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走?」天樞淡淡瞥了三個弟子一眼,「她走了誰來賠本尊的損失?那些靈樞草,本尊費盡心思方從極寒之地移栽至此。」
靈樞草極有靈性,能吸日月之精華,是修行之人的最喜歡的靈草,只可惜生長在極寒之地,很少有人采摘得到。
「不知用此物來賠,天樞尊者意下如何?」碎玉般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有人踩著一地星光走近,紫衣翻飛,墨發輕舞,他徐步走近屋內,掌心躺著一塊白水晶,晶瑩剔透,泛著淡淡熒光,是白水晶中極品,這天下火系術法修行之人趨之若鶩的聖品。
比起靈樞草,白水晶不僅能夠吸天地之精華,引太陽之能量,助修行者術法大為進益,還有護之力量,保護修行者在在施術中不受術法的反噬。
天樞視線微微一閃惚。
「尊者一心向道,此物能跟著尊者,也是它的福氣。」鳳紫琛含笑走近,恭敬道︰「我夫人的莽撞之處,還請尊者海涵。」
這話听著很是受用,何況天樞早就看穿了‘碧桃’的真實身份,讓她下山是遲早的事情,天樞沉沉看向鳳紫琛半響,突然道︰「如今的天下人都盲了麼?還是你平日演得太好?就你這樣,還叫囂張?」
鳳紫琛眸光微凝,天樞一曬,並不追問,仿佛剛才只是心血來潮一問,指尖微動,白水晶在空中劃過一道溫潤熒光,落入他掌心溫。
「謝尊者成全。」
天樞淡然一笑,眸光轉動,隱帶憐憫看向嵐澈,「你年紀輕輕便有此修為,只可惜……」他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難怪你會這麼幫她。」
那樣眸光下,嵐澈向來淡然無波的眸底閃過一絲漣漪,只一瞬,便消泯于無形,微微一笑,「尊者謬贊了。」
會談在一派看似友好和諧的氛圍中結束,因著夜深,鳳紫琛一行人暫住天樞峰一個晚上,他反身折回,走了沒幾步,身後傳到一道壓低的聲音︰「喂,你等等。」
鳳紫琛轉頭,于是見到了星光下雙眼暴突的青年。
徐翰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害他被困于此的罪魁禍首,太過激動之下,張了張口,幾次都沒說出話來。
「不用謝我,當年你救了我,我助你實現想要上天樞峰的願望,也是報答。」鳳紫琛打量了他一眼,「看你如今的樣子,在這里過得不錯。」
「過得不錯?!」徐翰眼楮瞪得幾乎要掉出來,「我哪里過得不錯?」
鳳紫琛勾唇一笑,「三年前你一副虛弱得隨時會暈倒的樣子,如今生機勃勃活力四射,很有男子氣概。」
「真的?」徐翰因為生來體弱多病,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五歲,所以才放縱自己醉生夢死,從未被人這樣夸獎過,眼楮一亮,抬頭挺胸,「你再仔細看看,確定沒看錯?」
鳳紫琛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誠摯道︰「當然,非常氣概。」
徐翰頓時心花怒放,高興之余完全忘了叫住此人的緣由,氣概地拍了拍鳳紫琛的肩,高深道︰「氣概這種東西,是羨慕不來的。」說罷,很是氣概雄赳赳氣昂昂走了。
鳳紫琛唇角笑意輕漾,轉身。
青蕪覺得自己還沒睡醒,或是睡過頭睡暈了,不然的話,她怎麼可能會看到鳳紫琛。
睜開眼便見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每一處都堪稱完美,精致絕美到了極點,水藍色眸中有笑意蕩漾著,沐浴在這眸光里,她覺得自己像是一片飄蕩在碧藍海面上的樹葉子,飄啊飄,蕩啊蕩,優哉游哉,沒有任何煩惱。
「娘子,早安。」鳳紫琛眼底笑容漸濃。
「夫君,早安。」青蕪的做人向來原則,盡管在暈乎乎的情況下,猶記得禮尚往來,眨了眨眼,她定定的瞧著他,「我一直有個疑問。」
他挑了挑眉,總算反應過來了麼!反應過來他是真實之人,而不是夢中幻影,長臂一伸,輕車熟路把她攬入懷中,「想問什麼?」
青蕪不說話,直接把手伸向他的眼楮。眨眼之間,她已收回手,瑩白的手指上是一根長而翹的眼睫毛。她又抬手向自己的眼楮,迅速拔下一根眼睫毛,然後把兩根睫毛放在一起,認真比對起來。
