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悠閑日子 第一章 密林深深深幾許

作者 ︰ 康小勺

「春喜,你在宮中這麼多年,怎麼會認不出皇帝?」

「這不能怪我啊夫人,每次見到皇帝的時候,春喜都是不敢抬頭的。所以這麼多年下來,春喜除了對皇帝的皇袍和聲音有些印象,其他的就一無所知了。」春喜無辜的攤手,「再說,之前陛下叫救命的時候,聲音又啞著,所以春喜更分辨不出了……不過啊夫人,咱們可怎麼辦啊,陛下把自己是誰都忘了,那咱們……」

見到從密林中出來的兩道人影,春喜急忙住了嘴,把到得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我也站起身來,去幫忙拿方子期手中的獵物。

走在前面的方子期仍是一臉的冷峻,那個二十歲的男子就在他身後唯唯諾諾的跟著,並用自己的前襟兜了些許野果。

每走三四步,他就會怯怯的去瞧前方方子期的動靜,那一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更像是某種被主人批評的寵物,而不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密林里的道路並不好走,且不說地上有厚厚的積葉,便是各類橫斜的樹杈,也會讓一個正常人難以行進。

更何況方子期身後那位是傷了右腿的,雖然修養幾日後已經好了個大概,但他在這樣的道路上走起來,仍是分外的艱難。

「下次你不要去了,你會拖我的後腿。」

方子期拒絕了我的幫忙,將打來的兩只野兔和一只野雞扔到地上,頭也不回的對身後之人說著話。

被訓斥的寵物在後面耷拉著腦袋,半晌才可憐兮兮的唔了一聲。

春喜上前別別扭扭的接下野果,去旁邊的小河里清洗。

之所以別扭因為春喜明明知道對方的身份,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行原本的禮數,于是整個人躬身彎腰也不是,抬頭對視更不是,于是整個人都別扭起來。

「他既然說自己忘了一切,那就把他當正常人看,春喜,不必太過遷就他」方子期在一旁看不下去,冷冰冰的說著。

春喜不敢答話,徑直拿著果子去了小河邊。

而我看著失憶的皇帝陛下那張無辜的臉,不由得對身旁的方子期道︰「不過是個大孩子,更何況是受了傷了,便是當做尋常人看,也不用這麼厲害他、讓他干活不是?」

方子期的手里拿著一柄小巧的匕首,正在庖丁解牛般熟練的處理著野兔。此時听到我的話,他看了小皇帝一眼,語調略微柔和下來對我道︰「你這是把以前他怎麼對你的都忘了,是誰把你打入冷宮,害得你三番四次差點身死的?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倒是還要救他、憐憫他。」

我蹲下來侍弄著正在燃燒的火堆,笑道︰「你也說了,我的確是把前塵都忘了的,所以對我來說,以前的李雙蕪就彷如前世一樣,與現在的我沒有任何的交集。既然如此,什麼皇帝對我來說,都只是陌生人罷了,看見陌生人受苦,而我行舉手之力便能救他一條性命,我又為何要不去救?不去憐憫?」

我又往火堆里添上幾根柴火,接著道︰「再說,在我眼里,帝王本就是世上最為可憐之人。正常人做一兩件對事,就會被汗青永載,而帝王只要做一件錯事,那在史書上就成了不可磨滅之印痕,甚至將一切功勞全都相抵了。這樣的人,又如何不可憐?」

方子期抬頭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小皇帝,又對我搖頭道︰「你現在說這些,小心以後會後悔,你身後那個小子到底是真失憶還是裝假,還是不一定的事情。」

我有些納罕的回頭,看了面露無辜表情的小皇帝一眼,撓頭道︰「不會吧,他弄這個假做什麼?」

「他若真的將自己的身份忘了,對咱們來說自然是好事,帶著他離開這是非之地也無不可。可若是他沒忘,那咱們能夠選擇的道路只有三條。一是幫著他沖回京,把奪了他位的容將軍拉下馬來打一頓。當然,這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二來,咱們只好假裝根本沒看到他,把他仍在著深山老林里自生自滅剛剛好。而第三條路……我們還可以把他交到新君手上,沒準還能撈幾分功勞。」

我不知道我身後的小皇帝在听到這番話時,是否有打寒顫,只是在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只是一臉不解的眨眼,再眨眼……彷如,一只大型的寵物狗……

「方大哥,我還能幫你做什麼?」

不知為什麼,小皇帝很喜歡粘著方子期。

「閉嘴一會兒有你吃的。」

方子期分毫不假辭色。

于是小皇帝就面露哀傷的模樣,不得不說,這小皇帝的面皮的確長的不錯,只是多少有些男生女相。

這種樣貌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自然沒什麼不好,可是一代帝王長成這樣,就多少有些不倫不類了。

