一場戀愛會是一種背叛。
這種莫名其妙的忠貞感,就快要把她給逼瘋了。
始終還是擰不過自己的一顆心。
「其實吧,」周寧遠笑著對給他加了一副餐具的服務員點點頭,然後才轉過臉對著徐哲霈說︰「確切的說,我是她老板。」
「所以,不是男朋友咯?」徐哲霈笑嘻嘻的回問。
「霈霈,你懂不懂禮貌。」終于,徐紹安開口了。
徐哲霈太投入了,以至于忘了大人們的存在,如今看她爹的臉色已然不對,立刻干巴巴的「哦」了一聲剎住口。
大人們是多麼七竅玲瓏的行家,周寧遠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他們似涌泉一般源源不斷的憶苦思甜的追憶給掩蓋過去了。
熱絡的招呼下,秦川只緊緊的盯著眼前的一小塊地方,直到周寧遠夾了一塊牛肉放在她的碗里。
「味道不錯。」他笑眯眯的說,完全沒有對這個場合不適的癥狀。
秦川正沉浸在對于拉他下水的愧疚當中,破天荒的對他溫婉的說了句「謝謝」。
「真想給你用金字裱起來貼頭上。感覺你這一聲謝,我名字都能上你們家族譜了。」事後,周寧遠在電話那頭調侃她。
秦川握著手機只想掐死他作罷︰「周寧遠,你說這話著邊兒嘛?」
「著調就行唄。」他「嘿嘿」的笑,心情好的不得了。
秦川不甘居于下風,忍不住糗他︰「你這是想入贅還是怎麼著。」
「我願意入贅,你敢娶我嗎?」
一句話氣的秦川掛斷了,跟他比貧嘴,真是,不自量力!
可是掛了電話,室內就是空落落,轉臉看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想起早上送父親走的時候,秦岳跟父親的秘書去拿行李,父親看著她忽然就問︰「那男孩子在追你嗎?」
其實那次吃飯後,跟在父親身邊,好幾次想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欲言又止。沒想到老人家還先開口問了。
她看著父親的眼神,有疼惜,更多的是對她的不放心。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點頭。
「他比楠楠更適合你。」秦岳朝著他們走過來,沉默了的父親又忽然開口說了一句,下了結論。
當時她心里「咯 」一下,還想說什麼,可是又找不到話,父親就在秘書的催促下進了登機口。「爸跟你說啥呢,神色那麼凝重?」秦川看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秦岳卻在她身後看著她的後腦勺好奇的問。
「沒事兒。」秦川面不改色。
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連秦岳都問一句︰「今天周寧遠怎麼沒來?」
立刻像是被針刺到了一般,冷笑一下,抬腳風風火火就往外面走。
秦岳不死心,追上來在她耳朵邊接著問。
又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她談不談戀愛,好像礙著全天下人似的,煩都煩死了。一提這事兒,氣就不打一出來,那個窩火啊,被問的不耐煩了就冷冷的反問︰「他跟我有什麼關系?」
「現在是沒關系啊,但是我看他還是很想跟你有點什麼關系的。呵呵呵呵呵呵。」秦岳笑的暗藏玄機,秦川知道他等她答話的,偏就不理,晾著他,秦岳最後訕訕的下了車,她連「再見」也沒有跟他說。開出去老遠了還在後視鏡看那小子耷拉著腦袋目送她的車走遠呢。
秦川想到這里就笑了一下,覺得肚子有點餓。
拿了錢和鑰匙想要下去買東西吃,才走到門口就听見手機響,口袋里拿出來一看,又是周寧遠︰「不吃飯嗎?」
她一邊拉開門一邊笑著回︰「吃啊。」
那邊很快就發過來,還是學著她的語氣的︰「一起啊?」
「不。」想都不想的回絕,似乎成了習慣。
「那就是‘好’咯,女人從來都是說反話的。」明明是短消息,怎麼就跟眼前站著這個人似的,覺得他臉上的表情她的腦海里都一清二楚。
她嗤笑一聲,立刻回過去︰「誰說的?!」
這回他回的慢一點,人已經乘著電梯到樓下了,才收到短信,只有一個字,「書」,下面附了一條彩信,秦川打開來看,天啊,這是他什麼時候買的,哪家出版社出的,粉紅的封面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泡女人才是正經事》。
想吐血的心情都有了。
嫌低頭發短信太累也不好看路,她第一次主動電話撥出去,那邊接的飛快,幾乎沒有響鈴。
「周寧遠,你沒事吧,買的這都什麼書啊。」說話的時候,帶著三分的無可奈何,七分的笑意,而不自知。
「琢磨著怎麼入贅啊。」他得意洋洋的回答。
得,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還是被他繞進去了。
本來是想過馬路的,綠色的指示燈閃爍,她卻忽然定住了腳步,目光的焦距落得遠遠的。仰起臉來,柔和的光線打在她的臉上,有一層淡淡的光暈,她听到自己說︰「那你來吧,一起吃飯。」
這一句話說出來,那邊好像頓了好久,才接上︰「哦,你在哪?」
「三十分鐘內到我家樓下,不然我就自己吃了,餓死了。」她的心里數著斑馬線的橫條數,故作輕松的向他發出第一次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