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夏眯起眼,緩緩向前走。
翠婷彎起嘴角,還是四姨娘聰明,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又讓她用這種方式叫六姑娘進內室,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即使與六姑娘無關,也會落人口實,再加上這些家族三姑六婆們的夸大其詞,六姑娘的名聲,必然受到極大的損壞,那麼跟顧府議親之事……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廳內響起,翠婷驚詫地捂著自己的臉,瞠目結舌。眾人的眼中也不約而同地出現了詫異,這個平時怯懦的六姑娘,竟然敢打四姨娘的大丫鬟?
「放肆!太醫可說四姨娘小產跡象是我所為?」舒安夏氣勢凜然,滿臉怒意。
翠婷眼神閃了閃,「不是。」
「爹爹可說與我有關?」
翠婷眼皮又顫了顫,「沒有。」
「那你如此陣勢,故意引導他人曲解,壞我名聲,你可知罪?」舒安夏氣勢凜然,眼中滿是不可褻瀆的睥睨。
翠婷捂著臉,瞥了一下下面,看著眾人恍然大悟,又略帶鄙夷的神情,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了,一直以來她都是四姨娘的得力助手,哪件事辦出岔子過?如今這麼點小事……不行,絕對不能辦雜了。想到這里,翠婷脊背直了直,仰起頭,「你明知四姨娘喜‘旃檀香’,還故意送裝有‘絞股藍’的香囊給四姨娘,你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太醫說了‘旃檀香’和‘絞股藍’單獨用沒問題,然而只要混在一起,極寒,會令孕婦小產,你說跟你有沒有關系?」
「住口!」一聲不悅卻有些虛弱的女聲傳來,緊接著舒潯易扶著四姨娘緩步走出來,旁邊是如有所思的老太太。
舒安夏眯起眼,靜靜地看著走出來的幾個人,果真是給她挖的坑,只不過,翠婷所說裝有「絞股藍」的香囊……舒安夏眼楮一亮,上次跟四姨娘示好之時,她確實丟了個香囊,香囊里裝的……
想到這里,舒安夏了然一笑,原來想用這個做文章,她不好好「配合」怎麼行?
于是舒安夏揚了揚眉,半垂下頭,「我確實送了個香囊給四姨娘。」
這回輪到翠婷呆愣了,明明事情不該這麼發展的,舒安夏怎麼這麼容易就承認了?秋荷還沒出場呢!在舒潯易懷里的四姨娘也是若有所思,趕忙給秋荷使了使眼色。
沒來得及走的眾人紛紛給老太太和舒潯易行禮,這個當下,秋荷趕忙跪到舒潯易腳下,「侯爺明鑒,奴婢沒有撒謊,四姨娘所帶荷包,確實是六姑娘所贈。」
听著秋荷開口,舒安夏臉上立即出現驚詫之色,將視線轉向秋荷,「咦,這個荷包我是在顧府壽宴之前送給四姨娘的,那時,你還沒來‘夏園’,你為何會知道我送了個香囊給四姨娘,難道你一直監視我?」
眾人听了立即了然,又是一個賣主求榮的賤婢。
秋荷像被打了一個耳刮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咬了下唇,硬著頭皮道,「六姑娘記錯了,您是前幾日差奴婢送來的。」
「前幾日就更不可能了!從半月前,我就讓你和春梅去了洗衣房,負責我‘夏園’的盥洗,算算日子,我也有半月未見到你了。」舒安夏擰著眉。
秋荷冷哼,舒安夏承認了讓兩個大丫鬟去負責盥洗,她這個惡主形象也就奠定了。剛要彎起嘴角,但接下來舒安夏說的話,差點讓她背過氣去。
「我要是真想送禮物給四姨娘,放著我房里的兩個大丫鬟不用,為何用你這個向二夫人打小報告的奴婢?」
本來眾人听到舒安夏送兩個大丫鬟去洗衣房的時候,還可憐了一番秋荷,覺得她賣主是有原因的,然而,听到舒安夏這句話,登時明白了,原來這個丫環已經出賣了主子一次,怪不得會被送到洗衣房,這樣的賣出府也不足為過。
秋荷氣得兩只眼楮都快瞪出來了,求救似地看著二夫人,在侯爺面前如果她被拆穿撒謊賣主,定是少不了挨板子。
四姨娘蹙眉掃了一眼秋荷,趕忙給翠婷使眼色,只要舒安夏承認了荷包是她送的就行了,其他無所謂。
翠婷會意,趕忙走上前,福了福身,「荷包確實是一個多月前送來的,秋荷姐姐應該是記錯了時間。」
「混賬,不確定就在侯爺面前亂嚼舌根,趕快帶下去,禁閉一個月。」四姨娘搶先出口懲罰秋荷。
舒安夏挑了挑眉,掩嘴笑了起來,「還是等等吧,說不定等會兒秋荷又記錯了什麼事兒呢!」
看著舒安夏的表情,秋荷一個激靈,明明是秋天,她怎麼這麼冷?
