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觀你人生中的某一天,某一個小時,甚至,每一分鐘,你就會發覺,你的前十分鐘,和你的後十分鐘在一般情況下來說是沒有什麼變化的,就仿佛一日一日在重復生命似的,可是,你若是把這十分鐘拉伸成十年呢?巨大的變化會把你自己嚇一跳吧。
夢,是人類無法解釋的一個迷。單純的說,就是白天所遇情景的扭曲影射,它在大腦睡眠狀態中還在微微活動,所以,夢,並無實際意義。可是,大多數人對這個解釋並不滿意。無數有關解夢的書籍和雜志吸引著人們的眼球,最明顯的催眠術,能使人在睡眠狀態下,靠著心理醫師的指引,通過大腦的活動,改變人們的記憶,難道,還能說睡個覺做個夢很簡單嗎?
我能睡到流口水,可見,一定進入了深層睡眠,至于在深層睡眠時,心理醫師是如何與我交流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他的話對我來說還是蠻有鼓勵的。特別是那些科學的解釋,讓我更加對恢復記憶擁有更多信心。
催眠術,可以通過對大腦的刺激,在大腦內部產生一種適當的能量爆發,這種瞬間的爆發,又會產生出某種能量,從而激活大腦中處于暫時休眠狀態的腦細胞,正是那些休眠的腦細胞攜帶著我某年某月某日的那些信息,因為它們的休眠,造成了我的失憶。
不愧是我李夢蝶的腦細胞啊,連睡覺都這麼隨我。這樣一想,我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那些在我睡眠時被驚醒的腦細胞會把它們攜帶的信息,通過數據和影像反應在我身後的那個大屏幕上,簡而言之,就是把我潛意識中的記憶給視覺化了,當然,這種所謂的「視覺」那是對心理醫師說的,我是看不懂我的大腦說的話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數據,折線,影像分析,立體成像圖……竟然說它們就是我的記憶,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從休眠到蘇醒嗎?
據醫師說,我的情緒在夢中並不是很平穩,特別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休眠細胞蘇醒後,我的情緒對大腦的活動發出了拒絕接受細胞蘇醒的指令,也就是說,我的潛意識已經把那些休眠太久的腦細胞視為異物,視為外來侵犯者,拒絕接受它們攜帶的信息,更抵抗它們的侵入。
拜托,原來潛意識和我理解的主觀意識完全是兩回事。
我托著腦袋,疲憊地放棄繼續思考,這些科學理論在短短的一天時間內,生硬地被灌輸到我的腦中,我還沒來得及和它們理論呢,又冒出個消極抵抗的潛意識,里外夾擊是吧?看我李夢蝶好欺負?靜如說得對,想得起來就想,想不起來就算,好歹把自己逼成個神經病才不劃算。
可是,怎麼著也得做完至少一個療程啊,而且要認真對待啊,我萬里迢迢跑這兒來可不是來做什麼消極抵抗的……怎麼我活得像一個俘虜?一個被自己的休眠細胞挾持而來,又被潛意識消極抵抗,我到底是要怎樣啊?
