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才落,畢玄像魔法變幻般移到姚玄半丈許處,右拳擊出。
出乎料外,畢玄的一拳沒有絲毫拳風呼嘯之聲,亦不帶起半分勁氣,可是姚玄卻感到所有反攻路線全給拳勢封死。
就在此時,姚玄陡然生出身不由主要向前撲跌過去的可怕感覺。
忽然間,躲避變得再無可能。只余硬拼一途。
仍是沒有勁氣狂 ,整個空間卻灼熱,若如在黃沙浩瀚、干旱炎熱、令人望之生畏的沙漠中赤身**曝曬多天,瀕臨渴死那干澀缺水的駭人滋味。
炎陽奇功,果是名不虛傳。
只是剎那,姚玄便知道他還不是畢玄之敵。
「小驢,並肩子上。」
面對著西域武學宗匠,戰略上藐視對方可以,但是戰術上必須要重視對方。
而姚玄重視對方的表現就在于……以多打少。
戶愚呂應聲而出,十支骨刺,孔雀開屏般支出。
「啪!!」的一聲,身形插入二人之間。
畢玄面無表情,拳勢不變,繼續以驚人的高速推進,並于不可能間再生變化,熱度不住遞增升溫,無可測度,更無法掌握,但又像全無變化,返本復原地集千變萬化于不變之中,如此武功,盡奪天地之造化。
在畢玄的刻意營造之下,姚玄竟然無法退出。
至少在接畢玄此拳之前,無法退出。
姚玄目射奇光。渾身紫氣劇盛,迎著畢玄似變非變的拳勢,撮掌成刀劃出合乎天地至理妙至毫巔的弧度,全力迎擊畢玄不住擴大、至乎充塞宇宙的一拳去。
畢玄的拳頭當然不會變大。只因其勢完全把他壓倒鉗制,影響到他的心靈,才生出這異象錯覺。
這還是他在神識大成之後,首次被人施展精神壓制。
就在拳掌交鋒前的剎那,畢玄往前沖刺的雄偉軀體在近乎不可能下,雙足輕撐,竟微升離地寸許,拳化為掌。變得從較高的角度痛拍姚玄,此時已然不及變招,只能眼睜睜望著畢玄這突生的變化,全無辦法。慘失一著。
「 !!!」
姚玄悶哼一聲,打著旋兒跌退。半吊子的「不死印法」和「天魔**」在體內猛然飆出,吸勁,卸力,化解。迅速做著反應。
畢玄剛要縱身追擊。一鼓作氣將姚玄釘死。
戶愚呂此時趕到,覷隙一拳擊出。
沒有絲毫氣勁,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到,這一拳的威力。已然超月兌**力量的極限。
畢玄更是清晰的感到,對方所有的力量完全收斂。沒有一絲浪費,溢出體外。
只是瞬間。畢玄便知來人至少是與他同級的絕代高手。
立時放棄了追擊姚玄。
身軀左右晃動,雙目中精芒閃爍,若如天上的閃電發生存瞳仁深處,兩袖拂出,似攻非攻,卻正中戶愚呂的左拳。
「蓬!蓬!」
畢玄哈哈一笑,受力往後退開,並沒有硬抗。
戶愚呂冷哼一聲,趁勢跟進,仍舊是簡簡單單的一拳擊出。
拋跌一旁的姚玄,只感到被畢玄拍中的地方,經脈陡然灼熱起來,難受得如草原的野狼般對月仰嗥,感覺可怖至極點,難過至要吐血。又如同每個月那不舒服的幾天,心煩意亂,躁動無比。
不由得施出不死印法的看家本領,一股冰寒陰柔,一股灼熱剛猛的氣息交匯,聚而成一股能摧心裂肺的狂飆,如絲如縷,如牆如堵,迎頭痛擊。將畢玄的炎陽真氣驅除體外。
「噗!」姚玄吐了小半口血。臉色一白,看來他比之三大宗師級別的人物還差得遠呢。
高手之間相差一線,便是天差地別,否則無破綻的石之軒與寧道奇兩次交手不分勝負,而有破綻差了一線的石之軒,面對寧道奇時,最終卻只能落荒而逃。這便是差距。
姚玄原以為,與這即將九十歲高齡的絕代武者之間差距並無多少,但是此次一交手便知道他錯了。
