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寒風,呼嘯著天地,仿若冬日的冷雲,下落而來,布滿天際,周遭一色茫然,白花花的一片,儼然已成,雪花的世界,交相輝映,天地一起。
立于街上,寒風刺骨吹來,身上的布襖已經向後飄起,發出「啪啪啪」衣襖被抻拉的聲響,散落的青絲也已經隨風向後奔去,整個人露出突突的額頭,向前半步難行。
地上的雪,一層層的疊起,悄然間覆蓋了行者的雙腳,一雙破舊的布鞋,已然被地上深深的積雪掩蓋著,沒有了對前方的渴望。
行者的雙手負過脊背,傴僂的身材、佝僂著身軀,本就不高,可奈何此時更顯得短小,如同一個彎腰駝背的小雪人一般,站在那里,難以前行。
行者站在那里,臉上的褶皺已經堆積,一臉茫然的轉著頭,頭部微微斜上一些,看向左側的大鐵門,朱紅的油漆,左右兩盞大燈籠,燈籠下面傲然屹立兩座石獅子,面向前方,面色肅然。
行者終于難邁自己的雙腳,身體晃晃悠悠,「 當」一聲悶響,一頭砸到了雪里,身體隨即攤開,雙目緊閉,全無呼吸。
路有凍死骨,然,朱門酒肉臭。
這扇大鐵門上面,橫著一個牌匾,牌匾上面,雖然掛著雪花,卻可以清晰的看得出那兩個字,朱府!
進入院內,燈火通明,雖然滿地積雪,但家丁、下人忙得頭前腳後,半刻不得消閑,手腳已經凍得通紅,卻停不下準備過年的忙碌。繞過穿堂,便見到後院一排房屋,里面爐火甚旺,暖意十足,似乎將這歲寒之際的寒意驅趕盡散。
在左廳堂內,一家四口人,正圍坐在火爐旁,取著暖,相互聊著,大都是聊著生活的美好,家中獨子的長大成人,即將成就一番大事業,更是這位大公子,即將迫害多少個門庭酒廊,即將踏遍多少個妓院花房,即將搶佔多少個閨中黃花、、、、
正坐在母親身邊,剛過及笄之年的小女孩,穿紅著綠,一副閑適的打扮,坐在那里,好一個滑稽,看著更是較小可愛,楚楚動人,她就是家中的小「活寶」,更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朱筱琪。
而坐在朱筱琪對面,穿著青色長袍,面色清俊,已至弱冠之年的男子,便是家里的獨子,朱筱琪的兄長,朱宇貴,朱宇貴坐在那里,微駝著背,一臉奸奸的笑意,不知道心里在盤算著什麼。
而坐在朱宇貴旁邊,又與朱宇貴母親毗鄰的,是朱府的老爺,朱筱琪和朱宇貴的父親,朱滿庭。
見這朱滿庭,一身深灰色長衫,手中掌摑著一對鐵球,直徑約有兩寸大小,足有九斤的分量,面色冷然,雖說面對的都是自己的家里人,但那股子冷勁,還沒有消去,只是所有家里人都習慣了,所以平和的語氣中,全家人促膝長談。
雖說在這歲寒之際、臨近除夕之時,大都談論的是興致勃勃、其樂融融的話題,然目前形勢之嚴峻,亦不容緩,所以朱滿庭口中,還是傳出了不少的嘆息聲,就連剛及及笄之年的朱筱琪都免不了受他們的影響,情緒低了下來,小腦袋輕輕彎到了母親的肩上,母親便拉過她的手,如保如護。
朱滿庭一聲輕嘆,手已經收了回來,沒有了在火爐前取暖的心思,喃喃自語一般,「知道嘛,如今京師形勢吃緊,皇上整日貪圖享樂,驕奢婬逸,玩在**吃在**,對朝事不管不問,顧命大臣那邊又跟催命鬼似得,半刻不撒手,而劉瑾的內行廠又加緊迫害與他為敵的人甚至對他不忠的人,似乎一場腥風血雨,已經在醞釀之中了。」
朱滿庭的額眉又緊皺了一些,面色更是清冷,手中的鐵球也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定在那里,沒有了摩擦的聲響。
