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隔牆擦肩應舊識
當穩定的國家權威動搖的時候，民間武力就就會加倍的繁榮，這一點，無論是對於陳玄風前世的中原大宋，還是今世的星海大陸都是一樣的。因此盡管商路阻塞，集結在這條道路上的冒險者們卻反而更加繁多，戰爭的混亂給他們帶來了自由的溫床，各個國家將經歷完全集中在獸人方面的時候，自然對於這些民間武力的管束也就大幅降低了，更何況從西方流亡過來的失去國家的武士、原本在商路上負責保護商隊的佣兵，以及從各地趕來的有志於抵抗獸人的熱血青年，都陸續成為了冒險者中的一員，也給這個本來水準不高的階層注入了強大的新血。
所以當陳玄風和金蘿紗一路找到附近城市里的冒險者工會的時候，見到的是出乎意料的繁榮。當年陳玄風化身「聖杯騎士」進入人類世界的時候也曾經多次借助過冒險者工會的力量，畢竟這種三教九流匯集的地方，所流動的情報往往會蘊涵一些相當珍貴的內容，那是從正統的佣兵工會和盜賊工會無法獲取的。只是那時陳玄風見過的西法各國的冒險者工會都頗為簡陋，有時候僅僅是借助酒吧的一個角落來經營的。
然而眼前的這座冒險者工會的分會，卻是一處佔地寬闊，上下三層的大型建築。進入大門是一個半大的門庭，貼著各種大眾化的資訊和任務，而再向里，則是上下兩條樓梯，上樓是寬敞明淨的辦公場所，各種詳細的委托業務和付費資料查詢都在這里辦理，而樓下卻是一片喧鬧煩雜的娛樂場所，在一半地上一半地下的空間里，樣式是經營酒吧，其實包含了飯館、旅店、賭博、以及各種各樣業務，各種黑暗的交易和資訊也秘密地流傳著，使得這里的人員和資金流動遠遠大於樓上的正式業務部門。
至於最頂層的部分，則是各種大人物專用的秘密場所，普通冒險者是沒有機會上去的。南方大陸上冒險者的繁榮，除了戰爭的因素之外，也和這里種族眾多，商業發達卻缺乏光明聖殿或者大帝國那樣大一統的中央政權有關，畢竟一個強大的政權不可能容忍，也不需要太多的自由武力四處游蕩，而在這片物產豐饒的南方土地上，由於復雜的地形和眾多自給自足的生態區域使得統一成為了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反倒給了冒險者們廣闊的生存空間。
陳玄風自然不會帶著金蘿紗下到龍蛇混雜的地下酒吧，所以抬腳上了二層的大廳，那里有一排十六個接待櫃，每個櫃都有兩三個人員接待冒險者，大廳的其他地方則放置了不少桌椅，供冒險者們使用。「先生您好，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當陳玄風走近一個櫃的時候，立刻有一位女性注意到他，並且有禮貌地問道。「我要購買安其斯山脈動麓的詳細地圖，以及相關資料，請給我一份。」
陳玄風回道，雖然修復傳送魔法陣只是金蘿紗一時的提議，但是自覺這三年來虧負金蘿紗良多的他還是不想拒絕少女的企望。「好的，先生，請稍等。」那女子立刻反身回到後面，不一會就拿出了一疊厚厚的地圖交給陳玄風。安其斯山脈是南方幾條著名的大山脈之一，即使是山脈其中的一部分，面積也有數百公里方圓，當年十二賢者就將一處傳送陣布置在了那里，只是時隔數百年，除了山脈的名稱之外，絕大多數地形和名稱都已經改變了，冥河塔里僅僅留下了文字記載，卻沒有地圖，所以陳玄風也只得大面積搜索一番。
他要得又是最為詳盡的地圖，自然數量和價格都比較驚人，不過陳玄風並不在乎這些，交錢拿了地圖之後就和金蘿紗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開始按照金蘿紗記憶中的文獻記載，逐一分辨地圖，尋找那十二賢者留下的魔法陣遺跡的位置。兩人也算效率驚人不過兩個小時就將地圖梳理了一遍，篩選出了五處可疑的地點，然後再由陳玄風向工會購買這些地方的詳細資料。
