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宸便不在意了,張大人請他去前廳,進了屋子,果然沒有其他的人,桌上擺著十來個冷熱葷素菜品,旁邊擺了一壺酒。
張大人請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對面,笑著道︰「請了您來,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就是為了那聖旨的,您的意思下官也明白,還有一事,跟您稟報一下,您看合不合適。」
朱翊宸點頭道︰「你說吧。」
「朝廷既然下了旨意,若是全然的不尊,卻也無法交差,只是朔州地界,在北直隸來說,已經是個賦稅高的了,鎮國將軍說的極是,再要是給百姓加上這一條,確實難為百姓了,下官有個想法。咱們懷仁的黑釉瓷器,又稱墨玉瓷器的,能不能給做成貢品呢?下官知道,朝廷是有官窯燒制瓷器的,民窯中的瓷器,景德鎮的是為貢品,但是咱們的黑釉瓷器,潤滑生光,美如墨玉!這樣的作為貢品朝廷肯定收納,若是成了貢品,抵了一部分的賦稅,這是其一,其二,產量一定大增,也能帶動這種瓷器的銷售,等于是給百姓多了一門生意。」
朱翊宸听他說的時候已經在考慮了,看來這個張大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這樣于他來說是最好的,既能交了稅,也能在自己這邊交了差。倒也算是個好主意,他笑著點頭道︰「到底是父母官,想的確實周到,這也算是個好主意。」
張大人看他答應了,高興的笑著連連道︰「這也是我的本分!做父母官就是要能辦了朝廷的差,還減輕百姓的稅!」
朱翊宸笑著問道︰「你是想叫我上折子說這貢品的事?」
張大人慌忙的站起身來,躬身到地笑著道︰「下官哪里敢那般簡慢!下官是想求鎮國將軍大人寫一封奏折……這事您說比下官說,分量重了不止百倍千倍!」
朱翊宸笑道︰「你倒也不用費這麼大的勁,在府里直接說不就行了?還用專門請我過來?」
「是下官耽誤了您的時間……」張大人說了一句,然後直起身對他神秘的一笑︰「不過,下官新近得了一件好東西,還想趁此機會一並送給鎮國將軍呢!」
朱翊宸一怔。笑道︰「什麼好東西?」
張大人就神秘的笑著,直起身拍了拍手,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兩個嬌美的女婢,抬著一個大屏風。走到了朱翊宸面前,將屏風輕輕放下,兩人急忙的行禮。
「這是何物?」朱翊宸看了看屏風,沒覺著眼熟或者特別貴重,因此奇怪的接著問道。
「紫檀座仕女圖顧繡插屏。」張大人笑著道。
朱翊宸微微蹙眉笑道︰「這個我自然是看出來了……」
張大人躬身有些阿諛的笑著道︰「這是顧繡中難得的精品,據說繡這幅屏風,顧家的人用了一年多的時間。」
「哦。」朱翊宸仔細看了看那插屏。依然沒看出什麼精妙之處來,只是看出來了,所用的料子和絲線似乎都是比較貴重的。
「用的手法也不一樣,是什麼層疊法,侍女身上穿的衣裳,您瞧瞧,上面不是有花瓣兒嗎?多清楚?栩栩如生!據說是把金線分的細的不能在細了,一層一層的繡那花瓣。絲線還要分出深淺的顏色來,深一分深一分的排著用,既要繡出來很軟不厚重。也要看出層疊的紋路來。這一朵兒花,就要繡一天呢!」張大人笑著說道。
朱翊宸失笑道︰「你倒是對這個刺繡懂得多……照你這樣說,這插屏很好?」
張大人急忙的點頭︰「自然是好,尤其是夫人們看見了,格外的喜歡……這屏風其實是內子請顧繡的人專門給將軍夫人做的。」
朱翊宸恍然了,心里暗想,這張大人倒是會看眼色,這麼快就看出來,巴結自己要先巴結恪綺了?他微微哂笑,點頭道︰「原來如此。」
「還有更好的地方呢!」張大人見他表情一般。急忙的獻寶一般走到了插屏前,伸手在上面輕輕一扭,那插屏上的畫竟然就翻轉了一下,侍女圖變成了小兒圖,幾個圓滾滾極可愛的小嬰孩兒出現在了屏風上。原來,那屏風是活信可以扭轉。里面插轉處是荷葉,只要一扭外面的信子,中間的荷葉翻轉,那副圖就跟著換了。
果然,朱翊宸對這幾幅畫感興趣起來,臉上不由自主的就帶了笑,站起身走到跟前,一副一副的看了過去。那些孩子,有些穿著絲綢帶著小帽兒,有些就在身上蓋了一層荷葉,頭上還頂著一朵兒荷花,每一個看著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朱翊宸看著都喜歡的很,不用想,也料定楚恪綺會喜歡。
