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知道金魚的祖先是誰?
明代時期,曾有書稱,金魚魚尾分叉,是魚與蝦雜交的結果。這個觀點,對後世影響極大,其實,這是一個誤解,今天,我們已經把這個說法,看成了一個笑話。
金魚的祖先,是鯽魚。
根據歷史文獻記載,晉代時期,江西的某寺院中有金鯽魚出現,想必是最早的觀賞金魚吧。從古至今,歷經了多年的人工培養,鯽魚,蛻變成了現在多姿多彩的金魚。無論是婀娜的姿態,還是五彩紛呈的相貌,我們從金魚的身上完全找不到它的祖先「鯽魚」的一絲一毫的痕跡。
盡管有人說,金魚的那種美,屬于四種審美觀中的第四個層次——病態美(一,艷俗,比如流行歌曲,肥皂劇等;二,含蓄,比如唐詩宋詞元曲;三,矯情,比如畢加索的抽象派畫作等與藝術相關的美;四,病態,比如《紅樓夢》中林黛玉的美,古代女人纏足之美等),因為它大肚子,突眼楮,腦袋上長大包,搖搖晃晃半天游不了多遠……完全沒有了常態健康魚的樣子,但是,無論這是嬗變之美,還是病態之美,沒有人說它是不美的。因為它的這種美,已經突破了人們的認知極限,超越了人們正常的想象空間,于是,物極必反,這種美,變成了現在人們普遍接受的一種美。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後人在慢慢學習和理解前人,甚至古人的審美觀念中,慢慢將這種對美的認知承襲了下來,認為這就是美的,這也是自己的審美習慣。
所以,無論是物極必反,還是承襲了古人的文化底蘊,病態美這種東西,如果想要與金魚的那種美一樣,使之被大眾所接受,並美到極限,是需要極長的時間和對形態與顏色極高的追求,才能夠達到的。
這些知識,是曉曉的爸爸林立平曾經講給女兒的,曉曉長大以後,也從相關的書籍中讀到過有關金魚之美的知識和內容。盡管她對此已經熟知並且理解,但是,她一直無法做到將這種「病態美學」的靈魂運用到繪畫和設計當中去。
無論艷俗,含蓄,還是矯情之美,她都體會深刻,並且在繪畫技巧與設計中運用自如。唯獨這個病態美,她不知道如何才能使自己創作和設計中的美的元素,像金魚之美那樣長久綻放。
首先,某些病態美是體現在一定的歷史時期的,比如纏足和黛玉之美;其次,某些病態美是需要厚重的時間去孕育的,比如北京宮廷犬和金魚之美;還有某些病態美是注定的,是藝術家在創作的過程中由藝術作品本身決定的,比如斷臂的維納斯雕像。
所以,如果想要讓藝術創作中某些獨特的美的元素流行開來,並且,又不會像純流行元素那樣被迅速地替換掉,能夠在時間的河流當中像金魚一樣從古美到今,僅有技巧和藝術修養是很難達到的,時間和某個歷史時期的文化,都對它有著深遠而強大的影響力和滲透力。
略微把思緒收回,曉曉的車緩緩駛出了高速公路,向著服裝廠的方向開去。
在藝術領域的自我突破和蛻變總是很難,但更難的是,這是個現實的世界,有的時候,某個設計或藝術作品,在金錢的運作和推動下,也能達到一定的效果,成為流行,甚至——成為經典。這是個經濟的社會,在金錢這個操盤手的操控之下,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做不到的。
曉曉,有一顆追求藝術的心,但是,現實與她,好像總有著距離。她對金錢和物質,向來無欲無求,所以,很多時候,對身邊發生的很多事情,她很難理解。
這也是她小小年紀就在繪畫界和設計圈里小有名氣的原因,也是她在專業領域總是比靜如略勝一籌的原因,因為她的心,全部放在藝術創作上。
程峰听到有人敲門,說了聲請,看到曉曉推門進來,他趕緊站起身,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這麼早就來了,吃早飯了沒有?高速上沒起霧吧?一路辛苦。」說著程峰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曉曉坐下來。
「我沒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曉曉說。
「歡迎,歡迎。靜如這一走,我都快忙死了,這又趕上年底,我真恨不得會分身法啊!」程峰說著,忙著給曉曉沏茶倒水。
「我也是想到現在年底了,廠子里肯定特別忙,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曉曉一邊雙手接過茶杯,一邊說。
「倒是沒有特別復雜的事情,就是訂單特別的多,安排生產和下單每天就讓我焦頭爛額了。」
「是嗎?」曉曉興奮地問,「是咱們廠自己品牌的訂單嗎?」
「啊,那個啊……」程峰忽然吞吞吐吐起來,「咱們自己的品牌到年底就不得不給貼牌訂單讓步啦。」
