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已有消息遞進王府,鳳姨娘在太皇太後的宮里被杖斃,尸首已被拖入亂崗埋了。
並且太皇太後還派了宮里的執事太監前來通知如情。這位頭發斑白的老太監恭敬地朝如情彎了腰,「奴才羅斌給王妃請安,王妃萬福金安。」
如情在香茗于夏的攙扶下,從撫手大椅上起身,也跟著還了一禮,唇角含笑,「這兒沒有外人,公公不必多禮。」然後招呼著羅斌坐下來好生說說話。
羅斌搖頭,「不了,老奴還要回宮復命,就不敢耽擱了,只是轉告王妃,鳳姨娘已被伏誅,尸首已被拖去亂崗埋了。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要老奴轉告王妃,對付這起子陰毒的賤婢,王妃千萬別髒了自己的手。」
如情在心里回味這句話,心下若有所悟,誠心回道︰「有勞皇祖母教晦,我省得。有勞公公親自跑這一徜。」
羅斌諂媚地笑道︰「王妃過獎,這是奴才應該做的。時辰不早了,老奴該回宮復命了,這就告退。」
如情親自送客到儀門處,又讓人塞了包茶葉與他,「就知道公公最好這一口,剛好公公來得湊巧,我這兒還有小半包,送與公公,算是我一點心意,還請公公笑納。」
在嫁進靖王府後,如情就已有覺悟,高嫁姑娘想要在婆家立足,除了學會的必要硬件外,社交方面的應酬也少不了。日後少不得要與天家人物打交道,這宮里的各個主子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而這些主子背後的小人物卻也不容小覷,尤其是這些各個主子的心月復嬤嬤太監,更是得罪不得。如情也逐磨打听出這些人的喜好,再投其所好,雖說不能列為心月復,至少得了她的好處,不會在背後說她的壞話了。
羅斌見這滿滿一包茶葉,並且又是他最喜愛的,哪有不高興之理,今年信陽毛尖產量極少,宮中再分賞下來,確實所剩無幾,如今如情送這麼一包給他,也夠他喝上月余了,于是高興收下,又說了好些好話,又左右瞧了瞧,彎子在如情耳邊輕聲道︰「太皇太後處置鳳姨娘時,可是當著慶安公主的面,慶安公主被嚇傻了。」
如情目光一閃,道︰「應該不至于呀?」
羅斌不屑地道︰「慶安公主一瞧到那串珠先前還死活不肯承認,說是王妃故意嫁禍她,可鳳姨娘自己卻招認了,太皇太後當場下令把她杖斃。慶安公主嚇得臉都白了,本想求情,太皇太後說‘若是不想你姨娘死,那你就代為受過吧’慶安公主果真不敢再吱聲了。」
如情暗暗冷笑,果真是鐵鐵無私慈母愛,真真自私不孝女呀。
羅斌又道︰「不過後來奴才私下里瞧著慶安公主滿面怨毒,估計是懷恨于心吧,王妃可得不發心。」
如情點頭,笑道︰「多謝公公提點,如情感激不盡。」
送走羅斌後,如情來到佛堂里,跪在高大聖潔的觀音面前,緩緩點起兩注沉香,她在為自己的罪孽而忤悔。
楊太夫人雖然為虎作倀,以勢壓人,鼻孔朝天,自以為是,可總歸與她無深仇大恨,雖然被不肖女給活活氣癱,可若不是她推波阻瀾,故意當著太皇太後等人故意侮辱貶損楊啟寧,此人也不會有如今這種淒慘結局。再來,楊啟寧之所以會有如此沖動且任性的行為,一部份是陷于她自己設下的心魔所至,一部份是受人竄唆所至,而最後一部份,卻是她在暗中推波阻瀾所至。
如果楊啟寧不這麼顛狂,楊太夫人也不會有這種無妄之災。
她從小到大,連顆螞蟻都未踩死過,如今,為了排除異已,卻設計出如此圈套,昔日雖然為了與嫡庶姐爭寵,偶爾也會弄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把戲,假哭裝病什麼的,偶爾給嫡母使使絆子,但總歸沒有真正害過人,如今,她這雙美麗光潔的手,卻已沾上了一條半人命了。