張大人一看,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看了看身後,然後轉過來,笑著道︰「下官也是看著這幅小兒圖,這才斗膽想要獻給將軍的,討個吉利。」
朱翊宸點頭,這個他可不會拒絕,好像有個講究,也不能拒絕,繡畫出來的小兒圖,是代表的吉利,不管張大人居心如何,朱翊宸反正是要收下的,點頭道︰「如此就多謝張大人了。」
「哎呀!您太客氣了!下官哪里承受的起!」張大人諂媚的說著,一邊伸著手請他重新坐下。
朱翊宸坐回到原來的座位,張大人給他倒了杯酒,兩人這才開始吃菜喝酒,一頓酒席的過程中,外面亭子中的琴聲,始終裊裊幽幽,若隱若現的傳來。
而朱翊宸,始終都沒有注意到那個。
飯桌上,依然是談論的將黑釉瓷器請成貢品的話題,張大人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一頓飯吃完,這件事基本上也定了下來。
朱翊宸心里倒是暗暗點頭,看得出來,他確實是費了一番功夫想出這個辦法,又做了些調查的。連朔州有幾家黑釉瓷器民窯,那些是做的比較好的,這些全都知道。看來,朝廷選的為官的,其實大部分都是有名有實是有些才能的,只是入了官場,有些將他所有的才能全都用在了鑽營上,這才變成了極度貪婪的貪官,若是能稍微的分出一點干練來用在為百姓著想上,想來百姓生活也能更好一點,而朝廷的虧空也不至于那麼的龐大。
說完了,也得到了朱翊宸的首肯,張大人就顯得格外的輕松了,笑著吩咐下人將那插屏折疊好裝上,突然奇怪的問道︰「咦?怎麼琴聲沒有了?」不等人回答,馬上就問道︰「怎麼不彈了?」
一個丫鬟模樣的急忙進來稟道︰「顧姑娘說,想求見小王爺。」
張大人立刻斥道︰「胡鬧!她算什麼,想求見誰就求見誰?!」
朱翊宸听了奇怪,問道︰「哪個顧姑娘?」
張大人急忙的轉身陪笑著道︰「就是繡這幅屏風的顧家的人。」
「咦?怎麼在你這里做琴師了?」朱翊宸驚奇的馬上問。
張大人似乎更莫名其妙,急忙道︰「沒有,不是做琴師,而是在下官府里做繡娘……也不是繡娘,總之暫時在下官府上,因她懂得彈琴,今天您要來,下官便讓她在亭子里彈琴伺候,並沒有……並不知道這女人膽子這樣大,竟然敢求見您!」
朱翊宸笑道︰「倒也沒什麼,我原是認識,她和我夫人算是比較的熟。」
張大人一听,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怎麼會在你的府上做繡娘?據我所知,她們家好像是不出來做繡娘?」朱翊宸問道。
張大人聞言這才道︰「這話說來長了,剛剛以為是這姑娘擅作主張,所以沒有詳細的回您的話……是這樣的,這顧家是包了內子的一個活計,下官府上每一季的轉季衣裳,全都是這顧家做的,這不前些天,來傳那道聖旨的宮里的一位曹公公在府里住著,正巧,這顧姑娘就來送衣裳,曹公公听說是顧繡家的人,便非要看看,顧姑娘也不知道輕重厲害,將自己繡的最好的刺繡送給曹公公看,曹公公看了,就說,顧姑娘暫時不要回去了,就住在下官的府上,他有一些活計要顧姑娘做了。」
朱翊宸點點頭︰「嗯……後來呢?」
「顧姑娘就只能住在了下官的府上,那曹公公也確實送來了一些料子,吩咐顧姑娘給宮里的幾個娘娘繡花做衣裳……」說到了這里,張大人明顯的停頓了一下,猶豫半晌才笑著道︰「就是這樣……」
朱翊宸道︰「若只是給宮里的娘娘刺繡,在她家也能做,為何要拘在你府上?」
張大人搖頭道︰「下官也不知……」
「哪個曹公公?」
「這位曹公公沒什麼的,您不知道也不奇怪,不過他的干爹是敬事房太監,他干爹的干爹……是呂公公。」
朱翊宸這才恍然了,失笑了一聲。
張大人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局促的站著。
朱翊宸沉吟了一下,道︰「曹公公現在在什麼地方?」
「還在下官的府上住著。」張大人聲音輕了一些︰「听說是過兩天就回京了。」
「顧姑娘在哪里?叫她過來,我有話問她。」
張大人急忙的點頭,轉身吩咐丫鬟去請顧姑娘。(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