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龍清站在亭子下面,抬頭仰望紫衣女子,見此紫衣女子左足登頂,右腳直立于瓦面,身量修長,美艷絕倫。
頭上兩管羚羊發髻,腦後秀發垂下,劉海眼前輕飄,一張紫色的紗巾將眼楮以下的面部蒙的嚴實,也便看不見里面的風景。
紫衣女子雙目怒色慎重,但眼楮的方向由剛剛的直視朱滿庭改為俯視晏龍清,晏龍清站在底下,仰頭高望,雖然看不清其面目長相,但從這身打扮便可看出,此女子絕非泛泛之輩,不可輕視。
「亭上女子,不知尊姓為何,芳名為幾?」晏龍清站在亭子下面,沒有按照事先試想的狠毒語氣叫喊去。
紫衣女子眼楮微動,未有大的偏差,輕聲道︰「樓丹,幾日前朱宇貴吃罪之人,今日特意來到朱府,討個說法。」
晏龍清冷笑,「姑娘,討個說法可以,可是為何要殺人呢?」
樓丹沒有再去理會于他,而是看向了正站在院子中央的朱滿庭一家人,加上家丁下人約有二十余口,都站在那里略帶怒色的凝視樓丹,當然除了朱筱琪,朱筱琪早已經對她哥哥朱宇貴的做法有所不滿了,但迫于兄妹關系,自己也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樓丹看見了對于朱宇貴的死,朱筱琪那散漫的態度,她打心里明白著,這個小姑娘為何會有這般反應,但時過不長,下面的晏龍清又一次喊上話來,而且這一次聲調、高度完全變了,「今天,我青龍教三十余名教眾光臨于此,目的很簡單,就是拿下你,送官,為剛剛作古的朱公子討個說法。」
「哼」樓丹輕出口氣,不屑之意盡在其中,眼楮隨意的掠過,「一群散兵游勇,會有什麼作為,只會懂得燒殺搶掠,胡作非為。」
見樓丹出言不遜,晏龍清認起真來,「我說姑娘,今天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竟然還不識抬舉,那就不要怪晏某人,是你不識大體。」
晏龍清話音落下,左手瞬間抬起,一柄寬口寶刀登時亮出,四圍的屬下立時動起手中的刀槍劍戟,直指上面的樓丹,準備開戰。看到此,樓丹未有半點反應,一聲冷笑,眼神一敏。
下面的晏龍清怒叫︰「飛抓沖上。」
「是」六位飛抓手立時接下命令,同時散布到亭子四周,準備向樓丹實施攻擊,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樓丹直接出手,根本不給六人以機會,飛身下去,倏然之間,掃過一周,立時所有屬下腦袋落地,尸首「啪啪啪、、」,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了雪地上,紙白的冬雪瞬間被染上了深紅色。
樓丹這一舉動驚住了在場的所有人,朱滿庭一家二十余口已經看得目瞪口呆了,一個個呆若木雞一般,或是站著,或是蹲在朱宇貴尸首邊,但都沒有了聲音,全場鴉雀無聲,屏住了呼吸。
就連朱筱琪都定在了那里,兩只眼楮瞪到了最大,幾乎要成「圓」了,眼楮半下未眨,緊緊的盯著前方已經站到了晏龍清面前的樓丹。
晏龍清真的怕了,口中緊緊的咽了口吐沫,心跳劇增,看到樓丹站到了自己的面前,雙腿已經軟了,嘴唇更是發抖,「姑、姑娘,今天、、、都是、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您高抬貴手。」
樓丹的眼神未有半點打動,仍是冷冷的凝視于其,晏龍清已經嚇得不行了,下面雙腿之間的大衫已經濕了一塊,「打人要是不打臉,他就不知道疼,殺人要是不傷已,他就不知道怕。」
樓丹話音一落,晏龍清登時癱坐下去,眼神無光的抬頭看向樓丹,樓丹方低了些頭,適才注意到那一灘「濕地」,心下暗笑。
樓丹手中的軟劍慢慢的從身後抽了出來,移到身前,晏龍清的眼前,晏龍清的眼楮又一次瞪了起來,圓了起來,也許真的是狗急了跳牆,晏龍清終于開咬了,指向身後的朱滿庭大叫,「是他,就是他朱滿庭讓我殺你的,他在京師有後台,所以、、、所以我才怕他的。」