四姨娘陰狠地看了舒安夏一眼,嘴角彎起,這時,老太太不高興了,沉聲道,「趕快說正事吧,李太醫,你把你剛剛在內室說的話,再說一遍給六姑娘听。」
舒安夏這才注意到,這次來的不是一直給舒府看病的陳太醫,而是一張新面孔。太醫行了個禮,挑釁地看了一眼舒安夏,朗聲道,「四姨娘房內燃‘旃檀香’有助于保胎安神,四姨娘隨身攜帶的香囊里裝有‘絞股藍’有清腦提神之功效,乍一看,這兩種香,都是利身之物,然而,混在一起,卻是大大害身,有孕之人會令其小產,無孕之人,會導致終身不育!」李太醫的話剛落下,底下響起一陣抽氣聲,一時間,狠毒鄙夷氣憤驚詫的眼神一齊向舒安夏投過來。
舒潯易也皺起眉,若有所思。
李太醫見效果不錯,繼續道,「所以,這個香囊就是導致四姨娘差點小產的根源,而既然這個香囊是有人所贈,那麼贈香囊之人之心,歹毒至極!」
李太醫最後一個字說完,廳內登時安靜了,落針可聞。舒安夏一直垂著眼,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當各種繁雜的眼神一齊向她壓來的時候,她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和表情。
一直不說話的舒潯易,也終于轉過臉,正視舒安夏。
「爹爹也相信,夏兒想害四姨娘和未出世的弟弟嗎?」舒安夏眨眨眼,「天真」地望著他,一臉企盼。
舒潯易為難地咬了下唇,黑曜石般的眸子閃了閃,「如果這次的事與你無關,爹爹答應你,以後無論什麼事,爹爹都相信你!」
丫丫個呸的,說到底還是不信她。舒安夏心里暗罵,但是嘴角卻如荷葉般彎起,「族人都在呢,請爹爹信守承諾!」
這時四姨娘笑著挽起舒潯易的手臂,「侯爺,我看這件事就算了,或許夏兒並不知道‘旃檀香’和‘絞股藍’會對孕婦有害,畢竟她還是孩子。」
舒安夏嘲諷地看了一眼四姨娘,她出手果真針針見血。她這麼一出「大度求情」反倒坐實了她的罪名,再加上那句,「她還是孩子」,誰不知道舒府向來「以孝立本」,重視從小教育,四姨娘這話一出,族人們定然覺得問題嚴重了。
果不其然,四姨娘這話一落,一直看熱鬧的六嬸子,就走了出來,「四姨娘,這可不行,我們都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懲罰六姑娘,但是小小年紀就如此狠毒,不好好管教以後還不殺爹坎娘?」
一听六嬸子的話,舒潯易臉色倏然一變,像蒙上了一層鍋底灰。
舒安夏冷哼一聲,快步上前,氣勢凜然地轉過身,從李太醫手里奪過香囊。
李太醫驚詫地看著她,「你,你想毀滅證據?」
舒安夏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將香囊遞到鼻子下,不錯,是她的香囊,里面的東西沒被動過。
于是舒安夏福了福身,「多謝四姨娘好意,夏兒知道旃檀香’和‘絞股藍’混在一起使用的危害。」
舒安夏話音一落,這回輪到四姨娘吃驚了,有些戒備地看了她一眼。
「明知故犯,小小年紀如此狠毒,更要狠狠懲罰。」六嬸子又開口了。
舒安夏輕笑出聲,揚起手中的香囊,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氣勢,「只不過,這個香囊中裝的是跟‘絞股藍’氣味極其相似的‘夏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