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零發誓,這是幾個月來他最生氣的一次。不管是娘子晚點回來,還是娘子總是不讓他動家中的東西,或者是娘子甚至不讓他去洗衣服。他都不會覺得生氣。
但是此刻,看著那個有點熟悉的欠扁的紫發男人,他的心里燃氣了怒火。他竟然敢把那雙臭手放在娘子的身上。還一臉惡心的笑。整個屋子都被染臭了。
真想將他的手給打斷。心中如是想著,東方零也的確這麼做了。將手中的小白抱緊,輕輕踮腳便越過那一攤奇怪的東西,跳到了紫宸的身邊,手法利落的將他的手從君落初的身上拿了下去。隨後只听到一聲清脆的骨頭被折斷的聲音響起。
「呵呵,真是好大的力氣。那天蛇的牙齒也是被掰下來的吧?」被東方零將手掰斷,紫宸絲毫沒有覺得疼痛,只是笑著將骨頭重新接上,如是說道。
沒料到紫宸會這麼淡定,東方零的大眼中難得劃過了一絲驚訝。這個男人,的確是那天見到的君家人里,最危險的一個。也是最讓他討厭的一個,他的身上,有著戰場上才有的味道。這種人留在娘子的身邊,會將她帶壞,最後會害了她惚。
想到這里,東方零的表情更加陰沉了。聲音冰涼︰「你剛剛想對我的娘子做什麼?」
「你的娘子?」被東方零這個說法逗的直笑,紫宸彎了彎手腕,看了眼此刻正隱忍著不回頭沖動的君落初,開了口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似乎沒有和你結婚,更沒有和你做過夫妻該做的事情,甚至于可能不喜歡你,又怎麼能算是你的呢?」
紫宸的嘴,很毒。能戳中君落初的弱點,也同樣能找到東方零的。在紫宸的話說出口之後,東方零的眼神微微閃了閃,心里一直擔憂卻從來不敢去想的事情,全部都涌上了心頭。的確,娘子不愛他,這一點從一開四他就知道。娘子不和他成親,大概是因為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娘子沒有和他做過夫妻做的事情,那是因為想留給她在意的人。可是他卻不知道她喜歡的那個人是誰溫。
如果知道,該有多好?如果他消失了,娘子就是他的。
心情逐漸變得扭曲,東方零沉默了,低下頭,額前的黑色碎發垂在眼前,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身上的氣息也逐漸開始改變。
紫宸看著東方零的變化,眼里劃過一絲驚喜之色。果然,和之前預言的一樣。的確是這個男人,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卻能夠控制住誘惑而不被吞噬的人。
世上悲哀的人何其多?當一個人一直處于社會的黑暗面,總會被逼的改變了性情,會逐漸變得暴虐,甚至變態。人只有強大了,才會被人所記住,才會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對于那些一直不被人認同,一直被人欺辱的人來說,想要強大,不只需要努力,還需要比任何人都狠的心。
故而,強大的代價,便是原本天真時候的自己。將自己的天真全數奉獻給魔鬼。變得無情變得冷漠,這是黑暗中的人,最大的特點。
眼前的東方零,他也是如此。生在古時,他是當朝的三王爺,是皇家所有子嗣中最不受待見的一位。生來便喪母,在他出生之後,又連連戰亂民不聊生。所有人都說他是災星。所有人都恨不得殺了他,在所有人的恨意下生長,在別人的暗殺下,存活。
最終成為了戰場上讓人聞風喪膽的戰神。然而,比起那些被自己黑暗面支配的人來說,他可以控制自己,他的強大,是為了保護住他重要的人,哪怕他不曾有過想保護的人存在。
在那個時代,這個男人堪稱無敵。這又在很多時候,天真的讓人發指。而這也是他們選中這個人的原因,讓他到現代,需要用活人為祭,但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掉到了君落初的公司,甚至于最後喜歡上君落初。
「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本來,沉默的屋子中,忽然響起了女人暴怒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滿,隨後,便是一陣書本打在人頭上的聲音響起。
「唔,娘子,我錯了。不要打我。、」東方零委屈,很委屈,抱著頭不解的看著一臉凶悍的君落初。明明他是在給娘子解圍,怎麼娘子不去打那個混蛋,反而來打他?難道這就是她喜歡著的人?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東方零不由得抬起頭,也用凶悍的表情看著紫宸。一副想和他你死我活的架勢。
「大小姐似乎生氣了啊。」笑的燦爛,紫宸看著兩個人的模樣,再看看手上的手表,有些苦惱道︰「雖然很想繼續和小姐說什麼,但是再有十分鐘我的嗅覺就恢復正常,實在是不像聞到這滿屋子的臭味,于是,大小姐,我們回見了。」說完,極為欠扁的給君落初來了一飛吻,便離開了。
而屋子中,君落初只是呆愣在原地,滿腦子都是那句嗅覺恢復正常。也終于明白了︰其實真的是那個混蛋他在耍她啊。其實那臭豆腐也真的是他故意的!
