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夏輕笑出聲,揚起手中的香囊,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氣勢,「只不過,這個香囊中裝的是跟‘絞股藍’氣味極其相似的‘夏枯草’!」
舒安夏話音一落,廳內登時安靜了。
四姨娘眼中立即閃過一抹慌亂,看向李太醫,李太醫嘴角抽搐了幾下,又看看舒安夏,挺了挺脊背,「我堂堂太醫院資深太醫,難道還分辨不出‘夏枯草’和‘絞股藍’嗎?」
舒安夏沒有理他,雙眼定楮看著舒潯易,「請把陳太醫請來,拆開香囊,香囊中到底是‘夏枯草’還是‘絞股藍’一驗便知。」
陳太醫很快就到了,看到李太醫之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太醫眼神有些躲避,身子出于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
舒安夏暗暗觀察四姨娘,記得她前世看過的歷史劇,一般宮里的嬪妃互相陷害之時,通常都會自己服食少量的‘桃仁’或‘三菱’,四姨娘的臉色有些沉,鼻翼兩側有淡淡的黑斑,八層是服食了‘三菱’。舒安夏輕輕地將眼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回可怪不了她了。
陳太醫的檢測結果很快就出來,香囊中裝的果真是「夏枯草」,這時,下面的三姑六婆們開始發揮其傲人的想象力。「咦,既然這兩種香料不沖,怎麼會出現小產跡象?不會是裝的吧?」
「保不準呢,這姨娘當久了,歪歪點子自然多,說不準就故意陷害嫡女呢!」
「就是,這顧家來提親了,誰不知道顧老太君最屬意咱們六姑娘,四姑娘學問再好,也不過是個庶女,頂多給顧三公子當個姨娘。」
三姑六婆們越說越大聲,四姨娘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舒潯易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舒安夏,他不記得他的子女中有人學過醫理,為何她會懂?再加上,上次他替她完成的半幅「百歡圖」,他竟然發現,她的畫功,竟然跟他不相上下!不,不,更準確的說,是在他之上?還有,那個眼高于頂,郡主貴女都不屑一顧的顧瑞辰,為何獨獨選中她?雖然明面上看顧府和舒府結親,是為了拉攏他,但是他最清楚,以顧府的實力,根本就不用拉攏舒府,況且顧老太君也指明,選女只是借口,他們顧府,只要舒安夏!到底她……
「侯爺——」四姨娘委屈地低喃打斷了舒潯易的思緒,舒潯易有些迷茫地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四姨娘那張快要抽到一起的臉。舒潯易的眼前有一絲恍惚,曾經的倪姨娘帶給他的,都是笑臉,干淨的沒有一絲雜質,倪姨娘從不撒嬌,從不委屈,雖然他總是覺得她不夠女人,如今他才明白,倪姨娘的委屈和苦悶,都憋在心里,而把自己最快樂最積極的那一面展現給自己。真的懷念以前的日子,倪姨娘掌家的時候,二十年來,一直都是相安無事……
想到這里,舒潯易霍地甩開四姨娘的手。四姨娘有些踉蹌,本就借著舒潯易站立的身體顫了顫,心里閃過一絲恐慌,侯爺不會已經發現……
猛地搖搖頭,不會的,翠婷辦事不會留下尾巴的,自我打氣之後,四姨娘揚起臉,眼淚汪汪地望著舒潯易。
舒潯易懶得看她,別過臉去。
「老身也想知道,既然不是‘夏枯草’和‘絞股藍’相沖,為何四姨娘還會有小產跡象?」
四姨娘身子一顫,臉色慘白,她沒想到老太太會開口發難,一時間沒了對策,慌忙看向李太醫。
李太醫掀了掀嘴,避重就輕道,「可能是四姨娘操勞過度,老夫一時糊涂,差點冤枉了六姑娘。」
舒安夏彎起嘴角,笑意盈盈,「李太醫您過謙了,誰不知道太醫院一向紀律嚴明,對有失醫德者一律革職嚴辦,李太醫也算半個掌事,自然不會將錯就錯。不過,陳太醫今兒也來了,我爹爹又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不會讓李太醫含冤的!更加不會讓‘夏兒’含冤!」舒安夏說完,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四姨娘。
四姨娘的身子晃了晃。
李太醫一听舒安夏的話,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咬牙切齒地瞪了她一眼。敢情她的意思,好像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李太醫心里冷哼,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嫡女而已,他才無所畏懼,隨即又鄙夷地看了一眼陳太醫,他陳明敢動他嗎?