要不是有戶愚呂,恐怕他此時已經橫尸此處了。
留在此地無益。
畢玄在兩丈外悠然立定,冷酷的臉容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搖著頭,嘆道,「自四十年前與寧道奇一戰後,從未有過如此痛快。唐小花你能擋本人全力一擊,足可盛名永存。此外,這位兄台,便是傳聞中的那位戶愚呂先生吧?!果然盛名不虛。沒想到除了宋缺、石之軒之外,還有你這樣隱藏如此之深的超卓人物。中原大地,真是臥虎藏龍啊。」
戶愚呂點點頭,「你也不錯。」
畢玄這種級數境界,已臻達完美無瑕,既不會出錯,更無可乘之機。
自然也不是用人數填便能輕易填死的。
對方雖在兩丈之外,但姚玄卻再感覺不到這庭院之中的清涼夜風,反而有如置身大沙漠的干旱火焰中。可知畢玄正以「炎陽**」鎖緊籠罩,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誰想過世上有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功法,更不知如何可以化解抵擋,如何可對這武學的大宗師造成傷害。
炎陽**像沙漠上空的烈日,初置其中並不怎樣,但卻是無處可避,最終可把你烘干成一堆白骨。
高手交戰,縱然蒙上雙目,仍可從對方勁氣的微妙變化把握對手的進退動靜,其感應的清晰更勝似黑夜怒濤中的明燈,使雙方曉得攻守的運變,不致稍有錯失。
但畢玄竟能把真氣完全收斂,那種感覺比被他的炎陽氣壓制至動彈不得更難應付,雖明明看到對手有所動作。仍像從陽光烈照的天地墮進暗不見指的黑獄,頓覺一切無從捉模,其驚駭與震懾感直可令人發狂。
「你們先打著,我去弄幾個下酒菜。俗話說的好。有朋至遠方來不亦樂乎。」姚玄搖頭晃腦的說著告退,便要起身離開。
畢玄一臉欣然道,「且慢再去。我們還未成為朋友呢。」說完,他的身形再次縮地成寸般出現在姚玄身前一步處,右腳在上方迅速擴大,朝他似重似輕的踢來,其出神入化處,非是親眼目睹。絕不肯相信區區一腳,竟可臻如斯境界。
姚玄頓時狼狽之極的向後就倒。同時一手抓地,揚起一蓬勁氣 射的石子雨。隨後右腳彈簧般向外點出,直奔畢玄的第三條腿。
畢玄哈哈一笑。右腳原式不變地繼續踩去。
平平無奇的一腳,顯出干錘百煉的功力,先穿破石雨,然後腳跟不動只以腳尖掃擺,牛皮長靴毫厘無誤的命中姚玄陰損的腳尖。
姚玄立即感到全身經脈發熱脹痛。竟生出無法運氣吐勁的駭人感覺,身軀劇震,橫移之勢變成身不由已地往旁蹌跟跌退,失去重心。無法續攻擊或防御。
畢玄木椿似的筆直追上,兩袖先後拂出。仿如一雙追逐游戲花叢的蝴蝶,卻是氣勢懾人。不予姚玄絲毫喘息的機會。
際此生死關頭,姚玄身前猛然炸起一團劍雨,星星點點,漫天而散,四處標射,無數寒芒交織,氣勁狂飆,猶如世上最美麗的煙花盛開。
「叮叮叮!!!蓬蓬!!!」疾風驟雨般勁氣交擊,姚玄往外旋開。
畢玄如影附形的追前,姚玄忽又回旋過來,真龍妖刃全力展開,一團又一團的光雨,漫天炸開,把畢玄卷進驚濤裂岸的劍勢中去。
畢玄豪邁大笑道,「好劍!如此劍法,當有向傅采林挑戰的資格。沒想到天下繼傅采林一劍,宋缺一刀之後,又出了個唐小花。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說話間,畢玄仍舊在劍雨之中進退自如的以雙袖從容應付。
並不時踢出一腳轉守為攻。