听得如此話語,樓丹終于來了精神,那邊的朱滿庭緊張到了極點,但卻半句話說不出來,樓丹馬上問︰「是誰?」
「我不知道,他從來不跟我說,只是告訴我,京師有人罩著他。」晏龍清一臉無奈的求生,眼神發直一般的凝視樓丹。
樓丹心下請輕思開來,卻在這認真思索的瞬間,晏龍清身後的寬口大刀立即撲過來,欲致樓丹于死地。
「嗖」猶如一陣風一般,樓丹手中的軟劍輕輕掃過,晏龍清的刀還未等越過身體的弧線,脖子上卻已經出現了一條細細的劃痕,慢慢的,鮮血便涌了出來。整個人一聲悶響,倒在了雪地上。
這一幕幕,朱家人終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恐,似乎此時已經感受不到冷了,但腳下也不會動了,只知道看著眼前的樓丹移來。
「嚓、嚓、嚓、、、、」樓丹踩著腳底的大雪,一步步的向朱家人走來,腳步之中沒有急切,也沒有那種殺人的沖動,也許是她已經習慣了刀鋒舌忝血的日子。
看著樓丹的一步步臨近,所有人的心不禁都向上提來,艱難的咽著吐沫,呼吸似乎有些急促了,約有十步就到朱家人面前的時候,朱滿庭終于抬手止步喊了出來,「等一下」
樓丹有所緩解,慢慢地停下了腳步,眼楮也由剛剛的全無一物,轉向朱滿庭看去,眼神之中更多的當然還是憤怒,更有幾分殺氣。
兩人相視小半下,朱滿庭終于問來,「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宇貴,難道就因為他對你調戲未遂嗎?」
樓丹輕輕的眨了一下眼楮,微聲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朱宇貴是我殺的?」
樓丹一句話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弄懵了,面面相覷,過後,朱滿庭又一次轉過頭看向樓丹,客氣了很多,道︰「女俠,我們一家老小心里明白,我們不是你的對手,也不可能成為你的對手,我們只希望,我們宇貴可以瞑目,所以希望您示下,到底是不是您干的?」
樓丹的雙腳又一次動了起來,向著朱家人走來,眼神又一次轉為全無一物,也沒有去回答朱滿庭的問題,「嚓、、嚓、、嚓」听著那一聲接著一聲,腳踩雪的聲音,朱滿庭真恨不得也向晏龍清那樣給她跪下,可他是戶主。
此時的全家人都嚇得渾身瑟瑟發抖,就連朱滿庭也沒有辦法了,恐怕只有等死了,卻在此時樓丹忽然停了下來,看向了朱滿庭,朱滿庭渾身的抖動,慢慢緩解一些,樓丹問︰「剛剛晏龍清說,你在京師有後台,是誰?」
樓丹話音落下,朱滿庭吃了一驚,轉而說︰「姑娘,請你動手吧,但希望你看在這老幼婦孺有別的份上,放過他們。」
樓丹沒有任何的感動,又問︰「是誰?」
朱滿庭搖頭,「不能說,‘上面’待我有恩,知恩圖報是我的為人準則。」
樓丹沒有再問第三遍,而是慢慢地抬起頭,隨著時間的流去,身後的軟劍又一次跑了出來,一看見這軟劍,全家人都受不了了,心中已經死悶一般,可就在此時,朱筱琪忽然跑了出來,直接沖到了樓丹面前。
一看到心愛的女兒沖了過去,朱滿庭、朱夫人馬上欲向前拉回朱筱琪,卻被朱筱琪回了一聲,「你們別動。」
朱筱琪這一舉動,不光是朱家人,就連樓丹都沒有心理準備,一凜,看向面前這個、出現在自己軟劍前,貌似有些不知死活的小姑娘,青澀的小丫頭。
朱筱琪純真的眼神,抬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出約十公分的女子,說︰「大姐姐,我知道我哥哥一直以來壞事做盡,可是這和我爹、我娘沒關系啊,你就饒了他們吧,謝謝您了,大姐姐,謝謝您了、、、」朱筱琪一邊說著,一邊給樓丹彎腰鞠躬,一下下行禮。
如果是面對著朱滿庭,就算是他給自己跪下,樓丹都不會有半點感動,可是這個小姑娘不一樣,她沒受過世俗的污染,白潔如紙,所以朱筱琪如此做事,樓丹真的有些感動。
