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依舊很好,院中的雪並沒有融化多少,簡兮看著梅花,一時手癢,便把畫架搬出門,對著梅花,作一幅梅雪圖。
隔壁的青年在屋中休息了一會,出門便看見簡兮在那里比劃,雖然看不清她到底在畫什麼,但是他知道她在作畫,因為他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這樣的人,他從鼻子里發出哼地一聲,原本想繼續進屋,可是他一想到她在做他剛想做的事情,心中便多了一股怨氣,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便走向簡兮。
他走到她斜後方,簡兮的畫還未成型,只是個大致的框架,專注的簡兮也不知道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知道她听見一個鄙夷的聲音。
「你這也是在作畫?」
簡兮轉頭望了一眼,正好撞入了他深邃的眼神中,不過他的目光帶著輕視,大概是沒見過素描吧簡兮這樣想著,也好意地回答︰「是啊,在畫畫,這梅花很漂亮。」
想不到簡兮那有些飄渺的聲音,在他耳中就是輕描淡寫的感覺,他也覺得梅花很美,但是不可以被這樣的人給侮辱,尤其是在他眼前
「你很缺錢嗎?」。
簡兮被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給問住了,這是什麼話?怎麼前言不搭後語?簡兮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也不回答,繼續畫著。
「你很缺錢嗎?」。他接著問,「你要裝高雅嗎?那麼小年紀就敢出來?什麼叫附庸風雅你懂嗎?還以為就只有京都那些閑得沒事干的人裝清高,想不到這里也有人」
說完,他就拂袖而去。
簡兮被這一通莫名其妙地話給問懵了,他是誰,他在生誰的脾氣?這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躺著也中槍?簡兮莫名其妙了,心中也激起一堆怒火,剛剛作畫的情緒完全沒有了。
「你——站住」簡兮的聲音不大,冷冰冰地,但每個字都是很有力。
「你是誰?在這里指手畫腳?我對你客氣,你卻半點沒有禮貌,你憑什麼?」簡兮依舊是平靜的語氣,但是透著一股怨氣。
他緩緩轉過身,嘴角上揚一個桀驁的弧度,整張臉都透著一股孤傲的張揚,「憑我是南風祁」
南風祁他是南風祁他就是南風祁這三個字撞在簡兮的胸口,就是那個御用畫師南風祁?他就是那個京都人人口口相傳的南風祁?想不到要見到的人就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了。
「我知道你。」簡兮也揚起小臉,絲毫沒有畏懼,反倒是帶著一抹自信的笑容。
「我倒是希望你不知道我」讓你知道了,還真是我的恥辱,南風祁轉身,不想見到簡兮。
「但是我就是知道你我也想讓你知道我」不是簡兮狂妄,在簡兮見到御書房里的那副畫的時候,她就想認識南風祁了。
「就你?」南風祁側過臉來,對簡兮有些不屑,「難道你想告訴我,你就是那個什麼白衣畫師?」
「你知道我?」簡兮有些驚訝,難道他知道自己?那麼他的不屑是對素描的不屑,是不喜歡另外的作畫方式?
「一路上白衣畫師我見多了,如果你是騙子,那麼就別讓我拆穿你雖然說,你是一路上最符合那個什麼白衣畫師形象的人」南風祁不再停留,進了房門就關上了門。
簡兮先是楞了幾分鐘,然後就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其實簡兮笑是有原因的,當日簡兮為了逃出皇帝的尋找,她先是化妝離開了京都,再是宣揚了白衣畫師的賺錢方法,簡單地說,就是誘導人們模仿她,穿上白衣,然後那個畫架子,拿炭筆或者石墨筆在紙上亂涂什麼。憑借著白衣畫師的名號,還真有些人,打起了她名號在江湖上為生。
因為山寨的多了,那麼真的也就難找了,簡兮也是靠著這個方法開逃避皇帝的耳目。但是同樣也是這個方法,讓簡兮的收入少了不少,因為假的多了,人們便都懷疑了,畫也賣得沒那麼值錢了,好在黃金百兩可以花上好幾年,後來簡兮也就不在乎畫能賣多少錢了,更多的是畫畫送人。
看來這個南風祁是被假的白衣畫師騙過,才不信這個真的。想明白了這個問題,簡兮心情也舒暢了,繼續作畫。
安逸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當簡兮簽上自己的名字,也是必清來叫自己用膳的時候,簡兮毫無顧慮地跟著必清去了,可是在飯桌上卻沒有見到南風祁,簡兮也沒有打听他的去處,心想著大約是不想跟自己同一張桌子吧
其實這點上簡兮是誤會了南風祁,南風祁這個時候其實是在住持那里喝茶。
原本想著把畫拿給南風祁看的,然後再送給他,不過既然人家不想見自己,那麼簡兮也不會去敲門,反而把畫送給了必清,就當做是讓自己留宿的謝禮了。必清也說這畫會轉交給方丈。
是夜,又吹了一夜的風,必清說,這幾日還會有場大風雪,希望簡兮不要那麼快下山,簡兮也自然是听從必清的建議。
在清涼寺的第三天,南風祁見到簡兮突然沒有了那日的怨氣,反而帶著一種試探的眼神掃視簡兮。
難不成我臉上長了花?簡兮關上房門,對南風祁禮貌地說︰「一起去用早膳?」
南風祁似乎沒有料到簡兮會跟他說話,而且他覺得簡兮現在肯定覺得他不可理喻,想不到簡兮定力如此之好,難道是想巴結我?可是她臉上絲毫沒有諂媚的神色,還真是怪異。
簡兮見南風祁久久沒有動彈,被他那雙眼楮看得渾身不自在,似乎整個人都被他看透了。簡兮不再看他,轉身離開。
南風祁也沒有叫住簡兮,就這樣看著她離開,難道她是真的?
