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繡看著二樓的雅間里兩張陌生的面孔微微的一愣,但是很快的就回過神來,抬腳往里走去,一進門便雙手抱拳,笑道︰「小弟來晚了,還請九哥莫怪才是,本想一早就來相侯,偏生家里有事耽擱了。」
臨窗而坐的便是九皇子朱靖文,眉如遠山,眼若星辰,筆直的鼻梁下緊抿的雙唇因為銀繡的到來勾起了一個大大的弧度,端的是一個美男子。今日一身寶藍底菖蒲紋杭綢直裰越發映襯的他風姿不俗。
這是朱靖文笑道︰「來晚了便是老規矩罰酒三杯,如何?」
銀繡心里狠狠地將朱靖文給好好的問候了一遍,臉上卻是大朵的笑容格外的耀眼,只听她說道︰「小弟酒量淺薄,您還是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放我一馬,讓我喝酒倒不如讓小弟為您跑跑腿。」
朱靖文轉過頭看著身旁的男子說道︰「子逸,你瞧瞧有這樣耍賴的嗎?」。
銀繡細細打量著這人,只見他嘴角噙著絲絲笑容,只是這笑容猛不丁的讓人看見總覺得冷颼颼的,劍眉星目,懸膽鼻涼薄唇,一看就是個不好想與的人。不過倒是不能否認的,倒是沒有輸給九皇子,那張臉也是格外的別有一種邪魅的美。
若擱在現代,走在影視圈,做個大反派倒是挺合適,銀繡在心里暗暗的說道。與此同時大腦在飛速的旋轉,九皇子稱呼他為子逸……好像京都之中的勛貴沒有叫個子逸的,倒是奉國公府的大少爺赫連擎的字叫做子逸……難道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赫連擎?
「嘴皮子耍賴不要緊,做生意有誠信就好。」
銀繡听到這話,眉眼微皺,這是在諷刺她做生意沒有誠信嗎?銀繡徐徐走了過去,大笑一聲,道︰「這位爺說話有趣得緊,咱們經商的雖然登不得大雅之堂,可是這銀錢來往數目巨大,若是無誠信大吉祥豈能走到今天?鄙人別的不敢說,這誠信二字便是劉某的命」
九皇子跟銀繡相交多年,知道她的脾性,有意圓場笑說道︰「鵬舉,給你介紹個大主顧,這位是奉國公府的大少爺赫連擎。」
銀繡心里暗道果然是這廝,想起他的名聲,便不由得心里一抽,听朱靖文的意思這位還想跟自己合作,那可要小心謹慎了,于是臉上做出一副驚訝之狀,說道︰「原來是赫連大少爺,真是失敬失敬,以後還要承蒙大少爺多多關照,有錢一起賺,有財一起發。」
赫連擎原本是極看不起商人,總覺得他們唯利是圖,分毫必爭,今日听到銀繡這麼說淡淡一笑,嘴角一勾,眉眼間露出令人難以捉模的神采,緩緩的說道︰「好說,好說。」
銀繡听他的口氣,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並沒有將自己看進眼里,當下也不以為意,這樣的人見得多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不過人家家世在那里擺著,的確是一盤上好的菜
朱靖文覺得赫連擎跟銀繡之間有點不合拍,便指著身邊另一個男子說道︰「鵬舉,這一位想必你听說過的,便是今年武狀元吳謹。」
銀繡聞言渾身一僵,吳謹?武狀元?就是嫌貧愛富負心薄幸的現世陳世美,沒想到居然就這樣踫上了。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小心肝慢慢的靜下來,面上頃刻間掩飾掉那一剎那間的憤怒,換上燦爛至極的笑容,轉過身笑道︰「原來是武狀元,真是失敬失敬,今兒個倒真是要罰酒三杯了,鄙店真是榮幸之至,今兒個真是蓬蓽生輝。」
顯然剛步入仕途的吳謹遠沒有九皇子的高貴端方,赫連擎這樣的世家子弟的優雅從容,銀繡這麼一說,倒是讓他有些局促起來,一張臉也漲紅了,倒是讓銀繡頗有些奇怪,原以為吳謹應該是個臉皮堪比城牆,刀子刮過去也只留一道白印的主,萬萬沒有想到臉皮竟然這樣薄,頓時讓她覺得很沒有成就感。
銀繡覺得便是自己的臉皮也應該比吳謹稍微厚那麼一點點,只是理想中的敵人這樣的不經擠兌,還真是失落的很。
赫連擎一雙眼楮在銀繡的臉上無意中的掃過,恰巧捕捉到了那一抹失落,眉頭輕皺,這個劉鵬舉倒是個有意思的人,這樣才好,他就喜歡聰明的人
