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渴求，才有感孤獨。有所期待，才有感失望。從遠在天邊，到近在咫尺，視覺距離的縮短不代表心的靠近，當崇拜有機會變成愛慕，有誰能夠坐等機會錯過？
坐在沙發上，永馨看著淡如白開水的電視劇，情節的曲折卻絲毫打動不了她的心。她的心，忍不住順著轉角的樓梯，慢慢爬上去，卑微地爬上去，爬到那間二人共浴的浴室門口，然後無力地坐在門口，幻想著里面的那個女主角是自己。
時間的流逝，已經變成了空無。或長？或短？她不知道……
只有曉曉獨自下樓來，她徑直走到餐廳，去撤下了吃完的夜宵，又刷洗了碗碟，然後又走回到永馨的身邊，「我帶你去臥室吧？」
永馨回頭看著曉曉，她濕漉漉的長發微微打著卷兒隨便地披在肩頭，臉頰微紅，透著**後的慵懶和滿足，還有一種幸福，寫在她的眼中，因為那里，沒有任何渴求。
「被人寵愛的感覺真好啊。」永馨用百分百濃度的嫉妒釀造出這麼一句話來，酸度達到頂峰，燻得曉曉忍不住心里直發顫。
「你不睡嗎？那，我再陪你一會兒？」曉曉問。
「不必了，反正你很討厭我，我現在也喜歡不起來你，何必虛偽地坐在一起假裝姐妹？我都裝了那麼久了，累了。」永馨無精打采地說。
「那，我先帶你去認一下臥室？」曉曉又問，「一會兒你自己去睡，好嗎？」
「好。但是，我不和你睡在一起，我要自己睡，你去陪你的志勇哥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陪。」永馨淡淡地說。
曉曉沉默了幾秒鐘，「好吧。」
兩個人走向樓梯，準備上樓。永馨忽然回頭看著曉曉。
「怎麼了？」曉曉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這一天，跟一場夢似的。」永馨說完，一坐在台階上，不走了。
曉曉看看她，也跟著在樓梯上坐了下來，挨在她的身邊。
客廳里的燈都已經熄滅，臥室里昏暗的夜燈從微微裂開的門縫中擠出些柔和的光芒，沿著樓梯一路上去，有內嵌在階梯兩邊的小燈微微閃爍。
「為什麼？為什麼要在平安夜那天的party上那樣講我？」
「對不起。」
「不過你還真看對了，我就是那樣的人。我不覺得那樣做有什麼不對，看到的機會，可以擁有的機會，什麼時候我都不會放過。」
「是的，你沒有錯，是我不該背後講你。」
「為什麼？為什麼今天早上要和夢蝶吵架？」
「……因為我覺得很受傷。」
「我們兩個人的背影的確很像，但是我們兩個人都沒有錯。」
「不是因為這個。」
「因為志勇哥關心我了，對吧？你吃醋了。」
「我不需要因為這個道歉。」
「沒人讓你道歉，但是你真的很小氣。」
「我累了，如果你坐下來，是想和我說這些……」
「不要走。」永馨的聲音不高，卻透著寂寞。
曉曉低頭看了看永馨，又重新坐了下來。
「夢蝶和一朋哥幫了我很多很多，他們兩個人都對我很好。」
「……」曉曉不明白為什麼永馨忽然和她聊起這些。
「但是，我不好……但是已無法改變，我不能放棄想要的一切。」
說完這句話，永馨沉默了很久。
「一會兒記得不要洗澡了，你的腳不能沾水，好好擦一擦，抹上藥，穿上厚的棉襪再睡，我帶你去房間吧，襪子已經幫你放在床頭了。」曉曉不想再繼續聊那些沉重的無聊的話題。
永馨回頭看了看曉曉，「你不是不喜歡我？」
「不是不喜歡。」曉曉想了一下，「我們不同，如此而已。」
永馨想了想，「你比我會講話，你懂得比我多，但是，你沒有我自信。」
「為什麼不去臥室聊天？坐在這里不冷嗎？」樓上傳來志勇的聲音，兩個人不約而同站起身來，抬頭看過去，志勇正走下樓來。
他的手里拿了件外套，輕輕披在了曉曉的身上，「兩個人回臥室聊天。」
「不了，我想自己睡，你帶曉曉回房間吧。」永馨說。
「你先回去吧，我送她去臥室。」曉曉推著志勇。
志勇伸手揉了揉曉曉的頭發，疼愛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上樓去了。
「好了，別在我面前秀柔情了，真受不了。」永馨嘟囔著向樓上走去。
終于，一切安靜下來。
曉曉躺在志勇的臂彎，卻失眠了。
耳邊一直回想著永馨那句話︰這一天，跟一場夢似的。
也許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切都會不同，一切，也都會過去。不再有爭吵，爭執，嫉妒和譏諷……我們還會像過去一樣……
一只大手輕輕蓋在她的眼上。
「睡覺。想什麼呢？」志勇在耳邊低聲問。
曉曉閉上眼楮，「我很沒有自信，是不是？」
志勇輕吻了下她的臉，「要那麼自信做什麼？」
這個問題，曉曉還真是從沒想過，自信，是為了什麼？
轉過身，曉曉把頭埋在志勇的胸膛，「因為，我好像不夠自信。」她小聲回答。
「不夠又怎樣？」志勇又問。
「不夠的話，我會變得多疑，膽小，神經質，而且，小氣。」
志勇笑出了聲，他緊緊抱住曉曉，「哪里听來這麼多的道理？保持你的多疑和敏感，那是你藝術靈感的源泉，什麼膽小啊？小氣啊？女孩子家，小氣就小氣吧，反正我也不嫌棄你。」
「你敢？」曉曉調皮地笑著，輕捶了一下志勇的胸膛，反被志勇捉住了雙手……
唯一的一盞夜燈也被志勇關掉了。
寬大的雙人床在微微震顫著，有曉曉滿足的嘆息聲，和志勇不滿足的喘息聲克制地起伏著，牽扯著濃濃的夜色，營造出陣陣濕熱和悸動的空間。
當留守在北方寒冬的大雁，振翅高飛在月色里，忽然迸發出一聲思念地哀鳴，仿佛連海水也忍不住掀起了巨浪，飛濺的水花，打落了滿天的星星，一顆，一顆……墜落在窗前的花影里，碎了滿地的露水，滋潤進渴望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