心中一動,畢玄往後旋開,一拳擊出,「 !!!」
人影倏分。
戶愚呂原地不動,保持著一拳擊出的狀態。
「好,好一個戶愚呂,好一個唐小花,再過三年,恐怕天下將無人可制,不過,你們今天得罪如此多人,已然不容于天下,下次見面就是你們的死期。」
而畢玄臉上古銅色的肌膚突然出現一抹艷紅,隨即腳下不停,一直退入牆外黑暗之中。
姚玄臉色蒼白無比,呼吸急促有鋼管音發出,顯然被對方傷了氣門。
三大宗師,果然名不虛傳。
突然姚玄臉色一變,「走!!!」
抓住祝玉妍,朝大廳急速掠去。
正看到脖子被人砍開的乩童周身爆發出一道血紅色的詭異光環。
漣漪水紋一般,向外一擴而散。
通過心靈溝通,早知道這是什麼的姚玄頓時臉色再白一分。
直接越過也是一臉驚異的婠婠,一把抓住乩童兀自不倒的身體。不由分說,向外猛撲。
戶愚呂緊隨其後,一手抓著玲瓏嬌,一手抓著尚秀芳。
戶愚呂的出現,讓婠婠不敢輕舉妄動。
而她心中也有種不好的預感,也不敢再做停留,只留下呆滯的尤楚紅立在滿廳的尸體之中……
來到外面,姚玄一拍胸口,一團黑霧中伸出數道鐵鏈橫貫而出,將張須陀的棺槨收入魔方之中。
隨即掃視了一眼,已然死于非命的十二個跟班,微微一嘆。
然後直奔馬廄。
五匹馬箭矢般沖出。
姚玄橫抱著乩童在前,祝玉妍在左,戶愚呂在右。
身後跟著花容失色的尚秀芳和玲瓏嬌。
而不遠處,婠婠也搶了一匹快馬跟了上來。
「唐小花,你放開我師尊。否則我……」
「給我閉嘴!!!一刻鐘之內逃不出洛陽城,全都得死!!!!」姚玄現在根本沒有時間與婠婠爭斗,只能是沒命的跑。
乩童這個在靈界、魔界都掛了號的通緝犯。自然有他的理由。
這種抽干全身妖力體力,以及與生俱來神秘之力的大招,雖然傷敵一萬,自損一萬二。但是一經放出,目標之內的地界絕對有著不可估量的危險。
乩童所詛咒的三項。除了最後一項「天下從此蕭」之外,第一項已經實現了,現在,正是第二項,「屠盡洛陽城」的應劫之時。
而施術者乩童已然身負重傷,昏死過去。甚至要不是姚玄心靈上還能若有若無的感應到對方的一絲微弱生機。任誰看到現在的乩童都會認為死了。
這樣的話,沒有施術者的引導,一會洛陽城會發生什麼,誰也不會知曉。
只是姚玄隱隱感覺到一點。此地會發生一場塌天大禍。
若不及時退走,恐怕除了戶愚呂能強一點外,連他都有隕落的危險。
「唐小花,你,你和我。我師尊,你們……」來到近前的婠婠唯一感應,便感覺到了姚玄體內雖然淺薄,但業已成型的天魔真氣。
姚玄想到武威之死。白了婠婠一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吃醋,不就是操了你師傅嗎?!放心。我先干的你,所以在我這,你地位比她高。別一副吃驚的樣子,難道你還想讓我只上你一個?!拜托,這個世界,三妻四妾的在正常不過了吧。婠大小姐,你的思想太守舊了……等有時間,我把你和你師父,對了再加上個師妃暄,一起放在床上,好好磨合一下,解放一下思想就好了……」
尚秀芳、玲瓏嬌尚是首次听到有人如此不知廉恥的大談男女之事,而且還是當著她們的面。
只披著一層外袍的祝玉妍則低頭策馬不語。這位堂堂陰後,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無恥!」婠婠啐了一口,臉色罕見的抹過一絲緋紅。
「踏踏踏踏……」
六馬一路疾馳飛奔。
「轟!!!!」
整個大地一陣顫抖。
