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此刻正兩眼發光瞧著手上的火球,烈烈火焰,中心通紅,外一層卻泛著幽藍,最神奇的是,這火焰一點兒也不灼人,想來是因為她身上有那顆東珠的關系。青蕪興致勃勃拋著幻化出來的火球,心里對術法的印象稍微光明了些,原來,術法除了陰險的害人之外,還有這麼好玩的一面。
想起大街上那些玩雜耍的可以兩三個火圈相互扔著,她從小就很是羨慕,很想體驗一下那種刺激又過癮的感覺,但一直沒有機會,今日機會難得,趕緊抓住,朝目瞪口呆黑衣黑臉的天樞坐下二弟子黑溟笑了一笑,道︰「再幻化一個給我可以嗎?」
黑溟呆呆看著對面少年裝扮的女子,焚心烈火乃火系術法中殺傷力最大的術法,中焚心烈火者,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然而此人竟然半點都不受影響,他不相信地搖了搖頭,十指迅速結了個奇怪的印記,掌心一團火球迅速凝聚,他用力一拋,火球朝對面之人飛去。
青蕪連忙伸手接住,當下一手拿一個,交換著拋,幽藍的火苗哧哧燃著,那聲音不覺恐懼,卻十分悅耳。
不同于她的愉悅,白岳和黑溟兩人此刻震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兩人一前一後呆呆看著從未有過的奇怪,一時間竟不曉得如何反應惚。
青蕪玩得興起,越拋越快,興奮之下,難免得意忘形,結果有次拋過頭了,沒接住,兩團火球一前一後飛去,一個砸在白岳身上,一個砸在黑溟身上。
猝然之下,這兩人沒有任何防備,雙雙被砸中,立刻地,兩人的臉因痛苦扭曲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青蕪很是抱歉,不過她委實不能理解他們的痛苦,回身見得躺在地上的徐翰,趕緊蹲下去大力搖了搖,好不容易終于把人給搖醒了,忙指著黑白兩人問︰「他們被我不小心砸到了,怎麼辦?溫」
徐翰勉強睜開眼楮,見得被焚心烈火燒得面容扭曲的大師兄二師兄,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有人一同受難的感覺真不錯,頓時裂開嘴嘿嘿笑了,笑著笑著,他抬眸見得上方的清麗面容,四肢猛地抽了抽,又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青蕪此刻委實憂愁到了極點,瞧了瞧地上躺的這個,又瞧了瞧臉色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另外兩個,急得直抓頭發,她不懂術法,想幫忙也幫不上,想去請天樞,可一想到徐翰的話,頓時打了個顫,若那些雜草果真是天樞的寶貝,那她不就傻不愣登去找死麼?斟酌了一番,徐翰被焚心烈火燒了那麼多回也還活得好好的,想來這焚心烈火燒不死人的,當下放了心,決定回屋睡覺算了。
反正幫不上忙,眼不見為淨。
她躺在床上,想著今日討好不成反而大大壞了事,天樞定是氣得不行,要他放她下山看來是不可能的了,如此下去,也不知要何時才能見到紫琛,紫琛……腦中浮起一抹紫衣墨發的身影,心中像是有千萬只螞蟻找啃噬,說不清是痛還是其它的什麼,她只知道,自己想要見他,那樣迫不及待想見他。
腦中思緒萬千,她以為自己定會睡不著,可大約是今晨起得太早的關系,想著想著她竟然就睡著了,一睡著就跌入一團錦繡繁華的夢境,夢里紫藤花開得燦爛到了極點,爬滿了花架,一串串迎風搖曳,風吹過沙沙作響,像是最動人的樂曲。而雪肌墨發的男子斜靠著花架,瑩白如玉的手指間攏著一串紫藤花,修長漂亮的手被紫色花朵襯著,美得讓人窒息,亦妖亦仙,像是紫藤花靈幻化成,他水藍色清瞳笑意輕漾,鳳眼微挑,悠悠然便醉了天下。
有風吹過,紫藤花簌簌作響,他的身影淡了淡,像是會隨風消逝,她心里忽然一慌,用力朝他跑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怎麼跑也跑不到,拼盡了全力,卻一步也挪動不了,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淡,他的笑容越來越淡,像是冬末在陽光下逐漸化去的雪,消失了,就再也無法尋回,她心里忽然生出無限的惶恐,「紫琛!」
低啞的聲音從喉嚨里逸出,她豁然睜開眼楮,猛地坐起身。
屋外天色已經黑了,都過半月形的窗戶,可以見得碧藍的天空繁星璀璨,她望著那些星星,心跳漸漸恢復正常,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紫琛,此刻的你,在做些什麼麼?她雙手環膝,仰著頭一眨不眨看著漫天星星,會不會,我們正在看同一片星空呢?沉浸在自己思維中的她,沒發現屋中其實多了一人。
天樞峰上晚間夜風很大,呼呼的夜風,帶著一絲初秋的涼意,吹得人心情寂寥,算起來,她被困在這里已經有十多天了,不知道還要困多久,她看著漫天的星星,忍不住幽幽嘆了一口氣。風里獵獵吹過窗台,依稀帶著一絲熟悉的氣息,像是百和香的味道,她兀自又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會是百和香的味道?
