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王劍……」珂利婭看著應龍手中那柄已變得極其妖異的魔劍,緊緊皺起眉頭。「這把劍上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森林女神的氣息,你對它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賦予它新的名字而已,是吧,撕裂者?」
應龍隨意似的揮動了一下魔化的騎士王劍,暗紅的刃牙撕扯著空氣,如同回答應龍般的發出野獸似的低吼聲——很明顯,此刻的魔劍已經被提升到了先前那柄樸素的騎士王劍無法媲美的格別。
「我沒有太多時間,所以……趕快結束這場戰斗吧!」
應龍咧開嘴角,在宣戰的同時便加速沖出。
魔劍那猶如獸齒般不規則的劍鋒,就像要咬碎龍馬的雙足般擦著地面高速橫斬而來。
單以攻擊範圍而言,騎在馬上的珂利婭,再加上手中戰槍的長度,應該有著壓倒性的優勢。然而那來自下方的斬擊卻在侵入視界的同時急速翻轉,就像被彈起來似的直襲珂利婭的咽喉。
在百分之一秒的瞬間,珂利婭的反應也只來得及回槍架擋而已。
但是,一股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恐怖力道,把她從馬上整個劈飛了出去。
(好……好重!)
勉強落地的珂利婭因這出乎意外的一擊而失去了平衡,在重新建起架勢前,就被應龍逮進了連綿不絕的追擊中。
「喂喂!怎麼回事?北國的戰姬!先前的威風到什麼地方去了?嗯!」
就像要一吐先前累積的郁氣般,應龍以猛烈的動作揮動著魔劍。大開大闔的劍路持續斬裂著左右的空間,珂利婭以戰槍勉強格擋著魔劍凶牙的逆襲,但卻被上面傳來的巨力給逼得不斷後退。被賦予「霜之哀傷」的戰槍,槍身上的超低溫寒氣本應發揮出封凍對手武器的效果,然而面對著魔化後的騎士王劍,附加在槍身上的寒氣卻被魔劍的凶氣全面壓制,不要說封凍對方,甚至連戰槍的本體都受到傷害。
每一次承接魔劍的斬擊,戰槍都會劇烈顫抖,同時槍身上也會出現一道深深的斬痕。那一聲聲刺耳的金屬交鳴聲,听在珂利婭耳中,簡直就像手中的戰槍受不了魔劍的暴力而發出哀嚎一般。
當!當!當!鏘!
伴隨著最後一聲清脆的鳴響,應龍和珂利婭同時抵達爆發力的界限,魔劍和戰槍在虛空交錯,暗紅的刃牙咬住了傷痕累累的槍身,同時向著近在咫尺的白皙咽喉逼近。
(已經……有多久沒有被逼到這種地步了啊……)
近在咫尺的魔劍毫不掩飾的放射著凶暴的殺意,殺意的鋒刃凝聚在咽喉處,使咽喉的肌膚悄然麻痹。恍然間,珂利婭似乎生出野獸呼吸的熱氣吹在頸脖上的錯覺,一股由本能而生的恐懼化成看不見的寒意拽住心髒,讓她因戰斗而激昂的情緒冷卻下來,得以冷靜對應目前的狀況。
(無法以力量對抗,既然如此……)
輕輕的吐息帶著近似微笑的韻律,珂利婭出乎意料地後退了一步,兩人間的力道平衡因這動作而崩潰。
應龍身體自然向前傾斜,雖然他在察覺到不對的同時就立刻剎住腳步,然而珂利婭的右腳卻已抵上了他的月復部。
下一瞬間,伴隨著一股猛然向前的牽引力,應龍眼前的世界陡然倒轉了三百六十度。
他被珂利婭給順勢拋了出去,甩到距離地面五六米的高度。
在滯空的幾秒鐘里,應龍無法像在地面那樣隨心所欲地移動,而這就是珂利婭需要的轉機。
一手後拉,一手前置,戰姬猶如滿弦的弓般繃緊了身體,而戰槍則是搭在烈弓上的絕殺一箭。
「神槍術,冰牙烈沖!」
珂利婭刺出戰槍,冰色的凶矢隨即離弦而出,在虛空中拖出一閃即逝的流光。冰矢經行之處,附在戰槍上的低溫寒氣抽離了大氣中的水汽,凝成肉眼可見的冰霧結晶,纏繞著槍身,以螺旋絞殺的形態撕咬向空中的應龍。
應龍的黑瞳中映出那急速放大的凍氣螺旋,額頭冒出的冷汗也被迎面而來的寒氣凍成冰霜,然而空中的他卻無法施以任何回避動作,雖然勉強舉起魔劍格冰槍的侵襲,但螺旋的凍氣卻直接咬穿了魔劍的防御!