被方子期呵斥了的小皇帝,只好可憐兮兮的看向我。

經過方才的一番對話,估計他也發現了,我對他的態度可比方子期對他溫和多了。

我想了想,索性拿了一根柴火塞到他手里︰「乖,拿到一邊玩去吧。」

小皇帝看看手里的木頭︰「……」

方子期很會做野味,不單單是會收拾獵物烤炙,他還知道什麼葉子果實能夠用來調味,酸甜苦辣咸,都能在他的股掌中應運而出。

跟著他在密林中游蕩的這幾天,我、春喜還有小皇帝,都享受著一種無與倫比的口福。

「方大哥,咱們已經在這林子里呆了三天了,之後要怎麼辦?去哪里?」

春喜撕下一根兔腿遞給我,又撕下另一根,遲疑一下之後,還是遞給了小皇帝。

小皇帝道謝著接過,然後開始慢吞吞、近乎優雅的吃著。

很少有人能吃兔腿吃的這麼文質彬彬,畢竟是二十年來的教養形成的習慣,這家伙如今的感覺,不像是在野外吃野味,倒像是在富麗堂皇的宮廷里,吃著什麼舉國同慶的宮宴。

春喜的問話似乎並沒有引起小皇帝的注意,他只是過于專心致志的吃著手上的兔腿,連眼皮都沒有抬動一下。

「不急,再多呆幾日,我昨夜去瞧,京中的戒備仍舊沒有放松的跡象。咱們為安全考慮,還是再多藏一段時間。」方子期回答。

「可是……」春喜遲疑著道︰「夜里畢竟有些冷,這林子里的寒氣又太大,我怕夫人吃不消,而且,對方大哥你身上的傷也不利啊」

「我沒事。」方子期搖了搖頭,面露關切的看向我,「雙蕪,你怎麼樣?吃不吃得消?」

「別總把我當成紙做的人,這點苦我倒也能吃。」我笑著道。

方子期又說︰「你別逞強……晚上的火不敢加大,若是加大了容易引來人。要不這樣,今天晚上我去查探消息的時候,順便弄些厚被和棉衣來,也多少能消解些寒意。」

「若是麻煩就不必了,你多少小心。」

方子期聞言淡笑了一下。

雖然只是這樣粗陋的生活,他臉上的笑容卻要比在宮中不知多多少倍,我知道這都是李雙蕪的緣故,可那些隱藏在我心底的事實,我到底該什麼時候告訴他……

「過些日子等風聲不這麼緊了,咱們就一直往南走,穿過襄國的國境,往百越那邊去。」方子期道,「那邊地形復雜,很少有中原人願意深入其中,對于咱們來說,自然是最好不過的藏身之地……

「啊?要去百越?」春喜在一旁瞪大了眼楮,「方大哥,不是說百越人會吃人嘛?我們過去會不會也被吃掉?」

同時,小皇帝也抬起了頭,有些好奇的看著方子期。

「什麼吃人,杜撰而已,百越人也是人,與我們沒有什麼不同。」方子期笑了笑,「我在那邊認識一個能夠接應咱們的朋友,總好過咱們如今這樣的野人生活。」

「什麼朋友?可靠麼?」我抬頭相詢。

「放心,生死可依。」他說,「雙蕪,你的這只叫花雞應該好了吧?」

方子期打來的一只野雞已經成為我們的月復中之物,而另一只,在我的強烈建議下,被裹上泥巴扔進了火堆里。

我聞言湊上前,隨手拿了一根木頭去捅火堆里的一坨黃泥,發現已經被烤的硬邦邦,便點頭道︰「應該差不多了,拿出來瞧瞧。」

「夫人你可不能騙人啊,要不然可就白白浪費了一只野雞。」春喜舌忝著嘴唇道。

「一個人吃了一只野兔,現在還攙著嘴,春喜,你是不是想向納哥兒那樣胖?」我在一旁打趣著道。

春喜鼓了鼓腮幫子不再言語,只是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方子期的動作。

在一旁慢條斯理吃兔腿的小皇帝,此刻也停了下來,好奇的看著那一坨黃泥。

「用棍子敲開就行。」我的一顆心其實也懸著,上輩子只是听說過這種做法,真正看到眼前的也是第一回,「要不方子期你試試,能不能用你的掌風把它劈開?」

方子期不理會我的玩鬧,用木頭輕敲了兩下之後發力,「 」的一下,將泥坨敲開。

「哇,雞毛真的沒有啦」

春喜在一旁發出的驚嘆,讓我多少有些洋洋自得︰「這就是春喜你之後不在冷宮呆著了,否則咱們在御花園里捉幾只笨鳥,估計也可以這麼給做成叫花鳥……」

身旁的小皇帝終于不再矜持,忍不住詫異的發問道︰「啊?你們在御花園里捉過鳥?」

「鳥沒抓過,魚倒是撈過幾條。」我聳聳肩,無所謂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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