「啊,娘子,說到臭味。我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角落中,東方零蹲在那,看著君落初滿臉陰沉的樣子,忽然驚訝道。
「恩?你想起來什麼事了?」對于他的話,一向沒抱什麼正常希望的君落初,聲音有點無力,看著他,隨意問道。
「為什麼娘子你的辦公室會這麼臭?比咱們家里現在還要難聞。」一臉無辜,東方零笑的純良,懷中抱著的小白竟然還很淡定的喵嗚了一聲。
為什麼她的辦公室會這麼臭?君落初徹底僵硬,腦子中完全是這句話在不斷回旋著。不過,等等!她的家里難聞?所以說,東方零你到底在家里做了什麼?
該不會是忘了關煤氣吧?一想到前些日子因為東方零很想用用煤氣,于是家里多了一罐子的危險物品,君落初便覺得心里毛毛的。該不會真的是像她想的一樣,這個笨蛋忘記關掉煤氣了吧?
「娘子,你怎麼了?臉色好像不太好。」依舊無辜,東方零站起身,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極為擔心。「沒,沒什麼。」笑的僵硬,君落初看著眼前單純的人,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我問你啊,你今天做菜之後,有沒有去關掉煤氣?」
「恩?煤氣?」隨著君落初的問話,東方零一臉迷茫,腦子中不斷搜尋著家中名為煤氣的東西。最後恍然大悟道︰「啊,你是說那個東西啊,我沒關。」
完了!這是此時,君落初心中唯一的想法。所以她當時到底有多白痴,才會天真到相信這個男人會好好用煤氣,然後買給他?
「娘子,那個東西一點也不好用,但是似乎還有很多。所以我就想,把它們都放出來,免得放在那浪費。」語氣那叫一個淡定,東方零看著面色不好的君落初,不斷解釋著他為什麼將煤氣打開。雖然說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一想到當時娘子囑咐一定要關掉的表情,便有些心虛,故而他的聲音也越發的小了起來。
看著依舊是面色不好的君落初,最後沉默了。
因為覺得不好用,所以免得浪費才將煤氣罐打開。東方零的話,深刻讓君落初知道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家務廢材。所以說這樣真的不是浪費嗎?他的節約觀念到底在哪里啊。這個混蛋。
不斷的在心中爆粗口,君落初覺得,她現在似乎應該馬上回去通風,免得晚上沒地方住。想到這里,菌落錘也馬上就做了,拉起還在不解她為什麼生氣的東方零,便朝外面跑去。
「娘子你要做什麼?不要這樣啊,還沒黑天呢,我們晚上再回去做嘛。」一臉的迷惑,東方零嘴里的話越來越歧義。看著君落初,還以為她又餓了。
雖然說他真的有好好學習做飯,但是為什麼娘子一提起煤氣的事就要回家想吃飯?