只是，這一次卻不太順利。「對不起，先生，請問您有冒險者或者佣兵的等級資格證明嗎？」那女子沒有回身去取資料，卻轉而向陳玄風問道。「沒有，有什麼問題嗎？」陳玄風搖頭回答。其實上次他來人類世界的時候曾經在一個多月內那到了六級佣兵的證明，但是那個名為「風玄」的身份如果呈現在人類眼前的話，只怕明天光明教皇親自殺過來的機會相當高啊。
「那就比較麻煩了，因為您要求的五個地點當中，西納波山谷的探險等級是‘高度危險’級別，按照工會的《冒險者安全規定》，我們恐怕沒有辦法為您提供那里的資料。」女性工作人員歉然答道。陳玄風其實也是知道這個規定的，由於歷史上曾經有過因為冒險者工會公布了極度危險地域的資料，導致大量投機的冒險者前往探險並死傷慘重的事件，所以後來就有了這樣的規定，不得向低級冒險者或者佣兵提供高危險地區的資料，即使對方是劍皇或者十級法師也不行。
這並不是挑戰大陸高手的權威，只是戰斗能力和冒險能力是沒有必然聯系的，冒險者工會的紀錄里就有過十級法師因為誤吃野生毒蘑菇死亡，以及劍皇級高手被魔法機關活埋的事件，兩百年前甚至曾經有過一位想要去北方獸人聯盟，卻迷路跑到南方精靈島，最終被高精靈的聯合星系魔法打成重傷的神話級路痴劍聖（注意，不是天草時貞，本書不是《風姿物語》）。
因此，冒險者工會只向經經驗豐富的佣兵或者冒險者提供危險區域的資料，倒也並非奇事。不過陳玄風也不會就此放棄，當下問道︰「哦？不知那個西納波山谷有什麼危險？」那女子不由得笑道︰「這位先生，請不要誘使我透露情報，那會讓我觸犯工會規定的。」陳玄風也不再問，直接要了另外四處的資料，便離開了櫃，反正如果其他四處並非自己的目的的話，最後一處自然就一定要走一趟了，就算想要資料的話，只要雇佣一名資深冒險者就可以了，工會的規定只是為了開月兌自己的責任，並非真的能夠禁止別人進入危險地區。
就在兩人繼續查看地圖資料的時候，下面的酒吧里卻發生著別的變化。遠離吧台的角落里，幾個人影正在爭吵著。「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們兄弟從頭到尾忙了一年，到現在你說放手就放手，把我們當傻瓜嗎？」一個高壯的大漢壓著聲音憤怒地說道。「雖然失禮，不過我就是這個意思。」一個紅發少年冷冷地答道。「你說什麼？」「我的意思就是，你們的確是傻瓜。」
「你……」說話的大漢氣得渾身顫抖，卻似乎顧忌什麼一樣，沒有像一般冒險者那樣直接動手。「難道不是嗎？當初是誰發誓說自己是專家中的專家，只要一個月就能破解地宮中的機關，可是一年了，消耗的資金追加了三倍，進度卻連一半都沒有。哼，別忘了那地宮越向下的機關越復雜，你們這兩個傻瓜還打算讓我們等多久？兩年，還是三年？」紅發少年眼中閃爍著寒光，沉聲說道，語氣中的威壓令對面的兩個大漢一陣膽寒。
不過對於常年生存在生死邊緣的冒險者來說，即使是面對巨龍的龍威，也不能遏止他們那向往金錢的決心，因此另一個大漢咬著牙說道︰「也好，既然你們要單方面解除合約，那麼按照規定，請付雙倍的賠償金給我們。」「哈，合約？」旁邊另一個黑發少年冷笑一聲，身子微微前傾道︰「黑市佣兵什麼時候也有合約這種東西了，當初你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出資金和情報，你們負責開路，雙方是合作關系，所有利益平均分配，怎麼現在又變了呢？」「你不要太過分了，難道我們兄弟辛辛苦苦一年時間，還不值這點錢嗎？」原先那個大漢咬牙切齒地說道︰「當初是你們說那里有十二賢者留下的寶物，我們才跑去發掘的，現在什麼都沒有到手，你想就著樣打發我們嗎？」紅發少年漠然道︰「沒錯。」