一瞬間炸出的寒光,使得莊嚴廣場的地面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擊中了嗎……)
珂利婭凝神注視著空中凍氣凝集的所在,同時調整著紊亂的呼吸。
「冰牙烈沖」是她的得意殺招之一,融合冰雪女神的神術以及槍術的一擊,足以一擊秒殺大型魔獸。應龍正面承受「冰牙烈沖」的直擊,若是這樣都還打不倒他的話,這個男人的危險度或許已達到魔人的水準……
「咆哮吧,撕裂者!」
珂利婭這樣想著,然而凍氣中卻突然響起應龍的吼聲,同時一股濃郁得近乎實質的殺氣鋪天蓋地的壓下!
「什……」
在毫毛倒豎的瞬間,珂利婭反射般的向後急退。
僅僅只有半秒不到的時差,暗紅的凶牙穿透了凍氣,鋸齒狀的劍身幾乎貼著她的臉擦過,如同刀鋒般銳利的凶氣在她臉上擦出一道血痕。
一厘米不到的距離讓珂利婭和死亡擦肩而過,但她手中的戰槍卻沒有這樣的幸運。魔劍的凶牙咬上了這柄陪伴戰姬征伐北疆的武器,面對解放真力的魔劍,早已傷痕累累的槍身再無力抵擋,一瞬間被暗紅的凶牙咬斷!
戰槍斷裂的殘骸向四方崩落,而魔劍則去勢不變地沒入戰姬腳下的地面。
珂利婭趁著這時候向後退出數步,勉強月兌離魔劍的威脅,卻禁不住以愕然的目光看著手中斷為兩截的戰槍。
「戰槍……折斷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人能折斷這件受過冰雪女神祝福的武器,而在應龍那邊,似乎也相當吃驚她竟能躲過撕裂者解放真力的一擊。
「……嘖,不愧是瑪蒂亞選中的使徒呢,直覺、反應和速度都不是那個死靈能比的……」
珂利婭抬頭看著聲音的方向,應龍就站在那里。
他似乎也沒能完全避開「冰牙烈沖」的沖擊,右肩至小臂的部位有著明顯冰結的痕跡,然而珂利婭只看了一眼,注意力就轉到了他手中的魔劍身上——只見魔劍原本只有一米多長的劍身,此刻竟暴長到十米以上!宛如凶蛟的身軀一端在應龍的手中,另一端沒入珂利婭前方的地面,中間的身軀則遍布凶牙,並且猶如活物般蠕動咬合著——簡直讓人無法想象那竟是武器的形態,或許稱為某種魔獸還更合一點。
「這就是……撕裂者……」
看著這把詭異無比的魔劍,珂利婭吞了吞口水,露出呼吸艱難的神情。
那般猙獰可怖的姿態,稱為「撕裂者」倒也是名副其實,而倘若應龍一開始就以撕裂者的真正形態和她打的話,那兩人的戰斗或許只要幾個回合就能結束——這樣想著的珂利婭,心中的警戒急速提高,但就在這時候,眼前的魔劍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原本極盡凶暴的猙獰姿態,在一瞬間停止了蠕動。撕裂者就像被石化似的凝在空中,暗紅晶體構成的身軀迅速轉為破敗的深灰,然後一條條裂縫開始在深灰的結晶上蔓延。裂縫在幾秒鐘內便遍布了魔劍的全身,並在下一秒鐘整體崩潰。
崩潰的碎片猶若月兌皮般寸寸散落,最後到應龍手中時,從碎片中剝落出原本的騎士王劍來,依舊是那白銀大劍的姿態。只是相比以前來,劍身散發出的銀光卻已經微弱到不可察覺的地步。
「即使是傳說中的神兵利器,也撐不到一分鐘嗎……」
應龍看著手中散發出慘淡光輝的騎士王劍,露出頗為遺憾的神情。
沉默幾秒鐘後,他把目光移到珂利婭的身上,隨意揮揮手,以缺乏興趣的聲音說著。
「我說北國的戰姬,不如這次就算平手吧?失去武器的你沒辦法再和我打下去,我現在也沒打算和奧斯坦為敵,就這樣讓我離開如何?」