「簡施主,住持方丈有請你去喝茶。」必清找到正在用膳的簡兮說。
「哦?主持?」
「是的。」
「那麼請帶路吧」雖然不知道主持是怎麼知道自己的,但是听人說,得道高僧都是不同凡人的,她以前還未曾見過。
「簡施主有請」必清送簡兮到禪房門口便不再走了。
簡兮緩緩推開房門,暖意就襲來,還帶著一股暖暖的香味,不同于寺廟里的香燭味,這禪房里的氣味很祥和安定,就如同外婆的懷抱。
一位面容安詳的上了一些年紀的老人,披著袈裟,盤腿坐在榻上,面前是一套茶具。不同于簡兮想象中的高僧,這個老人有些微胖,眼角的笑紋很明顯,也沒有長長的白色胡須,倒是有一些黑白相見的胡子。但是面容很安詳。
他緩緩睜開眼角,「把門關上吧這天還真是冷啊」
簡兮沒有感覺他有多麼清高或者難以觸及,反而是很有親和力,平易近人,說話也像是家中的老人一般溫和。
簡兮關上門,便坐到主持的對面。
「貧僧法號苦慈。」
「苦慈大師你好在下簡兮。」
苦慈樂呵呵地為簡兮倒了一杯茶,「這是用山里的雪泡的茶,嘗嘗看吧」
簡兮品了一口,「甘甜中帶著苦味,還有那梅花的清香和凜冽,確實是好茶。」
「小友有眼光」苦慈好似很喜歡人家夸獎他的茶,笑得更加開懷。
簡兮微微撇了撇腦袋,「其實我對茶葉沒有什麼研究,只能說出好喝與不好喝罷了。」
「那小友對作畫似乎很有研究,必清拿來的畫,貧僧見過了,繞是活了那麼久,也沒見過如此畫作,看來還真是要活一世,學一世。」
「大師謙虛了。」
「昨日南風祁小友倒也送了一副畫來,跟簡小友的還真是異曲同工。」
「哦?大師跟南風祁相熟?」
「說起來,初見南小友的時候,他也是跟你一樣,在山里迷了路,遇上風雪就投宿在寺中,後來貧僧跟南小友交談,發現他見識廣博,跟貧僧也十分投緣,後來南小友每年總會來看望貧僧。」
「原來如此。」簡兮注意到苦慈說話的時候,自稱一直是「貧僧」,而不是「老衲」,所以不會讓人覺得他很莊重。
苦慈找出南風祁的畫,同時也拿出簡兮的畫,「簡小友,你看。」
簡兮自己畫的畫自然是很了解,當她見到南風祁的畫作的時候,吃了一驚,因為南風祁跟她的構思是一樣的,沒有畫一整棵梅樹,也沒有畫一片梅林,而是單單畫了一枝梅。甚至可以這樣說,簡兮選的那枝梅,跟南風祁選的那枝根本就是同一根
「果然異曲同工」這次再見到南風祁的畫,簡兮依舊看出了畫中的風骨,看來真的是要認真結交這個人了,而不是無視他。
「南小友見到簡小友的畫時,也吃了一驚。」苦慈似乎在暗示什麼,「如此有天賦的人,能在本寺同時出現,還真是本寺的榮耀呢」
這麼說來,南風祁見過我的畫了?所以今天早上他才會那樣看自己?
「貧僧也請了南小友來,大家就一塊坐坐吧」
簡兮望著苦慈,他眼中射出智慧的光芒,原來請簡兮一個人喝茶是假,他是想借機讓南風祁跟自己化解矛盾啊這個方丈什麼時候也成了老娘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