「這……是為什麼呢?」曉曉歪著頭問。
「唉,你不知道啊,今年的經濟危機特別嚴重,很多廠子都倒閉了,很多公司也都撐不下去了。咱們到現在還能有這麼多客戶來捧場,真是要感謝上帝保佑了。如果這個時候,我不接下這些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卻花大價錢大成本去推銷自己的服裝品牌,你說,明年我還想不想撐下去了?得罪了這些衣食父母,我明年就等著關門了。」
「喔……」曉曉好像沒听懂多少的樣子,「不可以同時做嗎?」
程峰搖搖頭,苦笑了一下,說,「哪有那麼多的精力和時間啊,而且,我要縮小成本和減少支出了,這場經濟危機,不是一年半載就過得去的,它要真是鬧個三年五載的,我這廠子,怕是也快倒閉了。」
「怎麼這麼慘啊?!」曉曉吃驚地說。
「對了,你不是說最近模特公司那邊活動特別多嗎?難為你還惦記著我這兒。」程峰轉移了話題,這個讓他想起來就頭疼的經濟危機,他是一點都不想談了。
「唉,別提了。」曉曉撅起了嘴巴。
「怎麼了?」程峰關切地問。
「我告訴了程哥,程哥可不要告訴志勇哥啊,我都沒有和他講。」曉曉嘟囔著說。
「發生什麼事了?」程峰問。
「模特公司前些日子接下了好多活動,無論專職模特還是我們這些兼職模特,白天黑夜地跟著忙活了好久,本來說好的,走完一場就給一場錢的,沒想到,公司被別人拖欠了欠款,所以,到現在,連模特們的工資都發不下來。先不要說我們這些兼職的了,很多專職模特最多也只拿到了一半工錢,因為很多專職模特是北漂,要自己付房租和水電費的,這樣一來,他們付完費用,連飯錢都沒有了,所以,就有很多人去公司鬧事,听說還和公司里的人發生了沖突,砸了電腦和一些什麼東西,總之,我一听說公司都這個樣子了,也就不去了。」
「那,你的工資呢?他們付給你沒有呢?」程峰焦急地問。
「無所謂啦,反正當初我去那里,是因為喜歡模特這個工作,現在公司沒有錢,就算啦。」曉曉垂頭喪氣地說。
「嗨,你倒好說話。我手下的這上千名員工要都像你這樣就好了。」
曉曉被程峰的話逗得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怎麼不告訴志勇啊?」程峰問。
「他工作上的事情夠多夠煩的了,剛剛接下了一個電視劇,每天看他捧著劇本在背。而且,錢不錢的,我又不是沒錢吃飯,算了,何必讓他跟著煩惱。」
程峰笑了,「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一個畫展上,那時候,你瘦瘦小小的站在志勇身邊,小孩子一樣,連話都不會講。這才幾年啊,都這麼成熟懂事了。」
「少擺出一副叔叔腔和我講話,我知道你和志勇哥年紀差不多的。」曉曉瞥了程峰一眼,假裝生氣的口氣說。
「哈哈,好,那,我帶你去設計室轉轉?看看我們設計師最近的作品。」程峰提議。
「好吧,」曉曉沒精打采地回答,「反正設計多少都是人家的牌子。」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嘛,再說了,這個時候,保證利潤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程峰邊走邊說。
「活月兌是靜如姐的口氣。」曉曉跟在程峰後面,說。
「是嗎?哈哈,看來靜如也和你說過這些了?」
「說的還少嗎?」曉曉笑著說,「程哥不想靜如姐嗎?」
「怎麼不想啊,可是,不能因為我的感情,就把她的心牽絆住。畢竟,婚姻不是相互禁錮,而是相互支持和愛護,不是嗎?」程峰回答,「再說,她去美國,也不是去玩樂享受,她在藝術上有她的想法和追求,何必約束她呢。」程峰好像在給曉曉解釋著,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地講給自己听。
曉曉沒有講話,看了看程峰,跟著他來到設計室。
庸俗的設計,沒有想象力的配色和圖樣……曉曉明白,這些服裝,大部分都是按照客戶的要求設計的,也有一部分是自己的設計作品,不過最終,還是要被客戶買走,貼上別人的品牌和標簽。
有點失落,好像和來時的心情落差很大。清晨的高速公路上,曉曉還在一路想著,怎麼繼續提高自己的設計水平,怎樣在繪畫和設計中融入突破了極限之美的美之靈魂,想著嬗變的金魚之美,想著流行與經典的結合,想著突破與蛻變……
現在,看到這些,為了應付現實而做出的設計圖樣,為了最大的利潤和生存空間而不得不進行的設計交易……曉曉有些困惑了,真正的藝術,何在?有何為?又有何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