垂頭喪氣準備躺下繼續睡覺,很久之前她就有了經驗,人是不能傷感的,一傷感起來,那些脆弱的情緒簡直就如同海水四面八方涌過來,與其傻呆呆坐在這里傷感,不如努力在夢一夢,興許還能夢見紫琛,興許還可以在夢里向他求證,閉上眼楮往後倒去,恍惚間跌入了一片幽幽百和香里,青蕪神情一震,暗中下定決心,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他,好好問一問他,當初他們素不相識,他到底為何要幫她?為何奮不顧身救她?
問他,到底為什麼娶她?
閉著眼楮等了許久,卻沒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青蕪很是苦惱,苦惱了許久,忽然靈機一動,抬起手,于虛空中描繪出那人的身影,妖嬈漂亮的鳳眼,高挺的鼻梁,桃花瓣一樣的唇,畫著畫著,手好似不是自己的,自然而然在空中移動起來,不對,是有人握住她的手在動,青蕪一個激靈,有些迷糊的神智瞬間清醒了,眼睫顫了顫,猛地睜開了眼楮。
窗外星光璀璨,依稀從窗戶照射進來,她看到了一雙水藍色眼楮,還有絕美的面容,襯在朦朧的星光里,恍然如夢。根本就是一個夢,根本是她終于成功夢到紫琛了。
下意識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青蕪坐起身來,干脆連他整條胳膊都抱住了,她方才稍稍安了安心,她嘴角動了動,慢慢裂開嘴笑了,「紫琛,總算見到你了。」
夢里的紫琛愣了一下,隨即輕笑開來,另一只手環上她,微一用力,她整個人跌入他懷中,熟悉的懷抱,仿佛世界上最安全的避風港,以前不覺得,隔了這麼多年重新在這懷抱里,心底驀然涌過難言的情愫,原來,他的懷中,竟是這樣的讓人心安。
鼻尖縈繞優雅百和香,青蕪只覺得心里安軟到了極點,盡管心里有很多的疑惑想要詢問,可是她卻沒有開口,就怕一開口,就把好不容易才入她夢中的他給嚇怕了。
是鳳紫琛先開了口︰「蕪兒,這些天,想我麼?」
既然是在夢里,那就沒什麼好矜持的,青蕪當下大力點頭,「想,非常非常想,恨不得馬上就飛奔到你身邊。」她可憐兮兮道︰「可是我出不去。」
她感到他的身子顫了顫,她心里只覺得這個夢真是太真實了,居然真實到听得清他微促的呼吸,神思恍惚間,她下巴被微涼的指尖挑起,她抬眸,于是見到了一雙笑意盈盈的清瞳。
「蕪兒,我們回家吧。」他瞧著她,眼中倒映出她傻不愣登的樣子。
青蕪覺得這一個夢委實太過真實了點,若不是心里清楚天樞峰沒有人能夠上來,她真的就相信眼前的紫琛是真實的,而不是夢中人了。
「好呀,我們可以一同在夢中回家。」青蕪雙手放開他的胳膊,改為摟住他脖頸,視線往下移了移,最後停留在桃花瓣一樣的唇上。
芬芳嫣紅的唇瓣,似乎在發出邀約。
「什麼夢中!蕪兒你……」
「我想吻你。」他還沒說完,就被青蕪眨巴著眼楮打斷了。
鳳紫琛呼吸一滯。
青蕪眨了眨眼楮,認真問︰「我可以吻你嗎?」話一出口,她又好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道︰「太笨了我,多此一問,這是我的夢,你是我夢里面的人,當然是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說到這里,她粲然一笑,用力勾住他的脖頸,仰頭吻上了桃花瓣般的唇畔。
夢中的紫琛完全被震住了,呆呆的看著她。
青蕪內心悠然而生一種得意感和滿足感,現實中她常常被他的行為震呆,傻不愣登,在夢里總算扳回了一局,她烏溜溜的大眼楮不閃不避瞧著他的清瞳,肆無忌憚貼上柔軟溫柔的唇瓣,果然滋味極好,像是小時候她最愛吃的葡萄凍子,軟軟糯糯的,她貼著柔軟的唇瓣,卻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被他吻過很多次,每次都是他主導,可這次是她的夢境,自然得她來主導,可她以前都被吻得暈乎乎的,根本不記得具體該怎麼吻了?正當她十分糾結的時候,他的唇瓣動了動,張口含住她的唇,青蕪只覺得心口一顫,他的手隨即撫上她的眼楮,她閉上眼楮,黑暗讓人的觸覺靈敏異常,他的舌撬開她的牙齒,滑入她口中,輾轉反側,流離往返。
暈乎乎間,青蕪尤記得自己應當處于主導地位,當下學著他的樣子回吻,他的呼吸漸漸沉重,甚至開始咬她,並不疼,只是有酥麻的感覺從舌尖泛開,直蔓延到全身各個角落。
這一吻吻了許久,直到青蕪呼吸不過來是方才松了口,腦袋里像是塞了一團棉絮,輕飄飄的,她氣喘吁吁趴在他肩上,心里不知為何覺得很是快活,他的肩極是舒服,這些日子她天天總想著如何討好天樞,如何快些去見紫琛,委實操了一籮筐的心,現在他就在她身邊,雖然只是一個夢,可是她覺得很安心,她靠著靠著,眼皮開始覺得有點沉。