一柱香快要燃沒時,如情又點起另外一柱香。
鳳姨娘雖可惡,下作,無賴,無恥,陰毒,刻薄,狡詐,刁滑,但總歸與她並無多大過節,她卻因為一已私欲而讓她當了炮灰。
慶安雖可惡,也只是犯了下毒未遂與挑唆,饒舌之罪,給她幾巴掌泄忿就成了,著實沒必要拿鳳姨娘抵罪。
而鳳姨娘……如情忍下心頭的罪責與愧疚,她原以,慶安公主雖是庶出,但總歸姓李,太皇太後的親孫女,太皇太後或許會瞧在她的份上,斥責慶安,把鳳姨娘打上一頓板子,再送到莊子上看管起來。可誰知,太皇太後出手會如此俐落,直接就要了鳳姨娘的命,雖說減除了如情在王府的潛在威脅,卻也讓她平白背負著一條不見血的罪孽。
周媽媽何媽媽守在如情跟前,見如情久久不起身,不由上前一步勸道︰「王妃,切莫再自責了。她們本就是咎由自取,壓根就犯不到您身上。」
何媽媽憐惜地望著如情,輕聲道︰「王妃就是心慈面軟,也幸好靖王府雖家大業大,然人口簡單。若是嫁進三四代經營下來的家族里,各房各事,妯娌公婆小姑什麼的更令人頭痛,若無厲害手腕,早就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王妃這樣處置鳳姨娘,也純屬自保而已。總比那些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前程主動害人又要好得多了。」想當年遼王妃為了在庶子女及姨娘面前立威,那可是活活打死了幾名庶女和幾名姨娘。如情這點根本算不得什麼。更何況,楊太夫人是教女無方,咎由自取。鳳姨娘是被女兒連累,替女受過,又不是如情親下令把她打死的。
如情輕嘆一聲,在周媽媽攙扶下起了身,語氣沉重,「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份罪孽,是該懺悔的。」
周媽媽安慰如情︰「王妃就是善良。楊太夫人只是意外而已,也怪不到王妃頭上。至于鳳姨娘,教出個如此陰毒的女兒,她代為受過也算便宜了她。殘害王府子嗣本就是重罪,慶安因有著公主封號而未問罪,也算王妃仁慈了。」
不知是何媽媽周媽媽會安慰人,還是如情自欺欺人、給自己找台階下,總之,大半日過後,總算不再郁仰自責。
後來宮里頭又傳出消息,皇太後公開申飭呂太嬪與路淑妃,斥責她們胡亂干涉靖王府家務事,以至于害得靖王妃大動胎氣,責令呂太嬪閉門思過三年,路淑妃罰抄戒書一百遍,以儆效尤。
緊接著,太皇太後,皇太後又賞賜了好些補品下來,並責令太醫每日來靖王府看診,不得有誤。
第三日,如美又登了門來,這回一掃先前的郁積之氣,走路都是兩袖生風,一到來隆仙居,就蔽開肚子笑了起來,「哈哈哈,我長這麼大,還從未像今日這般高興過。四妹妹,真看不出來,這麼嬌嬌弱弱的你,居然還有這種能耐。唉呀呀,要我如何感激你呢?」如美箭步來到如情跟前,也顧不得周圍侍立的下人,來到如情炕上,笑得眉不見眼。
「我給你說呀,前日看著婆母被下人抬回來的時候,我可真的嚇傻了,又听邱嬤嬤說婆母這輩子都只能癱在床上,一輩子都只能這樣了,咳咳,你不知道,我那時候有,有多……」
「三姐姐……」如情眉頭輕蹙,握著如美的手,很是傷感,「楊太夫人如今成了這模樣,我心里也很悲痛,不過也請三姐姐節哀。」
如美張大了嘴,呆滯地望著如情,但手心里傳來的刺痛感使得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立馬把上揚的臉切換成一張苦瓜臉,悲痛地道︰「妹妹說得極是……當時我那個心,好是難受悲痛,婆母從來都是健健壯壯的,想不到進了宮後卻成了這副模樣。我心里真的好難受……」說著還有模有樣地拿了帕子拭了眼角。