舒安夏笑容可掬地看著四姨娘,「不知四姨娘的安胎藥平日由誰負責?」
四姨娘愣了一下,不知舒安夏為何忽然提起安胎藥,有些緊張地眨眨眼,「當然是翠婷負責。」
「翠婷姐姐舒府一向以認真負責出名,肯定是親力親為不會假手她人咯?」舒安夏轉過頭,直視翠婷。
「那當然。」翠婷輕蔑地回了舒安夏一眼,朗聲道。
舒安夏滿意地點點頭,走到舒潯易面前,福了福身,「夏兒上次跟陳太醫請教的時候,知道了一些中草藥的常識,如果夏兒記得不錯,孕婦鼻翼兩側出現黑斑,應該是誤食了‘三菱’,而‘三菱’在咱們北國,實屬禁藥,很難買到,再加上‘三菱’氣味怪異刺鼻,而且藥劑量又‘恰到好處’,如果說‘誤食’似乎又有些牽強……」舒安夏欲言又止。
這時,眾人臉上一副恍然大悟,鄙夷和嘲諷一起投向四姨娘。
舒潯易霍地轉過頭,也凌厲地看向四姨娘,嘴唇抿起,帶著不容抗拒的乖戾。
四姨娘不知所措地搖著頭,楚楚可憐,「侯爺,妾身才是受害者,您不能冤枉我。」
「冤不冤枉,找出藥渣一驗便知。」舒安夏不依不饒。
四姨娘一听藥渣,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翠婷投給她一記安心的眼神,隨即開口,「啟稟侯爺,熬完藥,藥渣早就扔掉了。」
「其實也不用那麼麻煩。」這時一直沉默的陳太醫緩步走上前,「只要老夫在四姨娘手指取一滴血,就可知道四姨娘服食的是不是‘三菱’,其分量有多少。」
陳太醫話音落下,四姨娘臉色大變,慌忙地看向翠婷,有兩個太醫在場,裝暈是不可能的了,怎麼辦?
「好,立刻驗!」
舒潯易話音剛落,翠婷咬緊牙,小臉煞白,顫抖的握緊雙拳,撲通一下跪地,「不用驗了,侯爺恕罪,是奴婢在四姨娘的安胎藥中下了‘三菱’,嫁禍六姑娘,請侯爺恕罪!」
舒潯易登時臉色大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得一掌拍死翠婷。
「不知一個宅門婢女,如何弄得禁藥?」舒安夏再來一棒。
翠婷慌忙地看向李太醫,李太醫陰狠地看著翠婷,警告味兒十足。
「不想死就快說!」舒潯易耐性磨光了,聲音冷了八度。
「是,是李太醫。」
「你這個賤婢!」李太醫大步上前,揚起手就要打。
「這里是侯府!」舒潯易怒喝一聲,阻止了他的動作。
「明天開始,你不用再來太醫院!」陳太醫輕蔑地看了一眼李太醫,冷聲道。
「陳明,你敢……」
「明日本侯也會上朝奏表今日之事!」
李太醫一听,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狠狠地甩了袖子,陰沉的臉走了出去。
這時,廳內又安靜了下來,眾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回四姨娘身上。
「父親,女兒有話要說。」一直呆在角落里的五姑娘舒冬煙,這時緩緩走上前,怯聲打破了這怪異的沉寂。
舒潯易不耐煩地蹙起眉,「說。」
「一個多月前,女兒在花園里看到六妹妹掉了香囊,被翠婷撿了去。」
舒潯易一怔,帶著詢問地眼神看向舒安夏。
舒安夏委屈地回了一眼舒潯易,又看了看眾人,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四姨娘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她送的荷包有問題,她假如說沒送過荷包給四姨娘,豈不是拂了四姨娘的面子?眾人也紛紛了然,這嫡女就是嫡女,教養和氣度就是不一樣,冤枉了自己也要給庶母面子。
雖然翠婷把所有罪名都認了,但是眾人誰還不明白這幕後主使是誰,只不過她仗著肚子,可以保全自己而已。想著,各種嘲笑和歧視的眼神紛紛向四姨娘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