朱宇貴剛剛滿臉的奸笑收了起來,嚴肅幾分,額眉微皺,「爹,不管是劉瑾還是顧命大臣,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上面’,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朱滿庭微作思考狀,手中的雙球又一次動了起來,只是速度上慢了好多,輕輕轉著,「‘上面’現在的境況還算完好,畢竟身居要職,還有皇帝寵信,雖然說內憂外患仍然很多,但由于天天在皇帝身邊,所以還算安全。」
「可是爹,伴君如伴虎,再者,又有劉瑾那個狗東西壓著,‘上面’的情況,也不會太好吧。」
朱滿庭輕出口氣,略微思考一番,後道︰「宇貴,最近你老實點,現在是特殊時期,等‘上面’穩定下來後,我們的一切,也就完備了,到那時候,你想干什麼,都隨便。」
「知道了,爹,您放心吧。」
說到這里,看見兩人的對話接近了尾聲,朱宇貴的母親在一旁接過話來,看著朱滿庭的眼楮,打量著說︰「老爺,昨天接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件,但說的卻是,宇貴前幾天在鎮店之上,欲對一名過路女子施以調戲,反被女子倒打,最後下人們聯手方救下宇貴的事情,可是信上說,她已回來,宇貴活不過兩天了,到目前為止,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到兩天。」
「為什麼才告訴我?」朱滿庭有些惱火。
朱夫人有些心驚,聲音低了一些,「您這兩天太忙了,我實在不敢打擾您,所以沒跟您說。」
朱老爺沒有繼續責罵,眉下微思,後問︰「信呢?」
「這呢」朱筱琪終于說話了,從腰間拿下了這封信,並同時站起身來,彎下腰,雙手一起,送給父親。
朱滿庭接過信後,忙打了開,朱宇貴微低下頭,充滿恐懼、充滿疑竇,見朱滿庭差不多看完了,朱宇貴輕聲問︰「爹,您看這是不是、、、勒索?」
朱滿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你那天遇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朱宇貴心下思來,半晌,回道︰「個子較高,身量很好,一身紫色衣衫,面色冷艷俊俏。」
「看見她的手了嗎?」朱滿庭貌似有點奇怪的問題。
朱宇貴登時點下頭,「看見了,非常的細膩白皙,稍有縴縴之感,然手筋微凸,定是一個手上功夫了得的人。」朱宇貴說到這里,倒奇怪起來,父親為何問及此處,便輕問去,「爹,您問此、、何故?」
朱滿庭心下輕思,「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這的確就是這個女子發來的。」
「為什麼?」其余三口人均不明白。
朱滿庭道︰「從筆法之鋒利程度來看,絕對是一個手勁很重的人寫下的,這就排出了一般的鄉間小民敲詐勒索的情況,而從此女子手筋微凸便可看出此點,又從其筆法之細膩縴柔,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心細如絲的女子所為,綜合以上兩點,八九不離十,就是那名女子的杰作。」
朱宇貴當即點頭答道︰「對,那名女子正是一個玩劍的人,而且玩的是軟劍,軟劍對于手勁的要求的確很高。」
朱滿庭沒有接著朱宇貴的話語,而是閉上了雙眼,輕微的思考一小會兒,再一次睜開雙眼,卻變得詭異多端了,首先看向朱筱琪,並道︰「筱琪,你馬上讓陳同去青龍教找人,說朱府將有不速之客光臨,一定要所有的高手一同前來,否則一切很難收場。」
「好的,爹,我這就去。」朱筱琪沒有半點笑容,冷著臉站起來,出去了。小跑著出了房間後,馬上沖下了台階,看見管家陳同穿著厚厚的棉襖,蜷著身體,正從大門外進來,朱筱琪踩著積雪,沖了上去,隨著腳步道︰「陳叔,我爹讓您馬上去青龍教一趟,說我哥有危險,請求幫助,一定要所有的高手一同前來,否則怕會出現意外。」
