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雲散(二)——雲 何為命運

作者 ︰ 明燕玉林

一連幾年,全球經濟危機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特別是最近,歐洲的許多國家工廠倒閉,工人失業……這股危機,仿佛西伯利亞振翅的蝴蝶,產生的「威力」,直接影響到了中國的很多外資企業和一些以出口為主的企業。

不是有那麼一句老話嗎?十事九難全。

老百姓活著,真正不容易。特別是靠打工賺工資過活的藍領,白領甚至金領們,工廠、公司、企業的倒閉意味著員工的失業;大規模地裁員更意味著失業,就算你今天暫時沒被裁掉,也是每分每秒地站在懸崖邊兒上,隨時都有被推下去的可能;即便自己賴以生存的單位還能夠苟延殘喘,其實也和失業差不了多少了。

蘇一朋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是的,他所在的公司,不知道還能在這股經濟大「退」潮中頑強地撐幾天,公司高層管理人員的免費宿舍福利早已經享受不到,因為為了壓縮公司成本,公司已經把這部分支出算到了個人工資當中,願意繼續住下去的,請自費,不願意自費的,請自絕——自己解決住房問題。這個事情已經被公司員工調侃為「自絕」,自絕後路的「自絕」。

蘇一朋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越是在困難或者挫折面前,他越是硬得像塊石頭。他默默地承受著強大的壓力,盡量保證不裁掉任何一個自己手下的員工。但是,福利縮水,他無奈;利潤減少,他更無奈;現在看來,工資都快要沒有保證,提成早就成了「往事」。僅憑他一個人的堅持,怎麼可能和全球經濟危機抗衡?更何況,他只是這家外資企業中國地區的「副」總,一直抱著有一天能「轉正」的想法的蘇一朋,終于到了該放棄的時候。公司都要垮掉了,你又想正給誰?

馬上就要到年底了,轉眼就是春節,但是,春節過後,即將迎來的是公司的長假。是的,現在,放假,也算是失業的另一個代名詞。而且,這個春節可能是公司有史以來最寒酸的一個春節了,別說什麼分紅、獎金、福利了,能保證把每個員工的工資發齊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其他莫想。

蘇一朋早已經過了焦頭爛額的那個過程,現在的他,正一步一步走向捉襟見肘這個階段。

有的時候,困境——是以一種蠶食的形式在慢慢侵入你原本以為正常的生活。它,先啃掉你的一部分,又慢慢嚙食掉另一部分,再咬下來這半邊,又輕輕吸食掉另一半邊……等你漸漸覺察出生存的痛苦開始掙扎的時候,你已經好像「溫水煮青蛙」一樣,難以跳出小火烹煮你的鍋子。

蘇一朋不承認自己是那只該死的青蛙,可是,存折中越來越少的數字不斷地在提醒著他,「頑強」這兩個字並不十分好寫。

蘇一朋在公司臨時設立了「應急基金」。

隨著公司利潤的大幅度減少,原本用于福利的那部分資金早就變成了雞肋,徒有其名,根本分不到每個人頭上幾塊錢,發下去也如隔靴搔癢,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于是,蘇一朋利用投票決定的方式開辦了「應急基金」。

這個基金的主要來源就是這塊「雞肋」,雞肋慢慢積攢起來,攢多了,看上去也是蠻饞人的。

蘇一朋與員工共同協議,將這部分基金用于幫助臨時急需這部分錢的員工,比如急病,意外等等無法預測的一些緊急情況,盡管錢不多,但是至少對于當事人來說是雪中送炭。當然,如果到年底的時候,此基金一直沒有派上用場,或者還有所剩余,那麼這筆錢,將與放假前的最後一筆工資一起,分別發放到員工的手中。

公司的全體管理人員在簽署這份協議的時候,都已經自動放棄了最後的這個使用機會。所有的管理人員一致同意,如果自己真的沒有應急的需要,那麼這筆資金的最後使用機會,還是讓給廣大的員工吧。畢竟大家一起齊心協力努力了這麼多年,算是離別前情義的一種延續和體現吧。管理人員要在最後的時候,把這份真情實意真心體現到實際行動上。

這個舉措得到了全公司員工的感激和支持,也令蘇一朋在公司的影響力和個人魅力又大大提升了許多。也有的人不屑地認為,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而且,就這麼點兒不解恨的錢,還講究這個。可是,蘇一朋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會無情無義地來,更不會無情無義地走。這,就是蘇一朋為人處事的方式。

蘇一朋在家里,一直什麼都沒有對夢蝶提起過。

他知道自己可能變得比過去更喜歡沉默,喜歡一個人默默呆在書房里好久好久,有時候,他是在想事情,有時候,他可能什麼都沒想,只是坐在那里,靜靜地,尋找一個沒有壓力的角落,喘口氣而已。他就像是一條被大海的浪濤拍上岸的魚,躲在一個淺淺的水窪中,一邊大口地呼吸著稀薄的氧氣,一邊尋求著賴以生存的海水。可是,還回得去嗎?

他的疲倦,不是用言語可以形容的。可是,他還在硬撐著,他不想讓夢蝶跟著他承擔。他知道,夢蝶的壓力與痛苦也不是他可以想象得到的,他舍不得再讓夢蝶來承受這些。更何況,所謂的壓力,說白了,就是經濟上的壓力。他,一個大男人,賺不到錢難道去和老婆哭窮?這絕對不是他蘇一朋的作風,他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

可是,眼看著這所公寓他不再負擔得起,年後即將「失業」的他,也急需找一份工作,總不能坐吃山空。

那天,為了拼命攬到一筆不小的業務,蘇一朋請一個大客戶吃飯,然後去ktv唱歌,踫巧,他就遇到了志勇。

當得知志勇在北海邊買了一處別墅後,蘇一朋忍不住感嘆命運的變幻莫測。

他听夢蝶講起過當年志勇窘迫的生活……可是,再看現在,他好像和志勇換了個位置。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

這就是人生吧。沒有誰總是一帆風順,即便你正一帆風順,也請自備好救生圈吧,翻船甚至救生圈跑氣這類事情,都是見怪不怪的,所以,最好學會游泳吧,同時還要祈禱,你沒在大海里翻船。

听起來很殘酷是嗎?不殘酷——還叫人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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