好吧,在這貨的心中,君落初回家,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吃飯。于是他的心里自動形成了一個循環︰吃飯,做飯,等娘子。
但是,東方零他心中想的純潔,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奇葩,在听了東方零這一句比一句讓人誤會的話後,君落初只覺得她連跑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故而惡狠狠的威脅道︰「給我閉嘴,不然晚上不給你飯吃。」說完,繼續拉著他跑了起來。
心中完全惦記著的是家里的煤氣問題。
卻不知,當她開著車子拉東方零離開公司之後,在公司外面的角落中,一個穿著黑色風衣帶著口罩和帽子的可疑男人正拿著相機,不斷拍攝照片。
人總是會有那麼一個兩個欠扁的。當君落初拉著東方零回家的時候,屋子里已經到處都是煤氣的味道。
「娘子,我們家怎麼了?」聞著這味,東方零一臉不解,看著氣喘吁吁的君落初,小聲問道,直覺告訴他,貌似他闖禍了。
「去,把家里的窗戶都打開。」沒有理會東方零的問題,君落初只是拍了拍他,然後淡淡說道。說完,已經先一步的走進屋子,開始開窗了。
只希望下午屋子里的味道能夠散干淨。
大概是因為君落初的表情太過嚴肅,又或者是因為直覺自己闖禍了,所以乖巧,東方零沒有多問什麼,就去開窗了。而他懷中的小白,早已經沒心沒肺的睡著了。
偶爾因為他的懷抱不安穩的關系,還會抖一抖耳朵,可愛的緊。
當他們將屋子里的窗子都打開之後,君落初便拉著東方零走出了家門,開著車子來到一處很荒涼的小院。
這里,四周都沒有人家,只有這一個破草屋,也已經是漏的不像個樣子。東方零看著這里,不由得疑惑︰「娘子,這是哪里?」
「這里是我曾經的家。」聲音很淡,君落初看著這里,眼里劃過一絲懷念。曾經她在這里有過一段難以磨滅的回憶,這里是她最開始的地方,也是她一直難以忘記的地方。
迷茫的時候,總是會到這里。天知道她為什麼今天會把東方零一起帶來,呵呵,大概是被煤氣燻暈了吧?自嘲的想著,君落初已經走進了小院,坐在小院的井邊,看著他道︰「阿零,過來坐。」
被君落初這平和的語氣給弄的有些迷糊,東方零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她的身邊,挨著她坐在了井邊。娘子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感性的表情看著他。
「阿零,你來這里似乎也有一段時間了對吧?」看著身邊的男人,君落粗緩緩開了口,心中頗為無力。她無法攆走他,但是也不能讓他整天呆在家里。
剛剛煤氣的事情,說是他的錯,可是如果追究下來還是她給的知識普及不夠,是她不夠用心。離開自己賴以生存的環境,他就好像是剛剛入世的嬰兒一樣,懵懂。將所有的信任都給了她,但是結果卻還是搞成這樣子。自己根本不會教導他。
而且也沒那時間。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幫著他融入社會,哪怕那時候他還是想留在她的家里,也無所謂,反正房間很多。
她很喜歡這個男人,因為他單純。但是喜歡不是愛,想了很久,這份悸動只是因為他的太乖巧罷了。而心中真想要的,還是那個人。
想到這些,君落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想要而不得,她的世界一直如此。
「娘子,你想要趕我走了嗎?」看著君落初這奇怪的態度,東方零下意識的抓住了她的手臂,聲音變得有些顫抖,生怕她想要丟下他似的。
「不是想趕你走,而是覺得該讓你去社會上多看看,這個世界很美,也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新奇物品,我希望你可以學習,可以逐漸融入這個社會,而不是一直留在家里。
畢竟我不可能永遠陪在你的身邊,所以你需要學會怎樣在這里生存。」君落初盡量讓自己說的話變得通俗易懂,至少能到東方零不會誤會的程度,看著他,第一次覺得原來解釋也是如此的辛苦。
就好像要教導一個孩子學會認識對錯一樣。「娘子,我不需要融入社會,我也不想融入。我想留在你的身邊,一直留在你身邊。哪怕哪一天,你不願意讓我繼續跟著你,我也會用自己的方式,一直留下來。
哪怕哪一天,你真的會喜歡別人,然後成親,我也絕對會殺了他。這一點,絕對不會改變。你說我愛你,就要讓你幸福,但是這世上,不會有誰比我自己更能讓我相信,所以你的幸福,也只能由我來給。」男子的聲音低沉,絕對而不可否決,給人一種很強勢的感覺。
東方零很少會用這種語氣說話,因為在他的心中,還是希望將自己最好的給予君落初。東方零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便是他那被師傅成為天真的性子,而他,能給她的也只有這些。至于那些不美好的性格,他只想對著她意外的人如此。
冥頑不靈,說的大概就是東方零了吧?此時,君落初心里已經不能用無奈來表示了,可以說徹底沒辦法。她能說什麼?她還能怎樣︰?