「好的,小姐,我馬上去。」听到朱筱琪如此說來,陳同當即知道不好,要有大事發生,于是點頭答應下來後,轉身大跑沖出了朱府。
朱筱琪站在那里,看著陳同跑出去的背影後,輕出口氣,頗有微詞,口中嘟囔著,「如果我是那位姐姐,我也放不過他,哼。」
說完,朱筱琪撅著嘴,轉頭回了去,雖說風小了很多,雪小了很多,但地上的積雪依舊很重,踩上一腳,還是能陷進去,朱筱琪一腳一腳的向回走,撅著小嘴,「我說大姐姐,咱能換個時間來不,他也沒佔到你便宜啊,這大雪天的,不至于吧。」
時間不多,約莫半個時辰,身著標直藍衣、胸前著上五個青龍之巨爪、身高六尺有余的男子,便是青龍教副教主晏龍清,其帶著屬下三十余人隨著管家陳同來到了朱府,剛一進朱府大院,朱滿庭便出來迎接,直接拱手抱拳,隨著腳步,「實在不好意思,家中碎事,煩請晏教主前來幫忙處理了。」
晏龍清連忙搖頭,同時拱手相向,「朱老爺客氣了,在我們這東北邊陲小城,你我都是這里的人,都是一家人,何談煩請與否。」
「好好好」朱老爺已經走上前來,兩人停住了腳步,陳同也同時到了朱老爺身後,朱老爺繼續道︰「晏教主,不瞞您說,我兒于幾日前,在街上吃罪了一名女子,當時只知道是一個烈性之人,可實實沒想到,此人竟然還是一個絕頂高人。」
朱老爺話音落下,晏龍清便覺得不對,即道︰「朱老爺,恕晏某不明白了,既然對方是一名高手,為何當日卻放過朱公子呢?」
此話為真,朱老爺也一時難以回答了,可能是由于剛剛忙的昏了頭腦,卻忘問了這個問題,此時的朱宇貴終于走了出來,來到朱滿庭與晏龍清面前,雙手抱拳向晏龍清,「晏教主,晚輩朱宇貴。」
晏龍清眼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後問︰「為什麼當日她放過于你。」
朱宇貴輕思著,眼楮在朱滿庭和晏龍清身上恭敬的走過一遍,後道︰「說實話,我真的不明白,我可以真真的感受得到,她絕對是一名高手,可是最後她將我們所有人都打倒後,只留下一句,後會有期,便走了。」
朱宇貴話音落下,晏龍清忽的明白了什麼,輕輕的點著頭,朱滿庭心中半明白,于是問︰「晏教主可知何故?」
晏龍清一抹輕笑,「此紫衣女子當日必有急事,今天她辦事結束,便回來尋仇。」
「對」朱滿庭凝重的目光,深深地神情,點頭答應著。又問道︰「那今天的緊急情況,晏教主準備如何處理?」
「我準備、、、、」
「砰」一聲悶響,朱宇貴真個身體,直直的扎到了雪堆里。身邊的朱滿庭登時蹲體,眉頭緊鎖,大聲嘶喊,「宇貴、、、」。
听到此聲,朱夫人和朱筱琪及所有下人一同踩著積雪沖了出來,而與此同時的晏龍清則向四周看去,忽然看見西園臨牆的亭子上面,站著一名紫衣女子,全身上下,一身通紫,怒目凝視此地。
晏龍清手指一動,眾手下登時拔刀沖過去,將這座亭子圍了個水泄不通,紫衣女子仍然站在那里,半寸未動。
@@@@@@@@@@@@@#########################
在京師皇宮內院的金殿上,年紀尚輕的小皇帝朱厚照身著龍袍,坐在龍椅上,腰板繃直,一臉小嚴肅,身邊年紀剛余弱冠的小太監,雖然一臉清秀,卻已經是權傾朝野的人物了,他以皇帝的名義成立的內行廠更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沒辦法,有小皇帝護著。
今天,小皇帝要宣布的事情,也是他一手策劃並實施的,至此,劉健、謝遷兩位顧命大臣就地罷官,李東陽逃過一劫,為何三位顧命大臣有此結果,其緣何故,許是劉瑾知道李東陽不像此二人那樣耿直,遂將其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