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是唯一的感覺。
指尖動了動,艱難的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整個世界傾瀉而下的黑暗。
腦袋還在疼,唐玲瓏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後腰猛的一疼,悶哼一聲又倒了下去。
頭暈目眩的唐玲瓏閉上眼楮,自己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記得,自己在奔跑,為了逃開爆炸,她跟著白蒼寒冒險往A區後面出了名的死亡地帶逃。
然後,他們遇到了一條根深的鴻溝,被阻隔住了。
再後來,正在她驚愕和絕望的時候,忽然听見轟隆的巨響,她還沒有來及回頭,白蒼寒一把扯上她往那全是岩石的萬丈深淵跳下
再後來的事情她也沒有印象了,自己會有痛覺,應該還活著,可是……這里是哪呢?
四處都黑漆漆的,唐玲瓏不知道這里是哪兒,憑感覺,唐玲瓏知道自己受傷了。
對了,白蒼寒呢?
唐玲瓏勉強起身,慢慢的往四處模索,想尋找白蒼寒的蹤跡。
「咳咳……白教官……教……官?」沙啞的聲音很輕,嗓子火燒火燎的痛,唐玲瓏抹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茫然的朝四周用力望著。
可是,白蒼寒就像蒸發了一樣,並沒有什麼回音,而唐玲瓏的聲音也不能再大了。
細細听了一會兒,四周還是沒動靜,唐玲瓏搖搖晃晃的想爬起來,腿一軟,又撲通一聲摔了回去,身子磕在堅硬岩石上疼得她眼眶里直翻淚花。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隱隱約約能听見鞋底踩踏在石子上的動靜。唐玲瓏心中一動︰有人來了?
腳步聲近了,唐玲瓏此時精神極為疲憊,就見那人的呼吸有些粗重,好像一路上走得很費力似的。
「咳咳……」唐玲瓏忍不住喉嚨里的癢痛咳嗽出來,溫熱粗糙的手壓上了她的後背,出于警覺的本能,唐玲瓏一僵不動了。
「你醒了?」那人開口,聲音也是一樣的干燥沙啞且極輕,唐玲瓏的心中卻噗通一聲︰來人是白蒼寒
「教官,我們……在哪里?」唐玲瓏喘了一口氣趕緊問道。
「在風暴地帶一個地下溶洞。」白蒼寒回答,「你還能記得先前我們躲避爆炸的事情嗎?」。
「嗯……」唐玲瓏趕緊回答。
白蒼寒稍微深吸一口氣,給人一種已經極度疲憊了的感覺,「我們是踩空岩石晶體層滑下來的。」他悶悶的說道,那聲音有些滄桑的意味。
唐玲瓏一愣,但是她沒有說什麼,因為白蒼寒頓了一下就繼續開口了︰
「這是豎直向下的溶洞空間,離我們掉下來的地方有二十幾米,想原路上去沒有可能。」白蒼寒為唐玲瓏分析,「側面還有一條很窄的裂縫,通下去有地下溪流,可能是支流,水溫很冷。」
唐玲瓏還是沒說話,因為她听到了這樣的話,知道目前兩個人所處的情況很不樂觀。
果然,白蒼寒又開口了︰「通訊器在摔下來的時候就壞了,這附近有電磁暴*擾,也不會有信號。」
「那……我們出不去了?」唐玲瓏聲音微弱。
白蒼寒並沒有這樣認為,「我們現在沒有背包,我身上也只是隨身裝了一些用品,指北針在這里起不到作用,火機和軍刺也有,還有壓縮餅干,但我沒有急救用品。」他很坦白的說道。
已經清醒過來的唐玲瓏頓時頭大不已,她的身上因為先前被俘虜,已經沒有了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唯一剩下的就是紫鋼禁武,可那東西就算拿出來也幫不上大忙,一不能指方向二不能變成食物三不能當急救藥,四沒有信號連接網絡,頂不多大用。