靜如今天有事,不能陪我去做醫師那里了,看來今天是孤軍奮戰的一天,我怎麼這麼倒霉?里外夾擊還得孤軍奮戰,我人品沒這麼差吧?肚子怎麼在叫?啊,還沒吃早餐,我真是不一般,大清早起來坐在這里冥思苦想了半個多鐘頭竟然還沒吃早餐,我這叫冥想嗎?唉,肯定不是,我這一定是叫冥思苦想,盡管差倆字,意思遠了去了。
拿起咖啡壺忽然想起,這咖啡是醫師明令禁止的飲料,包括一切含咖啡因的飲料和事物,那麼,牛女乃吧,安眠的,雖然時間定的是下午,可是,還是牛女乃吧,別自己跟自己的腦細胞找別扭。
邊吃著早餐,我的思想又一次不听指令地游弋出去。
想起登機那天,蘇一朋好一頓囑咐啊,我以為我老爸附體了,秋月,呂寧,程峰,曉曉還有志勇,他們都來了。好吧,親愛的潛意識,不要再來提醒我,我沒想回避這個人,我親愛的志勇哥。他的出現,讓我以為不是在做夢就是地球倒轉了,這個我以為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的人,竟然也會來送我。
更令我自己驚訝的是,我心跳的速率竟然絲毫沒有改變。這世界原來是這樣的,我終于了解。你想象當中的多麼可怕或者多麼令你激動的事情,在你的心中演繹過上千遍之後,當它們又一天在現實出現,你會發現,你那些激動早過時了,也許是激動累了,也許,用這兩天剛剛學到的心理學術語來解釋的話,那就是,潛意識都激動無數次了,再面對現實的時候,潛意識都麻木了。
就承認了吧,我以為會出現的這樣和那樣的感覺,一樣都沒出現,沒感覺就是我當時的感覺,我只顧得和蘇一朋吻別,然後和曉曉,志勇哥,學長,秋月和呂寧分別擁抱了一下,就匆匆進去安檢了。
我現在還記得當時秋月的表情,她看志勇的表情像見到鬼一樣,從始至終連話都不會說了,傻呆呆地看看志勇看看我,挺活潑挺好的一姑娘,連貧嘴都忘了,我去安檢了,她好像都沒看到,兩只眼楮不知道在看哪里,傻在那兒,好像智商瞬間降低了百分之五十。
一切真的像是在做夢,現在想起來還都覺得很不真實。我對自己的記憶力無法掌控,對自己的情緒和反應也產生了懷疑,難道這就叫做成長?慢慢的對過去失去激情,慢慢的,未來變成了現在,才發現,原來一切都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困難或簡單,只是一步一步走下去而已,解決該解決的問題,面對需要面對的挫折,去愛身邊的人,珍惜當下,如此而已。
我曾經的以為,都變成了可笑的回憶,想起來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幼稚得可以;我曾經的付出,那是成長的力量,一步一步,帶著我堅持到現在;與志勇哥的分手,那曾經以為這輩子都無法面對的痛,現在想起,不過是青春的激情和成長的煩惱……時間讓一切漸漸變淡變得模糊……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我好像想起了些什麼,有關志勇哥的……是分手嗎?我不是一直記得這件事嗎?不對,有點混亂,好像哪里有點改變,分手以後呢?我和誰在一起?又做了些什麼呢?哦,好像沒什麼改變,想不起來的那些,我好像還是沒記起。
電話,電話在響,是靜如打來的。
「夢蝶,你起來了嗎?吃早飯了嗎?」
「起來了啊,我……哪里會那麼懶啊?昨天下午在醫院睡了五個小時,今天哪里還那麼能睡啊?」
「哦……我,有一句話,一直想和你說,又覺得不好當面講……」
「不是吧靜如,我剛來你就要和我要飯費啊?我飯量不大的。」
「去你的,誰跟你貧嘴,我說正經的呢。」
「嘿嘿,好吧好吧,不跟你貧嘴,你講啊?」
「夢蝶,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恢復了記憶,我希望你還會覺得我們是朋友。」
「廢話,我們怎麼能是朋友呢?」我故意賣了個關子,「我們是好朋友啊,最好的朋友!」
「死相的!不貧嘴能憋死你啊!沒正經的!」靜如那邊已經開罵。
听到她掛斷電話的聲音,我忍不住哧哧笑了起來,靜如對我的貧嘴功向來沒有還擊之力,哈哈,我在電話這頭都能想像得到她在那頭氣急敗壞的樣子。
那麼,我看了看手表,出去走走吧,難得來美國一趟,總不能天天宅家里吧,反正下午一點才去治療,現在有的是時間,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我走出房間,陽光很好,冰涼的空氣加上溫暖的陽光,就像是可樂加冰的感覺,走在美國的街頭,看著來來往往或匆忙或悠閑的人們,有位帥哥經過我的身邊竟然對著我放電,一向不喜歡戴笨拙的手套的我,雙手插在大衣兜里,沒有方向,也不知方向的一路走下去,竟然感覺很好。
看來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知道方向和目的,偶爾的閑散自由也有獨特的魅力。大概這就叫做跟著感覺走吧?這感覺,和潛意識是一回事嗎?完了完了,怎麼又想起這事了,好有壓力感,甩甩頭發,我要學會暫時忘記,盡管該想起的還沒想起,我也要學會暫時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