「……‘現在沒打算’,也就是將來總有一天會和奧斯坦為敵的意思嗎?」珂利婭嘲諷似的彎起唇角,隨手拋掉無法使用的戰槍,但看著應龍的目光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感到光榮吧,應龍,到目前為止,我還從來沒有像這樣顧忌過某個人……你的力量和狡猾,無論對拉維利斯還是奧斯坦來說,都是同樣危險至極的存在。馬上達爾頓的部隊就會趕到這里,在這以前我必須把你留下。」
「哦……」應龍眯起眼楮,警惕的打量著珂利婭,他不認為這是戰姬虛張聲勢的警告,但也沒發現對手身上有什麼足以威脅到他的東西。「戰姬,你倚仗的武器已經被我斬斷,難道打算憑赤手空拳來阻止我嗎?」
「正是。」珂利婭向前踏出一步,全身的氣息隨即急速膨脹,四溢的罡氣吹飛了周圍的浮塵。在亂舞的煙塵中,響起了戰姬冷傲的聲音。
「那柄戰槍是瑪蒂亞女神賜給我的武器,是我身為神之使徒的證明,但在被賜封神格位以前,我就已經以戰姬之名馳騁戰場了。」
「……奧斯坦武法!」應龍想起什麼似的悚然一驚,急速回劍防守。
可惜沒等他擺好架勢,珂利婭猶如流光飛逝的一記旋踢已然襲來,來不及格擋的騎士王劍當場踹飛,在空中劃出幾圈圓弧後插到地上,而以此為開端,戰姬的反擊拉開序幕。
……………………
舍棄兵器的兩人,以身體為武器持續著戰斗,卻反而將戰斗推到了普通人完全無法想象的次元。
每一拳都帶著震顫大地的力道,每一腳都猶如剃刀般銳利,彼此交錯時爆出的罡風,在草坪上犁出深深的痕跡,舉手投足間帶起的氣旋,讓冰封的護城河寸寸碎裂。原本靜臥在河邊的優雅草坪,此刻卻已是一副仿佛被龍卷風洗禮過的淒慘場面,甚至就連珂利婭坐騎的那匹龍馬,都下意識的躲到遠處,在兩具人型龍卷的沖突中縮起身子。
當達爾頓率領的部隊趕到的時候,正好是這場驚世駭俗的戰斗的**。狂暴的罡風把所有試圖靠近的士兵給轟飛出去,在前後付出近十人的傷亡後,下級將領們終于醒悟到那兩人間的戰斗已非凡人能介入的事實,轉而求助般的望向上司,卻見達爾頓也是一付難掩驚駭的模樣。
「殿下竟然……」
達爾頓已想不起來最後一次目睹珂利婭如此認真的戰斗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但卻清楚的知道,就算在帝國北疆和魔王軍的戰斗中也沒見過這樣的戰姬。
他的目光自然移到和珂利婭對戰的應龍身上,目睹那即使面對著神明的分身卻依舊肆無忌憚的揮舞著拳頭的身影,再回想起先前銀騎士的下場,達爾頓突然感到恐懼的存在。
(簡直就像暴風……攔在面前的東西,哪怕是神明也毫不遲疑地摧毀……)
每一次交鋒的悶響,仿佛一記重錘敲在眾人的心頭,達爾頓感到心髒正被某種壓倒性的東西緊緊攫住,而部下們也都是一副差不多蒼白的臉色。
「喂……喂!愣著干什麼?不要干擾殿下的戰斗!立刻調集部隊把這里封鎖起來!」
達爾頓的命令讓士兵們回過神來,雖然眼前的戰斗遠遠超過他們能介入的水準,但封鎖周邊卻並非做不到的事情。
但就在他們準備將上司的命令付諸行動時,那邊的情況又再度發生了變化。
……………………
一記自上而下的旋踢以雷霆萬鉤之勢向應龍頭頂落下,卻以毫厘之差被雙手架住。
隨著「砰」的一聲悶響,應龍的雙臂略微下沉了半厘米,然而腳下的地面卻整個碎裂!由此可見戰姬這一腳蘊含著何等沉重的力道,但反過來說,能接住這一擊的應龍,其力量恐怕也去到了「非人」的範疇。