接著是一陣緊過一陣的搖晃。地面陡然出現巨大的裂縫,建築物紛紛倒塌。土地像波浪一樣在起伏,地面同時出現幾百條裂縫,忽開忽合。密密麻麻的人群奔走哭嚎像開了鍋,穿金戴銀、衣衫襤褸、披甲持銳的各色人們在屋塌、地裂的交逼下瘋狂奔走,企圖找一個庇身之所。高達二十丈的巨大堅固城牆。齊根斷裂。
當姚玄等人從斷牆處棄馬躍出的剎那。
整個洛陽城的上空驀然風雲變化,無數道血柱沖天而起,宛如世上最耀眼妖艷的禮花綻放。
隨即一陣不可思議的轟然大震,整個洛陽城就此化作一片死寂的廢墟。
所有在洛陽城中的活物,同一時間全部暴斃而亡。
越王楊侗,獨孤閥,數萬兵馬,無數百姓,牛羊牲口,無一存活。
轉眼之間,繁華無比的洛陽城,變作了一座名副其實的死城。
眾人汗水汩汩而下,他們清晰的感到,如果剛才他們出來的再晚上那麼一點,恐怕為這座天下雄關陪葬的人中,恐怕就有他們了吧。
這一切清清楚楚的發生在眼前,所有的繁華富貴轉眼雲煙。讓同陷入一個不真實的夢境之中。
幾人一時無言,盡皆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
姚玄、婠婠同時醒來。其與眾人也是被一陣「南無阿彌陀佛」的佛號之聲驚醒。
那是有人在他們身邊口喧佛號。
頓時心中大懍。
是誰?!究竟是何方神聖?!!難道洛陽城還有幸存者不成?!!!亦或是此人是寧道奇親來?!!!!不,不對,那明明是一聲佛號……
種種疑問,以電光石火的速度閃過他迷惑警惕的腦海。
微眯雙目向來人看去。
此時天色已然發白。
那即是說他在榮府的後院,整整廝殺了一個夜晚,但在感覺上卻只是一兩個時辰的光景,令他有些難以相信。
姚玄緩緩吐出一口氣,只見初升之處。漫天柔和陽光下,一位佝樓背脊的灰袍老僧正對著他專心一志的默誦經文。
「若有比丘教余比丘︰‘比丘,汝當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念天。比丘,汝當觀身取是身相。所謂不淨,當觀一切諸有為法皆悉無常,觀一切法空無有我。比丘,汝當取所緣相系心緣中,專念空相,當樂善法,當取不善法相。
取不善法相已,為令斷故觀念修習。謂為斷貪欲觀不淨相,為斷嗔恚觀慈心相,為斷愚痴觀因緣法。常念淨戒深取空相,勤行精進為得四禪。專心求道。觀不善法皆是衰惱,觀于善法最是安隱,一心修道分別諦觀。善不善法諦取相已,唯觀涅槃安隱寂滅,唯愛涅槃畢竟清淨。’
如是教者名為邪教。謂是正教而是邪教。舍利弗,如是教者名惡知識。是人名為誹謗于我,助于外道,亦為他人說邪道法。
舍利弗。如是惡人,我乃不听受一飲水以自供養。我說教者。不說受者。舍利弗,于我法中多有如是增上慢教。舍利弗。若受教者受戒五歲,不能悉舍如是所教,于是教中勤心精進,自有得無所有比丘不往咨問,我說此人雖有五歲猶名邪見,雜外道法順行魔教……」
聲音如同洪鐘大呂,特別是在這洛陽城成為廢墟的情況下,更是讓人忍不住心生信仰,拜倒在這老僧腳下。
「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自覺已圓。能覺他者。如來應世。我雖未度。願度末劫。一切眾生。未請教大師所為何來,又要何為?!」婠婠雙眼黑芒如炬,一眨不眨的看著這個灰袍老僧,猶如麋鹿遇到虎豹天敵一般,渾身氣息波動不定,極為不穩,仿佛對方只要稍稍不對,便要逃之夭夭一般。
嗯?!逃之夭夭……
姚玄心中一凜,這是他敏銳無比的靈覺的一種下意識的判斷。
怎麼惹出了這樣一位和尚?!
