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農歷年足足喧嘩了十天,還沒從這吵雜的疲憊里回過神來,轉眼間,又到了大年。
知義破例領了如情外出,系上紅色的羽紗披氅,頭戴紅色覆面巾紗,扮作普通的富戶,領著護衛丫頭,一並觀賞了大同的花燈,鑼鼓賽、撓閣、高蹺、舞龍燈還有扎大型的彩車,足足在外頭瘋玩了一天。尤其夜間的花燈,更是引人入勝,這一次外出過得溫馨而滿足,沒有長輩在場,如情能作半邊主,想做什麼,想吃什麼,也沒有人敢攔她,過得很是滋潤。
將軍府的下人,經過周媽媽與如情耳提面命的教,總算有個樣子。通常遇上不服管教的,如情就把知義找來,知義是個武將,說好听些是殺伐果決,不好听些幾乎是殺人如麻了。收拾起不听話的下人來,簡直是家常便飯,先前打殺了挽雪身邊的碧桃,再拿采買的婆子開了刀,基本上已成功起了震攝作用,遇上一些極個別的陰奉陽違的,只稍搬出知義往此人面前一站,立馬變得乖順且自覺,並且冷汗直流。
知義穿著如情親手給他做的米色羽紗夾棉長袍,很簡單的式樣,但卻在袍裾邊緣以五色繡線透出繁復的紋路,內瓖棉花,里襯是絹絲,外襯是米白色挑金線羽紗為質材,對襟敞口的設計,純當作外袍,可披可穿,外出或在家家都極是上台面,知義穿上,頭上再戴個狐狸皮做的暖帽,里頭同色系的衣裳,腰帶玉帶,吊著塊羊脂玉,整個人玉樹臨風又威武不凡。走在吵雜的大街上,回頭率過半。
如情頭戴紗巾覆面,她能看清外頭的,但外人卻無法看到面容,偷偷打量自家兄長,有種與有榮嫣的驕傲感。
在看擺龍燈時,知義找了間酒樓,登了二樓臨欄觀看,一邊為如情解釋著。
在這個古代生活了十多年了,如情還是第一次出門觀賞外頭的風景,剛開始倒還興奮,但漸漸地,就吃不消了,如果全程觀看下邊的表演倒也罷了,問題是,知義選的這間酒樓,在本地知名度很高,來的名人富商也不少,好些認出了知義,紛紛上前招呼,然後,如情也就成了動物園的猴子,全供觀賞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如情才察覺,這兒全是清一色的雄性動物,雖然知義一再表明她已訂了親事,卻也阻止不了這些老頭子及紈褲子弟們的好奇的打量。
如情盡量表現出落落大方的一面,但,自從腳蹬玄黑皮靴,頭戴土黃色瓖二龍勒珠貂皮暖帽,身穿紫色袍子的李驍也進來時,便整個人都坐立不安了。
李驍是在場諸人中,地位最高的,理所當然坐到了首座,邊喝酒邊與眾人談天說地,此人倒算是天生的社交家,自他一來,原先由知義主導的場面便完全成了他的地盤。談笑風聲,好不威武。
在場諸人也很是巴接李驍,李驍說什麼他們就附和什麼,而知義仍是一如往常般,不多話,也不插嘴。
李驍雖位高權重,但待人接物也有一套,並未冷落誰,卻也未熱乎誰,對如情也是客氣且有禮的。但如情卻是坐立難安,先前變著法子送了那一堆藥材過去,凡是男人,哪有不生氣的。但今天李驍卻完全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輕輕地笑著︰「方姑娘也出來了,難得,難得。」
如情客氣地笑著。
李驍又道︰「方姑娘一直謹守閨閣禮儀,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為何今日卻反其道行之這般拋頭露面?」也不給如情回答的機會,又繼續往下說,「姑娘不怕傳回京城去,有損姑娘閨譽?」
知義皺眉。
如情輕輕地笑著︰「王爺真愛說笑,如情一直謹守閨閣禮儀,十余年來從未懈怠過。今日里,與兄長一道出了躺門,卻也緊記著女兒家不得輕易拋頭露面的規矩。如情這般潔身自愛,怎麼在王爺眼里,卻成了有損閨譽了?如情不明白,還請王爺指點一二。」
李驍握著酒杯,眸光深深地盯著她,恨不得把面紗瞪穿,面紗後那雙俏顏仍是保持著隱約的微笑面孔,心頭直咬牙,但面上卻哈哈大笑起來,「姑娘的伶牙俐齒,本王早就領教過多次了。姑娘出趟門都要戴個面紗,這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如情嘴順答道︰「是呀,這確實沒什麼樂趣可言。可是,王爺難道忘了,訂下這個規矩的,便是太祖皇帝,王爺的親祖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