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起前。仰著劉相見了禮,通名報信,禾燃,瓦劉絹帶著幾個滄州同鄉一起過來。
還有十幾二十人,都是些沒官身的軍卒。不值當正式引見,乙經叫他們自己先到百戶府了,一會張佳木接見一下,也就算完事。
跟在劉絹身邊的當然不能這麼對付了事。
除了劉絹,一共是四個人,三個漢人,還有一個壯實大個兒,黑,稀費、高顴、灰眸。一看便知是個勒子。
張佳木用探詢的眼光看向劉絹,劉絹聞弦歌而知雅意,笑著道︰「這是赤那思,阿爾伯特部蒙古人,前些年入了京營,不大得意,就混了個小旗官。听說大人這里要用人,他就吵著要過來。」
言下之意,這個人他也不算熟,而且是自告奮勇,究竟能不能信任,還未可知。
見張佳木看向自己,赤那思大大咧咧的道︰「跟著狼吃肉,跟著狗吃屎。張大人。你的名聲很響亮了。我們蒙古人就講強者為尊,跟著你肯定不會吃虧,怎麼樣,收我不收?」
原本張佳木還擔心他會不會是東廠的密探,畢竟東廠的番了是水銀泄地,無孔不入。但看了赤那溫如此模樣,還有話里濃濃的輕子口音他不覺一笑,也很爽快的道︰「好吧。赤那溫,跟著我吃肉好了!」
除了赤那溫外,其余三個都是滄州來的武舉人,一個錦衣衛的校尉,兩個十團營的隊官,算是大明最底層的武官,看樣子,混的都很不得意。
其中兩個看著挺普通的漢子張佳木打了個招呼就算完事,他的眼光放在了另外一個大漢身上。
是錦衣衛的校尉,身上的飛魚服被油污的能當抹布用了,頭上的折上巾缺了只角,丑的慘不忍睹。身上還披著一件舊羊皮棉襖,泛著油光,腰間用就根皮帶草草扎了。青棉布扎眼腳,腳上卻穿著一雙邊軍的制式皮扎靴。長及膝蓋,後頭還有馬刺,但已經磨平無用了。
人看起來老相的很,但公平的說,長相很英雄。雙眼大而有神,漂亮的濃眉。臉有些長,但下巴很好看,重要的是。有一只漢人中難得的鷹勾鼻子。
「足下有西番人的血統嗎?」
這廝一直沉默不語,上了酒樓落座之後。趁著還沒上菜的功夫,張佳木小心翼要的盤問此人的底細。
「沒有,周毅大兄是我們滄州青縣人,雖然沒有中武進士。只中了武舉,但論起斗技功夫,遠在我和志文兄之上。」
張佳木問話,周毅只是沉著臉哼了一聲。就算回答。還是劉絹看不過眼,連忙笑著解釋回答,這才算交待過去。
「牛人啊。」這種脾氣秉性,怪不得事先武志文和劉絹再三的打招呼,果然的是十分的不招人喜歡。
好在,張佳木度量甚是寬廣,又有王勇一群人要敷衍,沒過一會,酒保上酒上菜,熱氣蒸騰,酒香撲鼻,大家推杯換盞的說的甚是痛快。又都是武官,說一些斗技弓馬的事,更覺入港,席間一時月兌略形跡,少了生疏,彼此間就親近起來。
只有周毅自己一個人喝著悶酒,對大伙兒不理不睬的,好在劉絹已經解說了他的脾氣,眾人也不以為忤,並不放在心上。
一時酒足飯飽,張佳木與旗手衛的一票軍官感情大增,與赤那溫等新投的小弟也是獲得了知已以上的好感度,所以會賬的時候他神清氣爽,這一頓小酒喝掉他三兩銀子「但還是很值得的。
只有下樓的時候,周毅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民之膏血,飲來不知道是何滋味。」
「原來是個憤青。」張佳木很寬容的笑笑,並不理會他。
這種人,古往今來都有的是。對現狀不滿,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沒有人賞識和認可自己的能力。心里不爽,但不思殃變自己的人生態度,總是用不滿和懷疑來面對一切,久而久之,就成了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不過周毅有一點好,看起來武藝確實高強,剛剛眾人討論武藝的時候,周毅偶爾點評兩句,都是甚為精妙,看來,劉絹說的話屬實,這廝脾氣不好。但武藝確實高明。
有這一點就足夠了,慢慢磨平他的脾氣就是了。
走在正南坊中,已經有不少商家恢復營業,大家都很熱情的和張佳木打著招呼︰「張大人,這個月的銀子什麼時候交啊?」
「大人,這個月是年節。收入不多,能不能減免一些?」
「哎,老李你這話說的不是了,咱們收入少了些,咬咬牙就過去了,大人用銀子的地方可是多了。不能
