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前的震驚之下,只見沈凌芷一張嘴,那支箭立時便落到地上。眾人這才發現,原來箭適才是被她餃在口中。
「郡主的箭法,果然很準」沈凌芷極為輕快地翻身躍起,微微一笑。陽光灑下,令她整張臉顯得生動而燦爛,光華奪目,與之前的淡定內斂相比,仿佛判若兩人。
「好險啊……若是射在眼楮里可就慘了?」
「你沒看到這樣的箭都能被她咬住,便是射眼楮,也躲得過吧?」
「那沈家的姑娘可真是好本事「
「人家是沈相的女兒,果然不是一般人」
「雲陽郡主害人不成反被戲弄,不知道會氣成怎樣。」
……
在一片議論聲中,雲陽郡主不禁惱羞成怒,她長那麼大,還沒有遇到過那麼窩囊的事情,她眉梢一抖,尖著嗓子怒道,「你你竟敢戲弄本郡主沈凌芷,你好大的膽子看我不……」
「住口」一聲呵斥打斷了雲陽的話,但見兩名男子正朝這里走來,旁邊則是小姑娘齊沁,俏皮地朝沈凌芷吐了吐舌頭,遞上一個寬慰的眼神。
原來小姑娘這是去搬救兵了。
只見說話的男子大約二十多歲的年紀,身著一襲天青色錦袍,腰懸玉佩,身材頎長面容清俊,一看便是個翩翩佳公子。不過他的目光雖柔和溫暖,卻似乎隱隱透出一種威嚴,讓人有些不敢直視。旁邊那一個則是一身玄色長衣,身材高大,肩寬腰窄,走起路來霍霍生風,龍行虎步。往臉上看,劍眉星目,鼻梁秀挺,雖然黑了一點,倒也算得上美男子一個,只是那有些過分凌厲的眼神,卻令人十分不舒服,總覺得像是帶了幾分嘲弄幾分好笑。
「雲陽,不得無禮」那面容溫和的男子說道,一面上前對沈凌芷一拱手,「族妹行事唐突,望沈姑娘不要見怪。」
族妹?那豈不也是皇家的人?
「小女不敢」沈凌芷略一欠身,有些狐疑地望向他,「敢問閣下是哪位貴人?」
「小王李琮。」男子微微一笑,和煦如四月燻風。
「恕臣女眼拙,見過顯王殿下」原來,這就是父親在世時一度看好的顯王李琮,果然有謙謙君子之風,不過皇家的人,光看表面又怎麼說得好。
「琮哥哥,她欺負我你看到了嗎,我明明沒有想射她的,是她戲弄我真的,她欺負我。」雲陽郡主連哭帶撒嬌地上前搖著李琮手臂,萬分委屈地嚷嚷,「琮哥哥,你要替雲陽做主啊」
「雲陽你弄出這等危險的游戲,本就有錯,還敢怨別人。」李琮收了笑容,正色道。
「琮哥哥,我明明是對了環心射過去的,怎麼會變成這樣,分明是她有意破壞,我被人欺負成這樣,你也不幫我嗎?我要到皇上那里去告狀。」雲陽郡主不服氣地哭叫著,扭頭對了沈凌芷,惡狠狠地瞪著她,「沈凌芷,你等著瞧,待本郡主稟明皇上,叫你好看。」
「雲陽」李琮的嗓音有些低沉,一面抽回了手臂,「還嫌丟的人不夠嗎」
「雲陽郡主只管去稟了聖上。」反正是不可能不得罪她了,沈凌芷也懶得再與她客氣,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似毫不在意地說道,「拿箭射人的可是郡主您,臣女認為皇上不會幫親不幫理的。先父為官二十余年,一生嘔心瀝血,鞠躬盡瘁,郡主身為天家貴冑,卻欲用箭射殺臣女,今日倘若臣女真有個閃失,豈不是不僅要令天家背上罵名,亦令天下讀書人心寒?郡主,臣女不是在戲弄您,而是在幫您」
輕輕軟軟的一席話,卻令雲陽郡主啞口無言,直氣的漲紅了臉,哆嗦著嘴唇,只恨自己大意,低估了這女人。怔了一怔,她終于露出潑婦的本色,滿臉是淚地連哭帶喊,「琮哥哥,你听听她怎麼說的我堂堂郡主,難道還要看她的臉色?被欺負了還要受冤枉若是人人都這般,還有誰把天家威儀放在眼中琮哥哥,你要為雲陽做主啊」
「郡主」一直沉默的另外那名青年男子忽然開了口,語聲冷冷,「今日齊某家中設宴,本是春日賞花,郡主自恃身份尊貴,座中無人敢違逆于你,弄出這般凶險的所謂游戲,誰看不出你的居心叵測,用意不善,若是郡主要在此間仗勢欺人,齊某第一個不同意,便是鬧到皇上那里,我也還是這句話您這樣的客人,鎮國公府招待不起」
