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站在往棄的身後看著那個孩子孤寂的背影,突然之間覺得自己的殘忍,這樣一個孩子,還來不及感受溫暖的時候,自己的決定就是讓他從此沉淪在權利的爭奪之中。
那偶爾天真的笑容依舊是屬于孩子的,
「姨姨,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往棄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無法得到安寧。」那個笑起來帶著絲絲戾氣的孩子,眼眸的深處凝視著她,帶著絲絲溫暖。
幾日之後,整個鳳棲宮中已經煥然一新,對于這個被遺忘多年的皇長孫,好像還是有很多的人記得,例如那些老臣子,他們都熱絡的拜訪著這位皇長孫,今日,天氣微微有些暗淡,雨淅淅瀝瀝的一直下著,這幾日的天氣帶著絲絲的冷,微涼才走出門外,正準備提水,從井里將桶放進去,才放進去,就听見身邊傳來一聲「啊啊……姐姐你怎麼可以自己動手提水?」
那說話有些夸張的語氣正是如今鳳棲宮新來的宮人,這個名喚小豆子,小豆子其實是個挺活潑的孩子,不可否認有些勢力,在這皇宮的人又有幾人不勢力,小豆子急忙拿過微涼手中的木桶,然後不停的揮手說道「這些粗活就交給小的門,姐姐好好休息就是了。」
微涼走到一邊坐下,看著小豆子那瘦小的身體費力的將水桶從井中拉起來,心底微微有些好笑,然後起身打算幫忙,正在這個時候,前方走來一位身著同樣碧綠色宮裝的女子,看到微涼正坐在那里,那女子微微一皺眉,然後開口嬌聲呵斥道「偷什麼懶,果真是打算做主子了。雖然你是第一個來鳳棲宮的宮人,但是這里還輪不到你做主。」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提著微涼的袖子,往井口那拉。
眼前的女子叫青禾,以前是伺候宮中龐貴人的丫頭,平日也是趾高氣揚,自認為自己容貌一等,根本不是做宮女的料,卻被內務府給調過來照顧鳳棲宮中小主子的生活,心底雖然有些窩火,她畢竟是宮中進宮較久的人,這宮里也分資歷的,她自詡為老宮人,不把這些新入宮的放在眼里。
到了這鳳棲宮尤為的看不慣微涼,對于這位小主子器重的人,青禾心中一直有些怨言,如今看來,自認為逮住了微涼的小辮子,小豆子站在一旁,青禾的潑辣出了名,他可不敢得罪青禾,只能干著急的瞪眼。
或許是青禾的聲音太大了,吵到了其他人,很快听到風聲的往棄揉著還沒睡醒的眼楮,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活像欠他錢沒有還一樣,然後走了過來,他身上的白色里衣只披上了一件外套,然後皺著眉頭問道「什麼事情,大清早的鬧什麼鬧,你們不睡覺,我還要睡覺。」
往棄一直在後宮長大,但是一直無人管他,自然他不會用尊稱,所以一直用我稱呼自己,他畢竟只是個孩子,揉了揉眼楮,還有些困,打了個呵欠,雨仍然在下,一陣風吹來,他有些顫抖的將外面的衣衫拉攏。
「見過皇長孫殿下。」青禾盈盈福了福身子,跟隨著她的動作,微涼也微微彎了彎腰,然後看著青禾,青禾有些得意的說道「長孫殿下,奴才覺得我們鳳棲宮應該好好的清理下內部了,畢竟這可是皇宮,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像有些當自己是主子,不做事情的,早該趕出去。」青禾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掃向微涼,卻看到微涼一張臉上仍然神色依然,淡淡的抬起眸子看了看她一眼,听了青禾的話,往棄明顯愣住了一下。
然後橫掃了一下周圍的人,雖然年紀小小,但是往棄的目光中得戾氣讓周圍的宮人心里一顫,然後紛紛底下了頭,不敢直視往棄的目光,往棄冷冷的說了一句「這里的主子是我,不是你,輪不到你來做主,至于這鳳棲宮,除了我之外,其他事情全全又微涼負責,你少在這指手畫腳。」
往棄的聲音並不是太重,風一吹,滿樹的花飄落在他的身上,往棄將身上的衣衫拉緊,然後徑直轉身走了,這一走,周圍全部的人都熱絡的圍繞在微涼的身側。