「不,沒事……」唐玲瓏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教官,您受傷了嗎?」。
「不重。」白蒼寒絲毫不掩飾,「我們必須想辦法找另外的路出去,上士唐玲瓏,你還能站得起來嗎?」。
唐玲瓏一听,趕緊點頭,「我能」她咬咬牙,用盡力氣從地上再次爬起來,卻依舊是頭暈目眩。
但是這回她沒有倒下去,因為白蒼寒剛好將她的胳膊拉住,另一只手反手一轉,將唐玲瓏的重心穩在了自己的半邊身子上。
「先從這里出去,我準備了照明的東西在前面。」白蒼寒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唐玲瓏由著白蒼寒扶著自己一路朝前慢慢挪動著,開始一點點的活動開自己酸疼的身體,她的心跳有些小小的加速,白蒼寒的臂膀很結實,也很暖和。
即使他身上給人的氣息還是無限的冷。
兩個人磕磕踫踫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或許是活動開了身子,唐玲瓏此時感覺到身上熱乎不少,湊巧這時候他們也走到了裂縫的盡頭,已經可以听見有微弱的水聲。
「這水可以喝,但溫度很低。」白蒼寒說道,「如果我們想離開這里,唯一的辦法就是跟著水流走。還有沿途的溶洞,有一些應該也能通到外面。」
唐玲瓏點頭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白蒼寒事先準備好了簡易的火把舉起來,勉強照亮了前面的路。
「跟著溪流走。」白蒼寒做出決定,「訓練星唯一的好處是沒有什麼不知名的野獸,可以不擔心遇襲。」他一邊說,一邊扶著唐玲瓏朝前面走去。
看著溪流,唐玲瓏很想說自己要喝點水,但是周圍很冷,白蒼寒又說水溫不高,她也沒再提喝水的事情。或許因為周圍的溫度低,或許是因為她身上的皮肉傷被冷空氣凍麻木了,唐玲瓏只覺得自己一陣陣的犯困。
大約兩個人又往前走了半個多小時,唐玲瓏感覺自己已經疲憊不堪,困意使得她快撐不住了,盡管白蒼寒扶著她,但是她的腳步依舊灌了鉛一樣沉。
最後,唐玲瓏雙腳一軟,整個人掛到了白蒼寒的身上,後者表情詫異,還好他手快,接住唐玲瓏的身子,在火把的照應下他看到了唐玲瓏的皮膚。
唐玲瓏的皮膚上,已經浮起了一層暗紅色的花紋,看起來就像是起了斑點似的。
白蒼寒頓時臉色大變,將還在燃燒著的火把往地上一插,將唐玲瓏扶到岩石的後面坐下。
此時唐玲瓏已經有些接近昏迷的樣子,白蒼寒的眉漸漸皺起來。
「唐玲瓏,醒醒」
幾百雙眼楮望著那滾滾的濃煙,此時所有的發射器已經成功收起來,紫紅色的天空下,每個人默不作聲,時間和空間變成靜止不動的畫面。
第四大隊的士兵們望著那個遙遠的方向,每一道升起的濃煙似乎都能變成那兩個人的容顏,或許是被濃煙嗆到了,或許是被風沙迷住了眼楮。所有的人,眼眶血紅,剛剛滑落的淚水立刻被狂風吹得甩離了臉頰,與沙粒相撞,綻放成那一閃即逝的晶瑩小花。
王凡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終于,望著那蒼茫的火海,有人再也忍不住了,爆吼出口︰
「少校——唐玲瓏——」
那撕心裂肺的聲音穿透每一個士兵的腦海,最後被滾滾沙塵撕開。
「大隊長」
「隊長——唐玲瓏——」
大家再也不忍了,第五大隊也跟著過來了,見到前方的火海,他們都沉默了。
雷晟走上前來,拍了拍奇諾的肩膀,「白蒼寒少校呢?」他問。
奇諾搖了搖頭,「MIA。」他簡短的說。
雷晟瞬間面色不好,而旁邊的胡美美听到更是肩膀一抖,瞪大一雙金色的美眸,MIA是戰場失蹤的意思,士兵的生死不明,她心中明白當一個士兵被判為MIA的時候,那他活下來的幾率很低,在大家眼里普遍被認為已經陣亡
白蒼寒生死不明?