灰袍老僧看了一眼婠婠,「示眾有三毒,又現邪見相,我弟子如是,方便度眾生……女施主血煞之氣繚繞,怕是于以後有礙。」
姚玄定楮一看,只見這老僧須眉俱白,臉相莊嚴中透出祥和之氣,鼻梁比一般人至少長上寸許,清奇獨特。雙目半開半閉,眼神內斂,使他直覺感到對方乃是極有道行的高人。
「哼!真言大師,我敬你是一方大德高僧,但請讓開,此次相會後,終生再無相見之日。」婠婠的語氣似硬實軟,顯然打的是息事寧人的打算。
姚玄身軀頓時一震,倏地看向戶愚呂,以作求證,戶愚呂也是一臉凝重的看著真言,點點頭。確定了對方是如張須陀那般的蓋代人物。
不過,這大和尚不應該在傳授徐子陵真言手印之後圓寂了嗎?!
怎地還會在此……
姚玄勉強一笑道,「真言大師早安!大師之名如雷貫耳,不知此次前來需要晚輩做什麼?!」
似乎一直在等待對方開口,老僧佝僂的背脊猛地挺直,立時變得雄偉挺拔,再沒有絲毫龍鍾老態,不溫不火,慢條斯理的道。「荼毒一方就想撒手而去!施主勿怪老衲驚擾了。」
姚玄早知對方非是普通和尚,而是真正的佛門高人,而且還是在了空和「四大聖僧」之上的那個級數大德聖僧,但仍沒有想到對方一見面,便絲毫不加掩飾的直斥于他。
姚玄暗自一嘆,該來總是要來,躲也躲不過。「小子不明白,大師不去清理你的羅漢堂,寺院,反而來到這里興師問罪,真真是莫名其妙。要知道世上所有之事皆是有因便有果,我佛早就看開,是以大師也勿要怪我才好。嘿!不如我們吃個早餐後各奔東西吧!」
真言大師靜靜的看著他,道。「施主有此慧根真是不錯!可是,我佛還有一句話,當無法可依,無諒可解之時,也可化作除魔衛道的怒目金剛。有的時候,毀滅也是一種新生,既然全城只剩下老衲一人,冥冥中從圓寂中蘇醒,重歸世間,那麼此事便無疑是老衲的職責,怎可假他人之手。一百多年沒有動手,真言也不介意做一回金剛羅漢。」
微一聳肩,姚玄灑然道。「大師既如此堅持,那就有勞大師,冤有頭債有主,小子再不敢打擾。」語罷。將婠婠扔下,企圖蒙混過關,轉身欲去之時。
「咄!!!」
耳鼓忽地傳來「哄」的一聲,就在此一剎那,姚玄腦際一片空白,除此聲外再無他物,更奇怪的是整條脊椎督脈像隨著喝音振動起來似的,極為難受。感覺怪異無倫,偏又心生寒意。
姚玄渾身一震,頓時止步,嘆道。「大師這招真厲害,在你面前,恐怕小妍和婠婠的天魔音亦如小孩子的玩具般。」
真言大和尚沒有直接答話,而是淡淡的道,「這是佛家力能降魔伏妖的真言咒。關鍵處是我手結的大金剛輪印,通過特別的音符真言,能振動施主體內相應的氣脈,產生不可思議的效力。我之前有一小友曾經將這「九字真言」用于武功之上。對老僧啟發很大,也許這也是佛祖讓老僧重回世間。降妖除魔的因緣。」