介紹過後,銀繡便揚聲吩咐自家的伙計上菜,在幾人的下手坐下,待到酒菜上齊,滿滿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陣陣香氣撲鼻而來,親自為各位斟了酒,幾杯下肚後,銀繡這才笑道︰「九哥這麼著急的尋找小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只要小弟力所能及,自然是全力以赴。」
「劉老板的意思要是力所不及,便袖手旁觀了?」赫連擎手里端著酒杯,朝著銀繡淡淡的說道,偏生嘴角還帶著令人咬牙切齒的譏諷。
銀繡沒有想到赫連擎會突然發難,自己好像跟他並無過節。不過這個人素來頗有邪名,行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是令人頗為頭痛的人物,銀繡不過一介商賈自然不能與他硬踫硬,可是心里又著實咽不下這口氣,眼眸一轉,便笑道︰「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荷葉包多大的粽子。鄙人不才,九皇子吩咐的事情必定是非同小可,若是鄙人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卻為了邀功強行說能做到,到最後拿不出結果來,反倒是誤了九皇子的大事,這樣的罪名劉某擔當不起。與其到時候把自己搭進去,這個時候還不如直接言明自己沒那個本事,雖然賺不到銀子丟了臉面,總好過言而無信,被人唾棄的好。」
「好凌厲的口舌,果然是個做生意的好手。」赫連擎淡淡的說道。
「大少爺過獎,劉某就靠著這張嘴吃飯呢。」銀繡笑道,心里卻將赫連擎給狠狠的扔在地上,碾三遭,今兒個定是走了霉運,遇到這麼個主。
朱靖文早就習慣了銀繡的伶牙俐齒,這個時候也不以為意,看著赫連擎自己不說,他就替他開口說道︰「鵬舉,子逸想要找一套柴窯的茶盞,不知道你可辦得到?」
銀繡一口茶水剛咽下去,听到這句話卻一下子嗆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柴……柴窯?」
朱靖文不自然的笑一笑,道︰「正是,你可有辦法?」
銀繡忙吞下一口氣,拿出帕子拭去嘴角的水漬,然後眼角便瞥見了赫連擎嫌惡的眼神,也是,自己這樣失宜的確是有點不妥。不過這也怪不得自己,原是這位大少爺真是獅子大張口,柴窯?她這輩子也沒見過柴窯的一個碎片
「九哥,你這不是為難小弟嗎?《宣德鼎彝譜》里記載,內庫所藏,柴、汝、官、哥、鈞、定六種瓷器,這排在第一位的便是柴窯,要比世人所熟知的汝窯還金貴得多。莫說是一整套茶盞,便是一只茶盞小弟也未見過,就是得殘器碎片,制為冠飾、絛環、玩具亦是彌足珍貴。」銀繡娓娓道來,最後又補充道︰「《歸田錄》中說,誰見柴窯色,天青雨過時。汝窯瓷較似,官局造無私。既然無人見過柴窯,如何尋找?若是大少爺想要一件汝窯的物件小弟還能想想辦法,這柴窯……實在是辦不到」
這柴窯是怎麼回事?原是後周柴世宗柴榮所燒的瓷窯,柴榮在位近近六年,這六年的光陰是多麼的短暫,要想要尋找一件瓷器,簡直就是難比登天。
說起這個朝代,銀繡還是無比的郁悶,在這里宋朝之前的歷史全部都是真實的,可是唯獨沒有元朝,而自己現在所處的朝代也叫做明朝,卻不是朱元璋打下的天下,而是歷史不知道怎麼河流逆轉,元朝消失無蹤,此明朝非彼明朝,真是令人驚愕,唯獨不變的就是對女子的要求一樣的嚴苛
原以為劉鵬舉不過是一介商人,能有什麼學識,卻沒料他張口就能將柴窯的典故給背出來,就是以赫連擎的驕傲也是被唬了一跳,難怪九皇子這般的器重他,倒也不算枉擔虛名。
想到這里,赫連擎緩緩的坐直身子,似笑非笑的說道︰「既然劉老板這樣說我也不好為難與你,這樣吧,就按你說的給我尋一件汝窯的便罷了,雖然及不上柴窯,將就著用吧。」
將汝窯的物件將就著用,銀繡差點一腳丫子踹過去,見過財大氣粗的,沒見過這樣狂妄的。壓下心口的怒氣,銀繡這才說道︰「汝窯的物件因宋金戰亂而失傳,傳世品僅有一二百件。汝瓷胎質細膩,工藝考究,以名貴瑪瑙入釉,色澤獨特,隨光變幻。其釉色,如雨過天晴,溫潤古樸,其釉面,平滑細膩,如同美玉。想要尋一件真正的汝窯怕也不容易,若是鄙人尋到,不知道大少爺肯出多少銀錢買下?」
銀繡想著自然是先把銀錢說好,這一件瓷器便是幾千兩銀子,到時候要是赫連擎不肯拿錢,自己豈不是要自掏腰包?這樣的賠本買賣自然是不能干的,先一步把話說開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