苦惱的抓了抓頭發,君落初的表情越發扭曲,果然,還是讓他一直跟著自己的好,想到這里,君落初不由得抬起頭,對著男子道︰「阿零,其實你剛剛誤會了我的話。」
「誤會?」東方零明顯不信。
「對啊。其實啊,我的意思是想說,讓你跟我一起去我的公司,這樣你就能時時刻刻的見到我,而且還能夠學會在這個社會應該學會的東西。
這樣不是很好嗎?」循循善誘,君落初笑的頗為奸詐。
東方零聞言,有些動搖,大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隨後又很苦惱的樣子,猶豫的將懷中的小白抓了起來,一臉期待的問道︰「那,娘子。如果去公司的話,我可以帶著小白一起去嗎?它也很想每天都見到你。」
無辜的表情,軟軟的聲音,近乎哀求的語氣。一如當初她將他撿回來的瞬間,那無辜的樣子,毫無差別。看著這樣的東方零,君落初的心上的某個地方,再次的松動了。幾乎是馬上就點了頭,快到連她自己都沒想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事後,君落初每當想起那些讓她囧囧有神的場景,就想感慨︰如果讓東方零去乞討的話,露出那種表情,絕對不會有人不願意。
而當很多年後,當他們已經結婚,幸福甜蜜,每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她也依舊會被吃的干干淨淨,而且,百試百靈。
當然,這是後話。
看到君落初點頭同意帶著小白去的時候,東方零的臉上終于掛上了平日里的純良笑容,很自然的將頭放在了君落初的肩膀處。心中那種好似得到全世界的感受,讓他不解。
當習慣了的冰冷和空虛,遇到了可以填充的溫暖和甜蜜,注定無法放手
對于君落初來說,哄孩子大概和哄東方零差不多了,或許哄東方零要更難一點,因為這人雖然沒常識,但是卻聰明的很。以至于她連騙他都不敢,那雙眼就好像是一根芒刺,一旦你說了謊,便刺在你的心上,讓你愧疚不已,最終無法不去給他坦白。
對于東方零來說,不管君落初說了什麼,他都會听從,只要她不是想趕走自己。他的世界什麼都沒有,在遇到她之後也只不過多了一個人,而且他的世界很小,一旦走入了一個人,便再也無法去看別人。
他不知道愛,但是卻明白他想要什麼,師傅總在說,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美,但是當他問起哪里可以尋到,他卻永遠都是一副神秘不願意說的樣子。可是臉上的變化,卻是顯而易見,那總是雲淡風輕的笑容會變得苦澀,那雙淡漠好似不會在意任何事物的眸子,總是會劃過一絲哀愁。他問過,為何師傅會白發三千,他卻也只是笑。
但是後來他才知道,這是師傅曾經的愛情,而那白發三千是用來祭奠曾經愛過的人,最好的方式。
他不懂,卻也不再多問。以為自己的世界里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個值得他去愛的人。但是如今,看著身邊的女子,東方零第一次明白了師傅為何會心痛,為何又會成為那樣,為何總是在霜花漫天的季節,走入那嚴寒之地,只為了看一眼所謂故人。
若是有朝一日,他不能與眼前女子長相廝守,想來也定會成為那般。因為想要,所以才愛。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將她圈在他的世界里,她的目光有多遠,他便將他的保護範圍擴大多少,他要讓她笑,一直笑。
哪怕是哭,也是因為開心。
他不是一個好人,會裝傻,會裝乖,會搗亂,不懂這個世界上生活的方式,但是他都願意去學,只要能夠留在她的身邊,他願意去學,願意去做任何事。
愛情如斯珍貴,並非每人都會遇上,一旦遇到了,請珍惜並且不顧一切的去守護,只有這樣才會白發斑駁之際,不會後悔。
井邊上,君落初一直坐在那,任由東方零躺在自己的肩頭,心口處那難得的平靜騙不了自己,她很喜歡這種感覺,甚至依賴。也許她真的是個壞女人,無法放下曾經,也不想丟棄現在。甚至還妄想未來。
既然無法舍棄,既然他也願意留在自己身邊,那麼是否可以貪婪的揮霍一次他的溫暖?是否可以在真正明白心中所想之前,任性的留他在身邊,貪念一下他給了安全?
東方零,你可知若是沒有你的存在,我該有多輕松?該有多簡單?但是,你又知否︰因為你的存在,我又有多開心,又多了多少那些平日里連想都不敢想的感情?
你可知道,站在你的面前,看著你那雙沒有雜質的眼,便讓我安心?你可知︰只要你一笑,用軟軟的話語乞求我,我便無法拒絕?你又是否明白︰如今的一切,不過過眼雲煙,也許某一日,我會傷你。你又是否可以告知我︰當真的會有那一日,你是否會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