「既是如此,也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廢話也不必多說。我們見真章吧。看看是你除了我們,還是我們打通你這道人肉關卡。」姚玄嘆息一聲,知道此戰已經不可避免,已然拋卻雜念,準備一戰。
真言大師雙目射出深邃不可測充滿智慧的異芒,看著姚玄點頭道。「像施主這麼坦白真誠,做事全憑本心之人,縱在空門之中亦屬罕有。百多年來,老衲曾先後游歷中外名寺古剎五千六百五十二所,最後把所有印結歸納在‘九字冥言手印’內,今與施主有一場緣法,竟有不吐不快的俗念塵心,確為異數。施主,老僧來矣。」
就在這一刻,真言像忽然融人天上的日空去,廣闊無邊,法力無窮,無處不是可乘的破綻,卻無一是可乘之破綻。
他充盈超越世情智能深廣的眼神,似是能瞧透姚玄心內的每一個意圖,無有疏忽,無有遺漏。
姚玄打從深心中涌起一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莫名感覺,這是從未試過在與敵手交鋒前生出的情緒,就像登山者突然面對拔起千刃的險峰,駕舟者在浪高風急遠離岸陸的黑夜怒海中掙扎,生出不能克服的無力感覺。
此人佛法領悟恐怕已達智慧圓滿的無上至境,
無生戀,無死畏,無佛求,無魔怖,是謂自在,概可由自心求得。
姚玄頓時想起了當初的了空。
此二人的心性智慧,正是佛門最具代表的佼佼者,遍數歷代大德高僧之中,他們必在其中。
而真言大師,百多年未曾與人動手,在這點上要比後來方才領悟轉修閉口禪的了空高上不止一籌。
但是這百多年未曾出手的大和尚,一旦出手,夾帶兩甲子以上的最為純粹之功,排山倒海而來,那麼將是最為凌厲的攻擊。
就在此時。
本是平靜的海面盡化為白沫翻騰飛濺的浪濤,咆哮巨浪似從四方八面襲來,令姚玄一方立時手忙腳亂,沒有辦法完全抵御對方變幻自如的氣勢,再不能照自己的心意決定何時動手。
無邊的氣勢如同陸岸隱沒在濃雲中,恍惚中姚玄感到,四周的浪濤盡是碧綠海水涌起的白沫,海風吹來有種冰寒徹骨,咸重氣濕、充滿險峻意味的感覺……
已然換了天地。
身旁再無一人。
姚玄心中一片冰涼,這就是與張須陀同級的真言大師的真實實力嗎?!
實在是奪天地之造化,化身神靈一般。
想到之前張須陀強弩之末之時,仍然將他和戶愚呂差一點擊殺。
而現在面對的卻是全盛時期的真言。
雖然沒有那種張須陀濃烈如酒,風起雲動的無上殺意絕倫士氣,但是卻讓姚玄更加心寒。
恍若憑空而立的真言兩掌緩緩豎合,掌心微虛,如蓮花之開放,接著兩掌仰上相疊如井,狀如掬水,忽又化為兩手反合十指相絞,自然無為般變化出種種奇異不同的莫名手印。牽動著冥冥之中一絲絲一縷縷無可名狀,秘不可測的力量。
緩緩匯聚成形,布滿此方天地。
萬念歸一!!!
