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是你嗎?一個男人長得竟比女人還妖媚……」
她想抬臂打掉他的手,沒料到身體一陣虛軟,居然使不上半點力氣,只得撇撇嘴問道,「我睡多久了?」
「三天。」
「哦。」
明珠點點頭,發出的聲音不咸不淡,听不出任何情緒,臉上的神色也並不驚訝,只是眉目間帶著淡淡的黯色,「你說,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胡說。」
一聲低淺的輕呵,朱胤長睫下刷,在白淨的雙頰上投下一層暗影,他別開眼去端榻幾上的湯藥,並不看她。
他將藥碗遞到她嘴邊,明珠拿眼俯瞄了一下碗里濃黑如墨的藥汁,微微顰眉,不留痕跡地稍一側頭,故意躲過了,
「你不用騙我了,我知道自己身中劇毒,肯定是命不久矣了……」
朱胤抬起眼,鳳眸微眯,好整以暇地端詳著她,嘴角似笑非笑地往上勾了一下,手中的藥碗也不留痕跡地側過去,
「既然如此,你還這般平靜?不該讓人把這屋子拆了?」
他那故作驚異的語氣,分明透出了調侃或揶揄之意,明珠一听就知道他在說風涼話,心里又是一番忿忿不平,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到了這種地步還要和她作對?
明珠狠狠瞪了他一眼,剛一張嘴,駁斥的話未曾來得及月兌口而出,一種苦澀得難以名狀的液汁猝然鑽進了她的檀香小口,她掙扎不得,有一只手死死地鉗住她的下頜,令她合不攏嘴,那些藥汁便如同破堤的洶涌洪水在她嘴里泛濫成災,有一些還順著她的嘴角溢出,像一條條蜿蜒的小河流進了她的脖頸,染黑了她衣領邊緣白底碎金描花的富貴牡丹。
喝藥本就是她頭疼的事,這樣毫無準備的突襲更是讓她驚惶失措,心里已是忐忑不適,那藥汁滑入喉嚨,進了胸腔內,胃里便一陣翻江倒海,當滑膩觸感的藥碗一離開嘴唇,她就再也忍不住,作嘔欲噴。
千鈞一發之際,兩片溫膩的薄雲忽然欺壓上來,堵住了她鼓梆梆的嘴,軟飄飄的觸感讓她如坐雲端,神思恍惚,還有垂髫的墨色柳絲拂癢了她耳鬢與脖子,眨眼回過神來的那一刻,明珠的雙眸驀然睜圓,整個人都懵了,那不是兩片雲,是他的嘴唇!
他的臉就近在咫尺,鬢若刀裁,膚如凝雪,她甚至看得見他柔美的俊容上細細的絨毛,和嬰兒一樣的女敕肌……似乎是感覺到她的注視,他探究的目光斜射過來,與她四目相接,那璀燦若星光的眸子,分明藏了一絲興味在其中。
明珠心口猛一收縮,藥汁又全給哽噎下肚,他的吻見好就收,卻害得她嗆了,猛咳了好幾下,臉也紅了。
她有些懊惱自己,怦然亂跳的心,將之前的滿腔怨氣也消磨殆盡,這個時候反而不敢直視他,撇撇嘴,咕噥道︰
「我也想啊,可是我懶得白費力氣了,就算我把它拆了,你還會找人把它修起來,而且還會煥然一新……」
停了一停,听見他低淺的笑聲,明珠又似是猶豫了什麼,突然變得低聲下氣,緩緩道︰
「反正快要死了,我也不奢求什麼,皇帝哥哥,你能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嗎?」
「小小的要求?」
朱胤挑起眉,目光狐疑的盯著她,半晌,佯笑問道,「是什麼要求?」
明珠遲疑了一下,說得很輕微,字字卻擲地有聲︰「你冊封我為皇後」
「你在說笑?自古以來,一國怎麼可能同時存在兩個皇後?」
他略帶詫異的反問,眸間微閃,黯黯一沉,口氣似在開玩笑,臉上的笑意卻完全斂去。
見他故意裝糊涂,明珠心里一嗤,索性挑明了意思,直截了當的回道︰「你廢掉李清闌,再冊立我為後,不就可以了嗎?」
「不行。」
他目不轉楮的凝視著她,冷靜的雙眼,漆黑如淵,面色漠然,卻不怒自威。
「你——」
她一急惱,還未平穩的氣息又紊亂起來,連咳了幾下,才喘過氣來,繼續道,
「你就等我死了以後,再重新冊封她為後,不就好了?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滿足一下我這小小的虛榮心?又委屈不了她幾天,況且我是被你害成這樣的,你居然一點情意都不講?」
「既然你都要死了,不是更應該看開些,功名利祿都要成空了,又何必在乎這皇後的位子?」
他似笑非笑的取笑道,少頃,埋首垂下眸去,若有其事的整理著自己的緙絲暗金龍袍,再開口時,淡淡的語氣听不出任何情緒,
「縱然你在乎這個位子,朕也不能給你,朕已經給清闌了,皇後的位子就是她的,朕不會允許任何人搶她的位子。」
他的警告,如燎原的火種點燃胸腔,燒灼著她的心。怎麼說她也是因為他的關系丟掉性命,他還口口聲聲地偏心李清闌……一咬牙,明珠不屑的輕哼,道︰「如果我說我非要搶呢?」
見他無動于衷,她繼續恨恨道︰「李清闌那副樣子,不是也像快死了嗎?我再熬一熬,或許就熬到了……」
他不抬頭,眉眼全籠在陰霾里,整理衣袖的手卻驟然用力鉗住了她的手腕,明珠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感受到手腕上傳來的劇痛。
半晌,朱胤才慢慢放開手,她皓雪般的手腕上印上了一圈很深的紅色淤痕。他抬起頭來,俊容淡若無緒,眸色清冷,
「你這麼歹毒,倘若真有那一天,那朕就讓你去陪她,如何?」
「好……啊……」
她咬著唇,嘴角扯出一絲笑容,臉色氣得蒼白發青,雙眼狠狠的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