樓丹輕輕閉上一小會兒眼楮,就在這一刻,朱筱琪緊緊的盯著樓丹,卻沒有半點動作,更不會有半點想趁此機會加害樓丹的想法,但朱滿庭卻不一樣了,看準機會,馬上欲向上沖去。
可還未等他邁過來一步,樓丹便睜開了眼楮,看向那個欲前行又止的朱滿庭,眼神之中怒色慎重,看到此,朱筱琪馬上又一次乞求道︰「大姐姐,求求您了,放過我爹吧,他不想害您的、、、」隨著朱筱琪的話語,她又伸出手去,握著樓丹未握軟劍的手,搖了起來,乞求的神情。
樓丹現在受這樣一個小女孩的感動,真是處于兩難之地,她不想讓這樣的一個小女孩人生還未開始,就有這樣不好的記憶,可是樓丹又身負使命,而朱滿庭就是這一使命中,重要的一環。
面對所有朱家人的注目,面對朱筱琪的乞求,樓丹終于收回了手中的軟劍,放到了身後,此時的朱滿庭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樓丹低頭看向朱筱琪說︰「筱琪,如果以後我還可以見到你,我還會這樣稱呼你的,你回去吧,我要再問你爹一個問題。」
朱筱琪咬了咬嘴唇,大大的眼楮看著樓丹,點了點頭,「謝謝大姐姐。」樓丹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絲的柔色,輕拍了一下朱筱琪的肩膀,朱筱琪也是一笑,轉身回了去。
朱滿庭由于剛剛沖上來的一步,現在距離樓丹還是很近的,樓丹問︰「現在說說吧,你在京師的後台是誰?我不希望你的女兒對此失望。」
朱滿庭先是陷入了深深思考之中,騎虎難下,一面是有著皇帝撐腰的「大人物」,一面是馬上即可將自己置于死地的女俠,此種兩難的境地,到底該如何選擇。
經過一番思想斗爭之後,朱滿庭終于看向樓丹,嘆了口氣,輕說︰「姑娘,你動手吧,恕我不能告訴你。」話罷,朱滿庭便閉上了雙眼。
樓丹也思了一小下之後,道︰「好,我成全你。」說著,樓丹的軟劍瞬間從身後閃了出來,朱筱琪馬上欲向前沖,樓丹登時指住她,「站住,筱琪,為了這樣的父親,你不值得。」
「不!」朱筱琪登時喊來,同時眼淚在眼圈里打轉,道︰「大姐姐,我不管我爹做過什麼,我只知道,一直以來,我爹待我非常好,就為此,我一定要救他,我知道我沒有那個能力,但我寧願你先殺了我,再殺我爹。」
面對朱筱琪的這句話,樓丹可謂是驚愕住了,她做夢都沒想到,如此的一個小姑娘,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語,樓丹的眼楮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朱筱琪,兩人再一次對視了,朱筱琪雖然純真,但似乎在這一刻,她也變得成熟了。
樓丹的軟劍又一次縮了回去,隨著慢慢回去的動作,樓丹道︰「朱滿庭,今天看在筱琪的面子上,我姑且饒過于你,但下一次我再遇到你,定要問出我想要的答案。」話罷,樓丹轉身向大門外走去。
「嚓、、嚓、、嚓、、」踩著積雪,一步步向門外,不緊不慢的走去,就在樓丹快要進入前堂房穿廊的時候,朱筱琪喊了一聲,「謝謝你,樓丹姐姐。」
樓丹沒有停,但腳下的步伐卻微微慢了一拍,嘴上露出一抹笑意,眼角也多了一撇笑容。
樓丹終于離開了朱府,朱滿庭登時癱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呼吸,朱夫人和朱筱琪馬上到了朱滿庭身邊,解勸著朱滿庭,而身後的下人家丁也松了口氣,臉上現出了青色,冷啊。
陳同蹲體,看著朱宇貴的趴在地上的尸首,忽的一驚,「雪花鏢!」一听見雪花鏢朱滿庭登時轉過身體,連滾帶爬過來,「你說什麼?」
「老爺,少爺真的不是樓丹所殺。」
朱滿庭眼神深邃一些,「什麼意思?」
陳同挽起朱宇貴後脖頸處的頭發,頓時朱滿庭便看見了一枚飛鏢,「這是?」
「老爺,這是雪花鏢,我大明境內,玩此鏢的人,僅一位。」
「誰?」朱滿庭又一次呼吸急促了。
「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