「……和你交手的感覺令人毛骨悚然,應龍。」
珂利婭收腿後退,擺出謹慎的架勢,看著應龍的目光再沒有絲毫的笑意。
「不依靠魔劍的力量,就能和神之使徒的我戰成平手,你到底隱藏著多少東西……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早說過,北國的戰姬……我目的只是向希爾維阿復仇而已,是你自己要攔在我面前的……現在退下的話,或許還來得及。」另一邊的應龍,表現得遠比珂利婭艱難,呼吸急促,額頭上也布滿斗大的汗水,然而卻並非是緣自戰斗的辛苦。
(該死!這個怪物女人,不過區區人類,居然把本大爺逼到不得不動用龍力的地步……可惡!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再繼續打下去的話,那該死的封印又會……)應龍竭盡全力控制著不斷增速的心髒,然而在那漆黑眼瞳的深處,卻悄然無息地浮現出一抹金黃的光澤。
(這、這是……不好!)
察覺到視界內的物體正迅速染上金黃的顏色,應龍反射般地捂住右眼,但卻遲了一步。膨脹的龍氣觸到了判罪銘身的邊線,下一秒鐘,發動的封印化成肉眼不可見的光鏈,緊緊束縛著他的心髒,並沿著血脈延伸到四肢手足,一瞬間剝奪了他的行動力。
(該死的!又……又來……)
桀驁不馴的暴君無力的倒下,不曾向任何人屈服的頭顱落在滿是塵埃的地面。一股深沉的倦怠感正由四肢百骸涌出的,極力削減著他激昂的意志,不斷侵蝕著他對身體的感覺——這便是五柱神施加在他身上的「判罪銘身」的效果,在其動用龍力時發動的強效催眠術,雖然听起來似乎沒有多少殺傷力,然而在類似目前的凶險狀況下,卻相當于把他捆起來送到敵人的手上一般。
感覺矜持被狠狠拉傷的應龍,從喉嚨里漏出宛如受傷野獸的咆哮,令听聞的珂利婭也不禁感到背脊發寒。
(希爾維阿……瑪蒂亞……阿爾貝斯……帕特麗夏……奧蒂爾涅特……這份屈辱,本大爺必會加上百倍償還!)
神明的封印猶如惡魔的詛咒般不斷剝奪著他僅存的清明,應龍把所有意志都集中到沸騰的憎惡上,一遍又一遍的咀嚼著嘴里的名字,然而眼皮卻變得越來越沉重,意識也逐漸渾濁。直覺告訴他,若是再不做點什麼的話,相信下次醒來就是在奧斯坦帝國的囚牢中,或者,永遠也沒有機會醒來也說不一定……
(怎……怎麼回事?氣勢在一瞬間變強,然後卻突然倒了下去……)
另一方面,珂利婭則詫異的看著應龍莫名倒地的情景。雖然不知道對手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直覺卻告訴不能錯過眼前千載難逢的機會,珂利婭躊躇著向應龍靠近,而此時她身後卻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頭望去,只見是達爾頓指揮部下包圍了周邊,看見兩人的戰斗已告一段落,遂領著一隊親衛隊趕過來。
「抱歉來遲了,殿下!」達爾頓向著珂利婭行了軍禮,目光轉到在地上掙扎的應龍身上,慎重的請示道。「請問,要逮捕他嗎?」
「啊,小心點,受傷的野獸是最危險的……」珂利婭點了點頭,轉頭看著應龍,卻突然眯起眼楮。
「你想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