如情拿著袖子,擋住唇邊上揚的笑意,然後姐妹二人共同傷感,共同唏噓,總算如美身邊的乳母上前勸了兩句,如美這才稍稍收起哀淒神色,哀聲嘆氣地道︰「婆母陡然變成這樣,我心里著實不好受。我和大嫂都心痛沉重,大嫂對婆母果真是一片孝心,陡然見著婆母的那一剎那,當場就暈厥過去了。好不容易醒了來就質問陪婆母進宮那些人……最後大嫂發了狠,以沒有照料好婆母的罪名,把婆母身邊的人全捋了個干淨。」
說到這里,如美撞了如情一把,神秘兮兮地道︰「听說你就憑這張三寸不爛之舌就把這對母女罵得體無完膚,厲害呀你,真看不出來。」
如情苦笑道︰「沒法子,人家都逼上門了,我若是不還擊回去,真讓她進了門,我才慘呢。」
如美點頭,「你說的倒也是事實。只是邱嬤嬤對你很有怨言,都把你說成披著羊皮的母夜叉了。而我那婆母就成了待宰無辜的糕羊。」
如情冷笑一聲︰「我若是母夜叉,也是最溫柔最美麗最優雅的母夜叉。而她則是最惡心最無恥的糕羊。」
如美哈哈一笑,「對對,最溫柔的母夜叉,她是最無恥的糕羊,哈哈,若是傳進……婆母耳朵里,不知會氣成什麼樣。」
如情靜了一會,忽然問道︰「你大嫂她,如今對我應該有怨言了吧。」
如美搖頭,嗤笑一聲︰「我那個大嫂,和咱家里的那位大嫂一個樣,都是滑不溜湫的,再是明白不過的,這件事分明就是婆母的不是,如何還怪罪到你身上?不過表面是心痛傷心婆母,哭的好不難過,但我想她也不過是假哭罷了。」當時婆母被抬回來時,如美也哭了好一陣子呢,後來經不住氣氛的感染,還真滴了幾滴眼淚。
如情輕斥︰「胡說,我怎麼听說你那大嫂子在會見前去探望楊太夫人的客人時,眼楮都紅紅的。」外人都在盛傳,楊大夫人果真孝順呀,楊太夫人不枉這一生了。
如美滯了滯,忽然抓抓頭皮,「對呀,我明明瞧著她連顆眼淚都沒有掉過,只在那兒鬼哭狠嚎的,我乳母瞧得仔細,她分明是蘸了啐液往臉上抹,如何是真哭?」真哭真傷心的話,到了第二日確實會雙眼浮腫,可是,在假哭的情況下,居然也有這種癥狀,如美也覺得這個大嫂簡直神奇了。
如情也無比佩服地道︰「是呀,還真夠厲害的。」一旁的沉香有些鄙夷無耐地望著自家王妃,真要論演技論哭功,自家王妃在幾年前就已練得爐火純青。如今居然還在這兒裝象。那楊大夫人雖演技不錯,但真要與王妃比起來,肯定還技輸一籌。
如美的乳母王嬤嬤連忙笑道︰「唉呀,王妃,夫人,您們年紀輕,肯定不知道這哭里頭的名堂,只要往繡帕上抹上生姜水,甚至更厲害的辣椒水,保證哭到天地變色。」然後一臉憐惜地望著如美,「夫人您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如何知道這些內宅婦人的彎彎腸子?大夫人雖不錯,但要論心計和城府,夫人您可就差得遠了。」
如美頹然地垂下頭,悶悶不樂︰「那你說,我該如何對付她?」
王嬤嬤還真被問住了,想了想,道︰「大夫人可是侯府夫人,又是皇上親封的從一品誥命夫人,又生了兩個嫡子,又是何家嫡女,在侯府早已勢力根深,夫人,夫人如何能與她斗?」
如情見如美越發沉了臉色,不由笑道︰「她是嫡媳婦,肯定要厲害些才成呀。否則如何服眾?三姐姐是次媳,就不必擔承擔宗族責任,多輕閑呀?再來,三姐姐這位大嫂子雖心計誠府深,但只要人品好,讓她厲害些又何妨?她是長嫂,所謂長嫂如母,她品性又不錯,又沒有暗害或排濟過你,三姐姐本就年紀比她小,閱練也沒她的豐富,敬著讓著也無妨呀,是吧,三姐姐?」