「蕪兒……」
「噓……」青蕪頭也不抬,食指放在他唇上,眼皮沉沉道︰「我太困了,先睡會兒,下次再夢見你,我再問你雪魄劍的事情好了。」說罷,她掩嘴打了個哈欠,在他肩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呼吸均勻睡去了。
夜風拂動,星光淺淺。
鳳紫琛哭笑不得瞧著把他當成夢中人肆無忌憚吻完安然靠在他懷中安睡的女子,忍不住想敲醒她,告訴她這不是夢,他是活生生的人,他來帶她回家。
眸光在觸及她眼底暗影的時候,心底無聲無息一疼,想要搖醒她的手一頓,慢慢落在她發上,輕輕順著她的發,睡夢中的她眉目一點點舒展開來,他的手游移,落在她臉頰上。
粉女敕白皙的臉蛋,眼睫毛緊緊合在一起,星光里秀美得不可思議,她眼底有淡淡的烏青,是連日沒睡好留下的痕跡,心里的疼如水波紋一點點擴散,他動作輕柔抱著她在床上躺好,撐在床沿看她,那眉那眼,是刻在骨子里融入了血液的,暗夜里所有的情感再也無需掩飾,水藍色眸中,盛滿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深如許,近乎痴迷的愛戀。
他看了許久,吻了吻她的額頭,戀戀不舍走出屋子,朝前面的居室走去。
居室內,此刻前所未有的熱鬧。
當然,這里的熱鬧不是人潮涌動,只是相對這屋從前最多四個人的場景,此間六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場景,委實可以稱之為熱鬧了。
主位上的天樞先發了話,他漫不經心靠著椅背,一雙眼楮深邃又悠遠,唇邊含了絲意外,「能夠破我結界闖進來,巫茲國的祭司,倒很有幾分能耐。」
「嵐澈莽撞,驚擾尊者,實乃抱歉。」嵐澈抬手一揖,護額上瓖嵌的白色玉石溫潤熨帖,他一張臉如遠山碧水,沉靜淡然,仿佛萬事不縈于懷。
一旁的徐翰就萬做不到像他那般不縈于懷了,揉了揉眼楮看向多出來的兩人,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痛提醒他這是真的,不是因為他受了焚心烈火之後產生的幻覺,太不可思議了,竟然有人能穿破結界進來,希望如同死灰熊熊復燃,他強自壓住,霍地起身走到白衣勝雪的男子,「你竟然膽敢破了我師父的結界進來,實在是太莽撞了,從實招來,你是怎麼做到的?」
嵐澈深碧色眸子平和淡然,連聲音也不徐不疾︰「佛曰,不可說。」「你——」徐翰滿心的希望噎住了,但是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線希望,他當然不會這麼快放棄,瞧了瞧嵐澈和蕭安二人,震驚道︰「你們上來做什麼,莫不是也想拜師學藝?」
「我們是來接我們家夫人回去的。」蕭安拱手道。
來接人,誰這麼命好啊?為什麼三年來沒人來接他呢?
徐翰無限悲憤,激動一把揪住蕭安的衣角,「可不可以順便把我也接走?」
蕭安愣了一下,不由瞟了一眼主位上的銀發男子,天樞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神飄向靜立在旁的大弟子二弟子,「你們小師弟好像又犯病了。」
徐翰一呆,眼見著一黑一白的身影朝自己走來,急中生智道︰「你們要接的人,可是‘碧桃’?」
嵐澈和蕭安古怪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徐翰立馬幾步奔過去抱住天樞的大腿,情深意切道︰「師父,您讓她走吧,徒兒願意一輩子做牛做馬伺候您。」
這幾天下來,他深深體會到,其實,天樞峰上的日子,也沒有那麼難熬的,回響這三年他學學法練練藝,空閑時候暢想一番當年風流快活的場景,雖然心有遺憾,但也算是平和,可是自從她爬上來之後,他的生活,真真的徹底悲劇了。
有了比較,徐翰才知道,原來自己這三年其實過得挺幸福的。
白岳和黑溟兩人也頓了頓,向來寡言沉默如同影子一樣的兩人,此刻臉色潮紅,爭先紅後無比懇切道︰「師父,您讓‘碧桃’姑娘走吧。」
不止他們,連窗台上花盆里幸存下來的靈樞草也顫了顫身子,柔碧細長的葉子抖了抖,仿佛在說︰讓她走吧。
見此如此‘友愛’的場景,嵐澈若有所思揉了揉眉心,蕭安則是心里嘆服到了極點,這麼短的時間里,這些人居然能這麼奮不顧身幫助王妃,王妃的性格魅力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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