便是李琮,也要留三分薄面給雲陽郡主,這男子卻毫不留情,句句犀利尖銳,實在是有些讓人感到意外。
他以主人自居,想必便是鎮國公世子齊瀚
「齊瀚你欺人太甚」雲陽郡主怒不可遏地大吼一聲,誰知那齊瀚竟置若罔聞,理都不理,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樣子,轉臉又對了沈凌芷,眼中目光冷厲,一瞬間竟似能將人洞穿一般,「沈姑娘,你武功了得,要躲過區區一支箭,對你來說又有何難?更何況這一支箭是不是真的需要躲,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吧?在我看來,你適才不過是在炫技,還搬出死去的爹來壓人……要說仗勢欺人,你和雲陽郡主沒什麼不同。」
這一番話,也是毫不留情,句句直指別人要害。沈凌芷沒有想到會踫上這樣一個像是全然不通情理,完全不怕樹敵的人。自己就這麼和雲陽郡主歸到了同一類?莫非這人天生就喜歡這樣和旁人對著干?還有那個眼神,可真叫人渾身不舒服
她心中不快,臉上卻反而笑了,故意用了酸酸的口氣說道,「世子說我炫技,那也得有技可炫是不是,我可不敢做那明明沒有本事,又偏偏要顯擺的。」
對,她就炫技了,怎麼了?
「沈凌芷」雲陽郡主適才吃了齊瀚一通說辭,又被沈凌芷這樣一隱射,直氣得三尸神暴跳,再顧不得維持高貴形象,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我和你拼了」
「雲陽」李琮這回已是一聲斷喝,眼中透出層層威嚴,剎那間盡仿似有無形的雪亮刀鋒**而出,令雲陽一時竟有些失措,訕訕地停在那里,害怕地望著他。
沈凌芷也被驚了一驚,可再看過去時,李琮已經恢復了和煦的笑容,眸色清暖,真個是風神如玉,仿佛適才那一瞬並不真正存在一般。
「沈凌芷」雲陽郡主一面狠狠地瞪著她,一面卻又不敢再發作。
這當口,只見又有一人走上前來,朝著雲陽翩翩一揖,「郡主息怒,沈世妹若有冒犯之處,潘某在此代為致歉世妹並無惡意,郡主想多了,不如到座上小憩,讓潘某敬您一杯。」
來人竟是消失了好一會的潘逍,雲陽郡主看他為沈凌芷出頭,更是怒火中燒,可目光一觸到那溫柔的眼神,倜儻的笑容,心頭到底是軟了一軟,而另一邊她那近乎可以算是長隨的好友秦慕蘭也湊了過來,柔柔地說道,「郡主,您就消消氣吧。別讓潘公子為難。」
再怎麼不喜歡,也是未婚妻啊他潘逍若是一言不發,豈不是要背上負心漢的罵名,郡主你好歹也給他全個面子。秦慕蘭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雲陽郡主雖然知道這個理,卻還有些下不來台,正猶豫的當口,只見潘逍又是一揖,姿態放得更低,身姿仿佛被大雪壓低一頭的修竹一般。
「算了,本郡主寬宏大量,懶得和你們計較」雲陽郡主終于順了台階下,卻還是滿含怨毒地瞪了沈凌芷一眼。
「郡主果然氣度非凡。」沈凌芷忽然很想笑,胸口卻又忍不住有些發涼,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潘逍,幾乎微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隨即褪下手上徐夫人給的那一對金釧,笑吟吟上前執起郡主的手,「這一對金釧,郡主也是知道的,想必郡主喜歡得緊,今日若有冒犯,就當是臣女給您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