如美轉陰為晴,深深點頭,「你說的倒也有道理,大嫂子和家里那位一樣,雖刁滑了些,但為人真的不錯的。」
如情撫掌而笑,「這不就結了?三姐姐何苦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美嗔怒地瞪她一眼,「是呀,我是身有福中不知福。那你呢,身在福中道有福了,瞧你都快養成一頭豬了,當心四妹夫人回來瞧到這麼一頭肥胖胖的母豬,不要你了。」
如情鼓著雙頰,悶悶地道︰「三姐姐真討厭。」居然專戳她的痛處。
她現在確實有些胖了,雖然算不得全身浮腫,但珠圓玉潤的,被養得又白又肥,害她想扮個被楊啟寧逼得差點滑胎流產的可憐孕婦都不成了。
總算掰回一城,如美得意直笑,倒是周媽媽看不過去,笑著勸慰如情︰「王妃千萬別听三姑女乃女乃渾說。當年朱姨娘懷王妃的時候呀,也是發了福的,不過生下王妃之後就恢復苗條生材了。如今朱姨娘雖年過不惑,卻仍是苗條如少女,王妃生得與朱姨娘相似八分,待生下小世子,很快就會恢復苗條身子了。」
如情苦悶道︰「希望如此吧。」但卻沒有多少信心。她在少女時期,小月復處就一直有一層肥嘟嘟的肥肉,怎麼也甩不掉。在大同游了一個夏季的泳,倒也恢復到平坦。可惜,回到方府後好吃好睡,肚子上的小肥肉又給長出來了。甚至她天天堅持飯後走一走,也偶爾做做仰臥運動,收效卻甚微,最後索性就那樣了。如今,懷了孕後,肚皮撐這麼大,那日後這小肚腩估計是再也收不回去了,不由苦惱起來。
如美今天是真的高興,在府里在人前還得沉浸于「婆母慘糟不測」的悲怨傷心之中,在人前都要作出一副傷心狀,可難為死她了。如今在如情面前,哪還需顧忌,痛痛快快地笑鬧。
不過笑鬧過後,如美又無限唏噓,「不過話說回來,昔日威風慣了的老太太陡然變成口不能言手腳不能動的活死人,我瞧在眼里也極不好受的。尤其我和大嫂去探望她時,她臉上的模樣,真的好駭人,估計心里也難受吧。」雖然高興日後再無婆母壓著自己,但痛快過後,如美又開始同情起楊太夫人了。若是日後自己也成這樣了,估計媳婦表面傷心心里也是無比高興吧。
如情低著頭,輕嘆一聲,「我原先只想著狠狠譏笑諷刺她們,再讓太皇太後出面把她們罵回去。我最先想的也只是楊太夫人雖心疼女兒,到底是楊府的老夫人,膝下也不止一個女兒,定要為著兒子著想,這才說盡了狠話,料想著楊太夫人雖護短,應該也是個有腦子的,不至于真的讓女兒委屈做妾,可誰知,這楊啟寧會是如此的頑固不化。」誰會想到楊太夫人如此不經激,楊啟寧是如此的偏執,似乎世界都要圍著她轉才成。甚至連自己的母親都不顧了,楊太夫人以死相逼,她卻認為是母親在逼她,不為她考慮。甚至還覺得當母親的,就得為兒她付出最後一滴血才成。否則就不是好母親,該受譴責怒罵的。
這樣的女兒……如情搖頭,在古代只有父母任意拿捏兒女的份,否則就不會有把兒子賣進宮中當太監,兒子發達了,又跑來相認,並且還大言不慚讓兒子撫養,若當兒子的不願,還要受世人怒罵譴責的事了。如情在古代十活了近二十年,對古代的生恩大于養恩的禮教真的不大苟同,比方說,家里貧窮,父母賣女兒給兒子討媳婦,卻被視作天經地義之事,當女兒的被賣後,不管過的好與歹,仍是要補貼父母,不得有怨言。更有甚者,就算把女兒賣入青樓,受盡賤踏,父母一旦有難來求助,也要相幫。如情受現代養恩也能大于生恩的觀念灌輸得久了,還真無法接受這種想法。似乎,只要是當父母的,就可以任意處置甚至打賣親生兒女,但父母再有任何不是,當兒女的都要奉養,否則就是大不孝。
就算如情不認同古代的孝道與禮教,但楊啟寧這種從小錦衣玉食,受盡母親偏疼偏寵的人,還能如此稀奇的想法,就真的成為奇葩一朵了。