「你這無賴，別以為自己是劍宗就可以囂張，大家真的翻臉的話，我們兄弟也不會讓你們好過。」大漢听了紅發少年的話，也不由得怒火中燒，一臉猙獰地說道。「哦？怎麼不讓我們好過呢，用‘龍骨香草’嗎？」那黑發少年突然插口。「什麼？你怎麼知道那東西……」兩個大漢突然被人叫破了自己的秘密，立時一身冷汗，不由得顫聲問道，也忘了這樣一說等於承認了自己的謀劃。
「龍骨香草」是亡靈島的特產，生長在骨龍的顱骨內側，名為香草，實際上是一種類似蘑菇的菌類，由於吸納了巨龍的怨氣和靈氣，因此有著種種奇特的能力，其中最為特別的就是可以煉制出擁有近乎無差別的催眠能力的迷幻香料，讓絕大多數斗氣和魔法防護無效，直接讓人進入精神恍惚無法戰斗的狀態，即使是劍皇也有機會放翻，當年曾經是在亡靈戰爭中大放異彩的傳奇藥劑。
本來這種東西明顯屬於違禁品，不過隨著光明聖殿在西方的戰敗，大陸對於亡靈一系的抵制明顯降低，這對大漢才有機會搞到這等強力藥劑。那黑發少年又冷笑了兩聲道︰「你們兩個以為自己很聰明嗎？居然還打著主意想要等得到寶物之後殺掉我們獨享，既然和你們這樣的黑市佣兵合作，我們又怎麼會不加以防備？早在你們密謀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知道了，所以你們應該慶幸，因為現在收手，已經讓你們兩個撿回自己的性命了。」
「……你們想要怎麼樣？殺掉我們嗎，別忘了即使只有一半，也只有我們兄弟可以帶領你們通過那地宮，如果沒有我們的話，你們之前的功夫就全都白費了。」「無所謂啊，那個計畫我們已經放棄了……為了更加重要的目標。」兩個大漢听到這里，才知道這一年來自己兄弟一直將兩個少年當作菜鳥算計，原來自己才是被人算計的笨蛋，听對方的口氣也知道，兩個少年根本也是打算利用完自己兄弟，然後在自己這邊下手之後，名正言順地殺人滅口。
不過，兩個兄弟也是殺人越貨的凶徒，到了這個地步依舊沒有服軟，其中一個抗聲道︰「那……那又如何，別以為除了‘龍骨香草’我們兄弟就沒有別的手段了，如果你們想什麼都不付出就走的話，可別怪我們把西波那山谷的地宮是十二賢者遺跡的消息散播……」「找死」就在兩個大漢打算用自己掌握的秘密要脅對方的時候，卻見紅發少年臉色一變，手上紅色光芒不可察覺地閃爍了一下，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他們並不是昏迷，閃爍的紅光本身就是強勁斗氣凝結的產物，瞬間已經滲透進他們的身體，從內部毀壞了他們的髒腑組織，此刻他們外表還好像醉酒的人一樣，但是生命已經徹底離他們遠去了。「果然，糟糕的同伴只會帶來糟糕的麻煩。」紅發少年自我檢討著說道。雖然他們已經放棄了之前的發掘計畫，可是如果任由對方散布消息的話，則必定連連他們透過隱秘管道，掌握了十二賢者遺跡地點方位的事情也一並泄漏出去了，以大陸各方對於這些遺跡的狂熱，必定會給他們今後的行動造成極大的困擾，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殺人滅口。
「別這麼說，摩洛瓦，」那黑發少年勸解道︰「只是一個小麻煩而已，我們只是為了取得更強的力量才不得不借助他們的。比起那個，我們需要關心的事情還很多，否則放棄之前的計畫就變成毫無意義的犧牲了。」「我明白，不過在這個地方不要討論重要的事情，把伙伴們叫上，我們換個地方吧。」紅發的少年摩洛瓦點點頭，起身說道。可惜，兩人這時候說道保密，終究還是晚了一點。
陳玄風此時人還在樓上，不過所坐的位置剛好就在這幾個人的頭頂。為了隔音，冒險者工會的樓層之間倒是非常厚，以免樓下酒吧的喧囂影響樓上的辦公，可是陳玄風此時的內功造詣已經遠遠超過了前世的天下五絕，六識之敏銳不在佛家所謂通天眼、通天耳之下，樓下的聲音雖然嘈雜，卻一一落在了他的耳中，分毫不漏。本來陳玄風的心境修為也頗有成就，這種種嘈雜雖然入了他的耳朵，卻絲毫不能影響他的心神集中，但是當那兩個兄弟提到「十二賢者」這樣的關鍵字的時候，立刻就讓樓上的他有了感應，不由得分了一絲心神來關注樓下的對話，這一听果然有了收獲，不僅是得到了正在查找的十二賢者遺跡的消息，更是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收獲。