「嘿嘿,說的是,說的是。我一時糊涂,大人勿怪!」
「咱們下午就去交銀子上兌。不會叫大人為難
可著北京城,訛詐商家,盤錄富戶,收取商人鋪子保護費的錦衣衛多了去了,但是收的如此光明磊落,並且商家上趕著給錦衣衛交錢的情形,怕是只有張佳木這里算是獨一份了。
不僅劉絹等人面露得色。張佳木笑的滿臉春風,就是一直板著臉,好象別人欠他十吊錢的周毅。也是在臉上露出沉思之色。
事情到也是很簡單的,張佳木收銀子不假,但是也算取之有道。沒有額外勒索的情形,也沒有收了銀子不辦事的惡劣行徑,相比較而言,是交給小張百戶,還是換人重來。這是很明顯的事了。
張佳木正享受軍民魚水情的當口,百戶府過來一個校尉,大冷天的,跑的一頭大汗,到了張佳木身邊,便道︰」大人,伯府派人傳令,叫你即刻就過去
的伯府,當然就是靖遠伯府。
張佳木凝神一想。倒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不過。王驟是他的該管上司。皇上御派的大牢頭,他既然召見,立刻飛跑過去就是了。
當下向著眾人歉然一笑,道︰「列位先回百戶府去喝茶,我去去就回。」
「大人,的還要去看鐵匠,買精鐵,正好也要告辭。
劉絹確實也有差使在身,拉著幾個滄州人也匆忙去了。听他說,周毅對斗技造詣很深,步戰使刀更是一把好手,有他參謀。打造唐刀就更是事半功倍了。
眾人各自撒開,張佳木前呼後擁,頂馬開道,新年街上人也不多,沒一會功夫就又跑到了靖遠伯王府。
熟門熟路的,門上直接有下人等著,引著張佳木一路前行,還是上回和那個苗奉御說話的小樓。拾級而上,王老頭已經在樓梯口等著了……下官要給大人具禮
「行什麼禮
王膜急的很,一把拉住張佳木向前,一邊走一邊道︰「你小子跟瞌頭有癮啊,以後到老夫這兒,隨便作個揖就算了,不要瞌頭算了。」
熟不拘禮,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張佳木心中也是感慨,其實大明真的是一個階級社會。幾品官見幾品官。該穿什麼衣服,行什麼禮,都是有規矩的。象他這樣的六品官。見了比他高一級的,他作揖,人家還半揖,高兩級的,他磕頭,人家作揖還禮。高兩級以上的,就只有他磕頭人家受禮的份了。
有老王頭的話,以後就真不必老做嘖頭蟲了,想想又是歡喜。又覺無奈。還帶著三分淒涼。想也是新社會成長起來的有為青年,回到舊社會見人就瞌頭,怎一個慘字了得。
身處此境的,不想往上爬的人,幾希?
從樓角轉過去,這一次直接進了暗閣,一進屋,一陣暖風過來,燻的他眼一陣癢癢,差點就流下淚來。
到底是伯爵府邸,和人都督府差點意思。但也算極盡享受了。蜀錦做的棉布擋,把暖閣門擋的一絲風也透不進來,暖閣里頭,只有一張坑,坑下對設四張花梨木的圈椅,墊著狼皮褥子,看著就暖和舒適。
屋角東西兩面,還各有兩個白雲銅的火盆,正冒著通紅的小火苗。
網剛老王頭免了他的禮,不過,看到坑上坐的人之後,張佳木在心里嘆了口氣,還是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行禮道︰「給兩位大人請安
「好,你不要妾起來吧!」
聲音象爆了的炭團一樣。夾雜著火星。這是老而彌堅的吏部尚書王直,在他之後,一個聲音綿軟無力。但透著自信和力量︰小張百戶,昨兒你去我府里,可巧我正不在,倒是我失禮了。」
這位,不用說,是左副都御史徐有貞,正三品的文官,負責監察。大明言官的勢力足以驅趕內閣諸相,更何況是言官們的老大之一?一個,小小的都御史高平都敢在正南坊橫著走,不把錦衣衛看在眼里,言官們,不是好惹的啊。
起來,倒是很久不見高平這廝了」該不會被仇家殺了拋尸深井了吧,
張佳木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又給徐有貞行了禮,他笑道︰「是下官回拜太晚,大人說的話,下官可是實在擔當不起啊。」
「罷了。你們就不要太客套了。」王膜站在一邊,須皆張。怒聲道︰「佳木,召你來。是有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