姚玄暗叫不妙,神識倏地外放。周遭環境依舊是大海潮生,風起浪涌,無邊無涯。
姚玄驚悚,這還是他第一次無法勘破對方營造出來幻境。這就意味著。對方在精神這一項上,已然將自己死死壓制。
姚玄能夠清晰的感到,在那莫名的虛無縹緲,恍惚渺冥之際,對方內外的分隔徹底崩潰下來,虛極靜篤中,身內法輪逐一轉動,借著不同手印融合為一。晉入這片若虛無,卻讓人感覺真實無比的虛空之中。人天合一。
外則通宇宙,內則貫五髒六腑,奇經八脈……姚玄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關于真言手印的一句評價。
「啪!!!」一道高高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之上。撞得粉身碎骨,激起漫天水花。
陡然天地一暗,真言驀地消失不見。一尊巨大的金身羅漢靜立身前,共有六手,兩手向左右伸展。合掌頂上,另兩手握拳交叉胸口處,余下的一對手置于眉眼間,使大拇指觸到眉心。臉相現出瞑想的狀態。
然後就在姚玄的駭然之中。高達三丈的巨大羅漢忽然左右搖晃,六手變化萬千。手印變幻無窮,就在姚玄不由自主的緊盯著對方雙掌時。變幻莫測的手印,逐漸變化成兩大拇指外彎,被其余兩手握住,一股如威如獄的浩瀚氣息,頓時轟然鎮壓。
剩余兩手,化作巨大的拳頭,如同萬千巨錘般以泰山壓頂之勢當頭砸來。
「轟!!!!」整個天地仿佛與對方融為一體,這一擊砸出,地動山搖,巨浪滔天,一股天地威勢自然而然的融入其間,更平添五分神異。這巨大羅漢仿若一拳砸破天般轟然而至。
強大無匹的勁風將姚玄死死壓制,無法動彈分毫,甚至連完全睜眼都不能辦到。只能勉強睜開一道縫隙,絕望的看著對方真正充塞天地宇宙的一拳砸來。
同一時間,一陣諸佛講經教化佛民的梵音從天邊遽然響起,由遠至近,瞬間響徹整片天空,「佛陀。大論雲。秦言知者。知過去未來現在眾生非眾生數。有常無常等一切諸法。菩提樹下了了覺知。故名佛陀。後漢郊祀志雲。漢言覺也。覺具三義。一者自覺。悟性真常。了惑虛妄。二者覺他。運無緣慈度有情界。三者覺行圓滿。窮原極底。行滿果圓故。華嚴雲。一切諸法性無生。亦無滅。奇哉大導師。自覺能覺他。肇師雲。生死長寢莫能自覺。自覺覺彼者。其唯佛也。妙樂記雲。此雲知者覺者。對迷名知。對愚說覺。佛地論雲。具一切智一切種智。離煩惱障及所知障。于一切法一切種相。能自開覺。亦能開覺一切有情。如睡夢覺。如蓮華開。故名為佛……」
一字字恍如晨鐘暮鼓一般,透過姚玄的皮相,一下一下狠狠敲在姚玄的心頭。
一陣陣的轟然大震,將他渾身的骨節全部震酥,大椎如同癱瘓一般,無法集中一絲力量,所有魔功全部退縮一角,渙散若無,先天真氣雖然仍在,但像是被人強行束縛鎮壓了一般,無論姚玄如何調動,死蛇般動也不動。
姚玄仗之橫行的一切手段,似乎在這一方天地,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巨大的金身羅漢,臉色肅穆的將他砸成肉餅。
等等?!!
不對。
姚玄抱著腦袋,瘋狂的思考著。
不可能,這個真言無論多厲害,也不可能真正的改天換地,甚至化身只有傳說中才會出現的金身羅漢。
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姚玄此時就像是買到票卻因為人潮洶涌而上不了車的春運旅客。
不得其門。
冷靜,我要冷靜。
這是個幻境無疑。
但是這個環境不可能完全由真言操控,不然的話,這個大和尚恐怕早就無敵人間了,甚至真的能化身為金身羅漢正果了。
但這可能嗎?!
絕對不可能。
因為空間那家伙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是一個武俠世界的難度,不是仙俠。
因此,即便這老和尚再厲害。也會有個限度。
這個限度就是不可能為所欲為,真的化身為神。
那麼,現在的這種天地奇景該做如何解釋呢?!!!