雖然看不到人，但是陳玄風可以從聲音肯定，兩個少年當中沒有殺人的那一個，正是自己三年未見的弟子熙羅。這才是真正讓陳玄風感興趣的東西，傳送陣什麼的不過是他陪著金蘿紗娛樂的項目，心里根本未曾真的看重這些，倒是自己的這個人類弟子，才真正能夠讓他提起興致。尤其是三年前，神聖奧斯王國的最後一戰中，熙羅曾經聯合黃龍帝國月光塔的傳人雪靈佩，以及現在變成「聖紋章騎士」的鐵勒帝國皇族少年冼嵐，一起對付過陳玄風，那時他的力量就已經讓陳玄風另眼相看了，因此自然更加想要知道這個少年如今的成就。
因為很久以前，他就感覺到這個少年的潛力了。所以，當熙羅和那紅發少年，以及幾個同伴從地下酒吧出來的時候，陳玄風刻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座位，讓自己可以看到門廳里他們的身影，另外的幾個明顯是魔法師、神官或者盜賊的冒險同伴並未引起陳玄風的關注，他的注意力單純地鎖在了兩個領頭的少年身上。熙羅，已經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了，身材拔高了將近三十公分，雖然體形還算不得壯碩，不過也已經有幾分成年男子的氣勢了，由於是背對陳玄風，所以看不清面孔，背後依舊背負著那柄已經因為吸那了冰系「禁咒印記」變成雪白的奇怪晶體長劍。
熙羅旁邊是一個紅發少年，身上穿著一身沙漠佣兵的服裝，身上的火焰力量並未完全內斂，讓陳玄風可以判斷出他就是剛才出手殺人滅口的那個摩洛瓦，當他側過臉和熙羅說話的時候，陳玄風忽然覺得他有些面熟，仔細想了一下才發現，這個少年竟然是當初神聖奧斯王國一戰的時候，率領佣兵帝國上萬援軍從獸人軍團背後包抄，使用火焰斗氣和幻獸鎧甲的那個領軍的劍宗級少年佣兵。
憑著兩人身上力量波動，陳玄風也大約可以看出，兩人的修為在這三年中突飛猛進了許多，雖然尚未突破劍皇的境界，但是**級甚至是十級的「月炎斗氣」是不會錯的，換句話說，兩人的修為都已經逼近劍宗的顛峰了，而三年前兩人還只是一二級的劍宗而已。這種進境對於普通人類而言實在是無法想像的，除了獸人之外，即使是金蘿紗這樣的擁有先天真氣為後盾的幸運兒，也不敢保證取得這樣的成就，熙羅還可以解釋為擁有這兩位劍皇級「聖杯騎士」犧牲自我的傳承造就，那個摩洛瓦的進步卻又是什麼原因呢？「呵，有趣啊，看來人類當中潛藏的有趣的種子還超乎我的想像呢。」
陳玄風不由得自言自語道︰「只是……他們不惜放棄了發掘十二賢者的遺跡，也要去完成的目標又是什麼呢？」「嗯？哥哥，怎麼了，你在說什麼？」正在查看地圖的金蘿紗突然听到陳玄風的喃喃自語，奇怪地抬頭問道。「不，沒什麼，只是猜想今後我們的旅途將會更加有趣罷了。」陳玄風搖搖頭，決定暫時放下熙羅的問題，同樣，關於這傳送陣的問題恐怕也要放下了，在奪取「聖槍昆尼隆」之前，他們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發覺一個十二賢者的遺跡，尤其是最精通這方面問題的人造人少女麗嘉需要留守楓丹白露的現在。
「哦……」金蘿紗沒有听懂陳玄風話語之外的意思，不過對於她來說，有些問題是非常簡單的︰「只要和哥哥在一起，什麼時候金蘿紗都會開心的。」一個午後陽光般燦爛的微笑，讓兩人都暫時放下了一切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