有時候,如情不得不懷疑,這姓楊的該不會也是穿來的,想法如此奇特,因為兒女拿捏父母的,也只有現代才普遍存在的吧。
窗外陽光明艷,移植在巨缸里的是王府花房里精心培育的藥勺花開得正是明艷,上風口處拂進的涼風陣陣飄到屋子里,各個角落里擺放的銅盆里的冰塊發揮巨大功效,屋檐下巨大風輪也輸送著不菲的勁道,風輪上擱置了好些好聞的安息香,風輪轉下下,輸送出的風中夾雜著似有似無的香氣,屋子里越發涼爽寧靜。
如美收回目光,目光又望著如情嬌好的臉,好半晌才道︰「人有故意為惡或被迫為惡之分,你一向識大體又懂進退,是我婆母太過了……她有今日下場,大嫂說了,皆因一個貪字和縱字。實在怨不到妹妹頭上,你就不必自責了。」
如情凝目,「你大嫂,當真這麼說?」
如美狠狠點頭,「今兒早上我說要來王府看望你時,大嫂就與我說了這些話。她說,這件事無淪如何都怪罪不到你頭上,要怪要怪咱們楊家,出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這才惹出大亂子。」頓了下,如美又道,「大嫂還要我代她向妹妹賠罪。說她實在無能,無法阻止婆母姑子的行為,讓妹妹受了驚,也讓楊府成為全京城的笑柄,甚至丟臉丟到皇宮里去,著實讓她無顏面對妹妹……」然後又湊到如情耳邊,悄聲道︰「我大嫂也和我一個樣,早就不爽這對母女,估計現在都偷著樂呢,嘻嘻……」
天底下做媳婦的,哪有真心侍奉公婆如親生父母的?只要大家面上過得去就成了,當真把婆婆架子擺得十足了,媳婦表面恭敬,實則恨死了。所以也不會有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說法了。
如美在如情這兒足足呆了大半天才回去,中午如情留她用飯,如美邊吃邊羨慕地道︰「還是王府的膳食好哇,這個酸辣肘子味道就算外頭天香樓里的也沒法比。還有這道鵝肝,又女敕又滑,我這肚子都快吃撐了。」
如情笑道︰「姐姐若愛吃,我這便讓廚房抄個方子與你,回去讓侯府的廚子做不就結了?」如美搖頭,「得了,這應該是你們廚子的拿手絕活,也是壓箱的絕活吧,我如何好讓人家割愛?若是想吃就來你這蹭飯吧。」反正婆母都成那樣了,大嫂忙府里的鎖事,也顧不著她,丈夫也不在身邊,這時候不好好享受,更待何時?
忽然如美又想到一件事,納悶地問道︰「我說四妹妹,你怎麼不問問我那小姑子的下場?」
如情淡淡一笑︰「有你大嫂在,她還能蹦得起來?我看難。」
如美點頭,「你說的倒也有道理。」然後與如情說楊啟寧一回楊府就被楊大夫人命人看管了起來。楊啟寧沒能順利進入王府,又把生母給活活氣癱,府里的下人對她都有成見,紛紛在私底下議論,楊啟寧這回也確實受到太大打擊,一回府里就關在屋子里不出來,楊大夫人倒沒有責罵她,但也讓人守在院子周圍,里里外外布滿了人手,就算她插翅也難飛了。
「不過,最近府里也確實不大安生,楊家的旁親偏支紛紛找上門來,另外還帶了族老,揚言要把這個敗壞門風的不肖女捉去沉塘,可惜卻被大嫂給擋了下來。說等大伯和你三姐夫回來再作處理。」
如情點頭,古代大家族的族長其實也不算太有權利的,不過年紀大,輩份高,做個中間人罷了,並無實權。真正有實權的,還是繼承爵位或繼承祖業的新生代子弟。但為避免繼承人心思不正或是作風不端,進而牽累家族,所以才另選族長來當,一個輩份高坐在監督與促裁的位置,卻無實權。一個有實權,卻又受族老們監督管制,也只是相互制約罷了。
族長和族老們有權利處置家族里任何一個不肖子弟,但也必須得經由繼承者的同意方可施行。