姚玄神識雖然破解不了這個幻境,但是分析對方的出手威力卻還是能夠辦到的。
對方的這一擊。絕對能夠把他生生擊殺。
沒有任何意外和余地。
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是,這似乎不合常理。
雖然血色空間本身就是個最不合常理的地方。
但是也沒道理出現這麼一個如此強大叵測的家伙……
突然,姚玄靈光一閃。
他突然升起一股明悟。
這不是真言老和尚一個人建立起的幻境,而是他姚玄和真言一起建立的。
換句話說,這里是他們兩個人的意識空間。
這樣的話,就怪不得神識無法勘破這個幻境,因為這壓根就是他自己和人家一起弄出來的。自然無法自毀長城。
姚玄也頓時明白了這個巨大的只存在傳說之中的金身羅漢從何而來。
那是真言大師意識之中最為強大的力量臆想。
當然這種臆想並不是憑空而來,而是真言老和尚一輩子向佛。悟得了的一種佛家神通,無形而有質,再加上起死回生,這種神秘莫測。似有若無的超然力量,使得這一切都成為了必然。
姚玄可以斷定,此時的金身羅漢絕對與典籍中記載的一模一樣,同樣力能降龍伏虎,神通廣大。
在這個意識空間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可能發生,但前提是你必須為之相信的,信仰的,真實的。所經歷過的,並且能夠駕馭得了的力量。才會應運而生,為你所用。
要說這片陸地和羅漢是真言幻造出來的話。那麼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便是根據姚玄的意識形態而出現的。
也就是說,這個陸地、大海的世界,是他們兩個各自意識的最直接體現。
而羅漢自然便是真言力量的最直觀具現。
那麼既然對方可以顯化,沒道理自己不可以……
一念想通,姚玄頓時感到無比暢快,頭腦一片澄明。
面對著居高臨下,不足自身丈許的巨大羅漢,無比暢快一笑,「大和尚無上神通,小子佩服。在與之相見人中,惟有張須陀張帥能夠與你相提並論,真可謂是功參造化,天下無敵。乃是真正的人間巔峰。換做任何一人,哪怕是畢玄、寧道奇之輩前來,也要在這一手下飲恨當場,再無翻身之地。不過,可巧的是,小子‘實物幻造’這一手也是相當的擅長……」
姚玄說的沒錯。
即便是一般人,哪怕是畢玄之輩在此,先不說精神凝練之上肯定不敵真言,幻造的事物威力先天就弱于對方許多,就說真言能夠幻造出金身羅漢,是由于百多年的精深持法,開悟生智,大徹大悟。那麼畢玄能幻化什麼呢?!
黃沙大漠的場景,十數萬的金狼軍?!
大抵如此吧。
可是一與眼前擁有大神通,俯瞰眾生,看凡人盡皆螻蟻的金身羅漢相比。
便真的不值一提了。
恐怕最終的結果便是,所有的代表畢玄的神魂之力的金狼軍全部被滅殺干淨,而畢玄本人立即身死魂消,即便活著,也是個腦死亡的白痴植物人。
也就是說一般人臆想出來,並為之相信的力量,與傳說之中的金身羅漢相比。先天上便差了不止一籌。不可能在此上面勝過對方,畢竟這里是對方的主場,佔盡一切主場優勢。
在這個意識空間里,真言便是無敵的。
這可不是了空的那種半吊子的只能困住戶愚呂一時的「諸法空界」。
而是真正能夠滅殺一切生靈的「實物幻造」界。
不得不說,這老和尚已然成為了真真正正的活著的神話。
不過,那前提是沒有踫到他唐小花。
姚玄帶著一絲神秘的哂笑,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以我實際七海之王的無上身份,我縱橫七洋的三大傳奇之艦啊,听從我的命令,我命令你們來到我面前,將我眼前所有威脅之阻礙全部轟殺!!!!」
「轟轟轟轟轟轟!!!!!!!!」
整個大海猛然爆發翻天覆地一般的海嘯。
一股奇異的莫可名狀的波動陡然橫空而至。
真言所具現化的金身羅漢,受此影響,動作不由一滯,轉首看去。
而與此同時,所有的海嘯、巨浪、狂風,全部極其詭異的在這一刻靜止。
然後在金身羅漢極度不可思議的眼神之中。
整個大海,翻過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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