鳳紫琛愣了愣。
「我一直很想知道,我們倆的眼睫毛到底誰的比較長,但是我堂堂一個王妃,現實中怎麼可能做這麼幼稚的比較。」她喜滋滋瞧著兩根眼睫毛,「不過在夢中麼,做什麼都不覺得丟臉,反正又不是真的。」
鳳紫琛嘴角抽了抽,「比出結果了嗎?」
「有了。」青蕪十分寶貝瞧著自己那根睫毛,眉開眼笑,「終于找到比你出色的地方了,我眼睫毛比你長,哈哈哈。」
「你很得意?」鳳眼微挑,有妖嬈的邪氣蔓延。
「當然。」青蕪抬手肆無忌憚抹了一把鳳紫琛的臉,嘆息道︰「自己夫君長得比自己還好看,這是多麼令人挫敗的事情啊,這種感覺,你是不會懂的。」
鳳紫琛握住她得逞後想要逃離的手,幽幽嘆了一口氣,「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自己的娘子一直無視自己的存在,這是多麼令人傷心的事情啊。」
那麼一張好看的臉在自己面前黯然傷神,青蕪頓時覺得自己像是青樓里佔了便宜不給錢的混蛋,趕緊安慰道︰「沒有的事,你看,我此刻眼里全是你。」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她烏溜溜的眼楮一眨不眨瞧著她。
鳳紫琛眼底一抹笑意流螢般滑過,語氣卻更加幽幽,「可你移開視線,眼中便沒有我了。」
青蕪呆了呆,想不通為何夢中的紫琛會這麼難纏,不過既然是夢中嗎,說話可以不用負責任的。眸光一轉,她指著胸口道︰「怎麼會?你不止在我眼中,還在我心里,滿心滿眼都是你,不信我可以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鳳紫琛心口一緊,雖然知道她在說夢話,可是心里還是止不住濃濃的甜蜜泛開來,她一雙眼楮瑩亮澄澈,眼中唯有他的身影,笑意再也忍不住泛開來,他五指微張,她的手指頭滑入他指縫間,扣住,「證明一個人的心意,不用掏心這麼血腥。」
「那應該做什麼?」青蕪好奇問。「做讓她能夠開心的事情。」他靜靜看著她,眸底是近乎痴迷的愛戀,「她開心了,自己也就開心了。」
「這樣哦。」青蕪恍然大悟點點頭,歪起頭想,讓紫琛開心的事是什麼呢?腦中閃過羽妃的身影,青蕪只覺得心里突然一刺,她搖了搖頭,覺得夢中紫琛的話有待斟酌。
若是現實中她必然要裝裝大度,可是夢里麼?夢的存在意義就是宣泄現實中不敢為之事,青蕪當下霍地撐起身來,「你想我把琛王府丟給我,然後跟羽妃雙宿雙飛?」她不待他反應,便鏗鏘道︰「那是不可能的。」
鳳紫琛微微一怔,支手撐起頭,斜斜瞧著她,「為什麼?」他定定看著她,「蕪兒這麼大度,怎會連這點都不肯成全?」
「因為你們開心了,但是我不開心。」青蕪哼了一聲,「你真以為我很大度麼?那就大錯特錯了,感情上我就是天生的小心眼兒,絕不容半點分享,要麼完全擁有,要麼一點兒不要。」她看著他的臉,那日他跟羽妃相視而笑的情景清晰浮上來,心里忽然有排山倒海的難過涌來,莫名的難過讓她怔住,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難過。
「你覺得自己終歸不能完全擁有,所以就把心閉合起來,準備一點兒不要。」他眸光清淺瞧著她,忽然道︰「蕪兒,今日我才發覺,原來你不止缺心眼,還是個膽小鬼。」
缺心眼?膽小鬼?青蕪下懵了懵,覺得他這個結論委實神奇,且不論她這些日子帶他如何善解人意,說到膽子麼?她自小就有個豹子膽的稱號,怎麼會是膽小鬼呢?她很是不能理解地瞧著他。
他閑閑回望,「這麼久了還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是缺心眼是什麼?因為真心實意付出過一次沒有好結果,便再也不敢付出,不是膽小鬼是什麼?」
青蕪張了張口,覺得他說的話不對,可是自己卻不知為何無法反駁。
「對了,你還是個小騙子,天底下最笨的騙子。」鳳紫琛撐起身來,指尖撫上她因錯愕微張的唇畔,眸光如劍,挑開人心底最深藏的傷口,「不是騙別人,只騙你自己,騙自己三年前的事早就看開了,騙自己不在乎。」他眸光淺淺看著她,眼中是難言的疼惜,「蕪兒,深愛的哥哥轉眼變成仇人,我知道你一直放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