「還有誰?」雷晟猜到了什麼。
「還有後勤組的唐玲瓏上士。」奇諾又回答。
雷晟面容驚愕,「連她也失蹤了嗎?」。
奇諾點點頭,嘆了一口氣,「在爆炸的時候,我們就收不到他們的消息了。」
忽然,王凡轉過身來,「奇諾上尉,我向您申請去搜救白少校和唐玲瓏上士」他大聲說。
王凡這一帶頭,所有的士兵都紅著眼眶跟著敬禮,「上尉,我也要去,請您批準」
「我也申請」
「還有我請上尉批準」
……
場面亂成了一鍋粥,第四大隊從來沒有那麼混亂過,奇諾被大家里三圈外三圈的團團圍住,密密麻麻的人好像要將他埋起來似的。
「夠了——」
奇諾的怒吼讓現場重新安靜下來,他喘著粗氣,瞪著眼前的每一個人。
「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去」奇諾鄭重其事的說。
這下子,士兵們的情緒更加激動了,「為什麼?」王凡帶頭不滿。
「上尉,我們的戰友還生死不明,為什麼不許我們去救援?」
「上尉,請您批準我們去營救,無論無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啊」
「不讓我們去找,我們真的不甘心,我們不能讓大隊長他們死在里面」
「上尉……」
「上尉……」
奇諾一個頭兩個大,他揉了揉太陽穴,「我不是不想你們去,我們能逃出來,是大隊長為我們創造的機會他一定不想看到你們為了救援陷入危險之中如果是那樣,你們覺得誰會高興???」他疾言厲色的問。
一向好脾氣的奇諾上尉發火了,大家都怔住了,「上尉,我們不能放棄伙伴的生命,尤其是拼了命救我們的伙伴啊」王凡不依不饒。
奇諾听了,氣不打一出來,「王凡,你就是榆木腦子」他臉上滿是怒氣的低吼,「你以為我不想救嗎?我心里比你們誰都急但這個時候我不能拿你們任何人的生命開玩笑上級沒有下發通知之前,你們誰都不許去」
奇諾的怒火成功鎮住了場上所有的人,听到無法救援,每個人都紅著眼眶,默默的咬牙。
——他們好恨
那片復雜的地獄地帶先前已經有了那麼多血淋淋的前車之鑒,現在他們難道真的要放棄大隊長和唐玲瓏兩名戰友,在這里躲著,不聞不問不看不管嗎???
忽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寧靜,是王凡。
「我的軍刀夢娜?夢娜你到哪里去?」
只見先前被打昏的夢娜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一把奪了王凡腰上的軍刀就往前方火場的位置狂奔。
「攔住她」奇諾大感不好趕忙發號施令。
兩名男兵趕緊去追夢娜,當他們就要趕上夢娜的時候,後者忽然轉過身來停下,朝著追兵猛撲上去
電光石火之間,當大家還沒有看清的時候,兩名男兵已經被夢娜一腳一個踹出了老遠
——好干脆利落的身手
夢娜轉身繼續飛奔,短短幾十秒,就沖進了火場之中,留給所有人的是什麼都不剩下的背影。
奇諾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色陰沉一片,「無組織無紀律」他惱火的將手里的軍刀用力甩向沙地,「該死的……沒有命令擅自行動,她不想要命了嗎?」。
忽然,一陣轟鳴之聲從大家的頭上響起,那戰機分外熟悉,竟然是白艷
果然,戰機上面傳出了白艷的聲音︰「各單位請注意,各單位請注意,現在由每支隊伍最高領導人組織20人的搜查小隊,立即執行對第四大隊白蒼寒少校、唐玲瓏上士的營救計劃……再重復一次,各單位請注意……」
奇諾愣了,表情驚愕。
大家也愣了,隨後爆出了歡呼
白艷駕駛戰機立刻沖向了A區後面的那塊讓人恐懼的地帶,她看著自己的雷達,已經能明顯的感覺到電磁干擾。
眯起眼,白艷深吸一口氣。
「能立即以家族立場施壓蘭斯采取突破營救搶時間,還能免除你抗命救援的罪名,真的不得不佩服你……夢娜。」她輕聲咕噥,然後皺起了眉。
「希望趕得及救他們,否則你就永遠沒有弱點了吧……」
戰機帶頭劃過紅色的天空,快如流星。
風沙中那黑發黑眼表情堅定的溫柔女子,第一次,那容顏不再溫柔。
「等著我……玲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