楊大夫人可以把犯了錯的小姑子禁足,卻沒有處罰權。但是,以楊大夫人的手腕,相信楊啟寧身邊下人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如美再一次佩服起如情的料事如神,「妹妹所料不差,大嫂不敢任意處置這不肖的東西,但底下的人可都糟了秧。整個院子里的一二等丫頭全被打的打,賣的賣,乳母一家子全被趕去了莊子里做苦役,身邊的心月復丫頭全被打賣得遠遠的,尤其那個叫秋水的丫頭,更是被活活打死。」
「秋水?」如情凝目,「就是那個時常與楊啟寧慶安一道躲在屋子里嘰唄咕咕的丫頭?」
如美點頭,「對,就是此人。大嫂子恨極了她,若不是此人在一旁煽風點火,亂出餿主意,那賤丫頭也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事來。婆母從宮里被抬回來的當天晚上大嫂就把她捉來活活給打死了。」
一想到那個血淋淋的場面,如美也是心有余悸,她雖任性了些,但還從未真正這樣活生生打死一個下人,而楊大夫人坐在上位,面沉似水,不言不語,眉毛都不皺一下就當著那賤丫頭的面,把一條鮮的生命給奪了去。
不過秋水雖可恨,卻也可憐,如美又道︰「那秋水也算跟錯了人吧,大嫂子要打死她,秋水也想讓啟寧救救她,可這賤丫頭居然把臉撇到一邊,反而還踹了她一腳,說什麼,賤人,你一個勁的慫恿我嫁進靖王府當真只是為了我?你以為我是傻子,不知道你的那下作伎倆?然後又對大嫂子訴苦說她原本也沒想過要嫁到靖王府,可就是這賤丫頭一個勁的慫恿她,這才使得她做出無比後悔的事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如情輕輕地笑著,「是呀,一旦以側妃的身份嫁到王府來,若這丫頭生得貌美如花,也是有想頭了。」
如美點頭,「先前若不是妹妹提醒我要我多加注意這丫頭,我也不會想到,這丫頭居然會有如此胃口和本事。」然後又問如情︰「你可這丫頭的真實來歷?」
如情揚眉,「查出來了?」
如美點頭,「大嫂子動了雷霆之火,讓人置了燒得滾燙的炭火燙她的舌頭才給逼出了實話。原來,這丫頭居然是前山西巡撫之女,姓黃名媛媛。因為其父勾結靼韃被山西三兵總治傅源和咱們二哥哥齊齊發難,給抄家處斬的。二哥哥親自領了兵馬抄家捉人。這丫頭就對二哥哥懷恨于心,居然自願求到二哥哥府邸,甘願做小,可惜二哥哥忌憚她的身份,只把她發配到漿洗房做苦役。她更是懷恨于心,四處找機會卻無從下手,這才想辦法逃了出來,一路轉輾到京城,陰差陽錯之下賣身進了楊府,不知怎的,又把目標對準了妹妹你。」
如情驚訝,「我?」
如美點頭,「那丫頭自知沒有活路,便痛快全召了,她深恨二哥揭舉她父親的罪行,使得黃家滿門抄斬,她想報仇卻又力不從心,後來打听出你最受二哥哥疼寵,于是又想盡辦法想混進王府來,再恃機而動。可惜,她卻說楊啟寧卻是個豬頭腦子,大好的條件擺在眼前都不善加利用。」
如情噴笑,「這話若是讓你那小姑听到,不知會有多精彩。」
如情也跟著笑,「可不是,那賤丫頭當場就氣得上前對她又抓又罵,並還說了好些難听的話來。」
從來高高在上慣了的侯府大小姐,有朝一日卻成了身邊丫頭用來報復別人的棋子與墊腳石,如何不抓狂?生吃她的心都有了。
如情痛快笑了兩聲後,卻又感覺不對盡了,按如美的話,那化名為秋水的黃媛媛是甘願去知義那伏低作小再恃機報復,可余氏卻說是由一個富紳送來孝敬討好知義的,那名富紳,會不會也與黃家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