「姐姐……以後這些事情你就不必做了,都是小的門來做。」
「姐姐,以後有什麼直接吩咐。」各種各樣的阿諛奉承的聲音從四周傳來,幾乎將微涼淹沒在里面,看著那小小瘦弱的聲音一步步的離開,微涼的心底不知道為什麼浮現一股淡淡的哀傷。
還有幾日,就要離開這地方,環繞這四周,殘破的地方早已經被修理完畢,剩下的繁華再也不會和這地方格格不入,反倒是融匯在一體,微涼一步步的撫模著地方。
突然胸中一陣的翻滾,感受到血慢慢的從體內涌出來,忍不住的吐了出來,和普通人正常的艷紅血液不通,烏紅色的液體帶著淡淡的凝固體,身體有些微微顫抖,站起來的時候,微涼看到自己的雙腿已經有些軟,然後蹲子,將懷中的藥拿出來,吃了幾粒。
「娘親,娘親……」仿佛听到了念念的聲音,微涼有些慌張的四處看,只看見樹上的樹葉緩緩的落下來,盤旋著打著旋。
「姑娘。門外有人求見長孫殿下。」急沖沖的聲音傳來,正是小豆子有些慌張的聲音,看到微涼,他明顯的松了一口氣,然後急忙說道。
微涼將嘴角的血絲搽干淨,然後慢慢的轉過身,說道「長孫殿下了?」
那一日往棄的話讓微涼如今在整個鳳棲宮已經成了主子,如今的鳳棲宮中,皇長孫不怎麼理事,幾乎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要過問微涼,微涼身子越發的虛弱,幾乎有些無法勝任。
「長孫殿下今日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我們才到處找您,這可怎麼辦?」小豆子一邊跺著腳,一邊有些慌張的再原地打轉。這些日子一直來鳳棲宮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微涼到不驚奇有人來。
順口問了問「今日來的是誰?」
小豆子原本有些焦急的神情好像突然之間大放光彩,小豆子睜大了他那雙並不大的眼楮然後激動的說道「今日來的可是大梁當朝的權貴啊,宗慶王爺和他的王妃,王爺還真是帥氣,王妃也是美麗溫柔啊,听說王妃可是齊國公主,溫柔賢惠大方……」
小豆子喋喋不休的任何一句話都沒有再進入微涼的耳中,宗慶王爺這幾個一出現在微涼的耳中,微涼有些怔住,一別經年,梁驀然已經長大了,那個曾經圍繞在她身側總是微微笑著,有些頑皮,有些倔強的少年,圓圓的眼楮,晶亮晶亮的。
「讓人先奉茶招呼。」微涼吩咐完了,有些遲疑,到底去不去見梁驀然,一別經年,到底有些害怕再見故人的心情,不知道那少年心底的恨意可曾有消除。
慢慢的繞過偏殿,然後走到了花園中,一直不知不覺走到了大廳中,遠遠听到「阿然,挖,你看那樹多漂亮。阿然,你看,那那蝴蝶啊……」清脆活潑的女生笑起來的聲音猶如銀鈴般悅耳,遠遠就听到,微涼有些怔住,風一吹,掀起門外的紗帳,那一瞬間,順著妻子的目光看過去,然後恰好看到站在門外的女子。
梁驀然的神情一瞬間有些怔住,他的反應自然看在他妻子的眼中,他妻子自然也是有些好奇的看過去,恰好看到樹梢微微一顫,看到那個碧綠宮裝的女子側過頭微微一笑的樣子,時光荏苒了年華,再見時候,好像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時候。
梁驀然起身,然後久久之後又坐下,他身側的女子容貌艷麗,有些好奇指著微涼問道「她是誰啊」
梁驀然很久很久之後才慢慢的喊道「微涼……」
微涼突然之間覺得有些無法面對眼前的少年,歲月蹁躚之後,少年曾經稚女敕的容顏慢慢的變得成熟,曾經愛笑的雙眸如今布滿了寒冰,總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神情,或許這就是成長。
「驀然……」這個名字在口中很久,好像總是無法喊出來,很久之後,微涼長嘆一聲,才慢慢說道。
明明是咫尺的距離,好像天和地之間的距離,明明只有幾步之遙,卻怎麼也踏出這一步,梁驀然輕聲的說道「這是家姐。」
洛家和他的關系雖然如今不至于人人皆知,但是宮中已經是秘聞,幾乎是心知肚明,說出來,他的妻子是個很天真可愛的人,沒有微涼那樣的玲瓏七竅心,也沒有微涼偶爾的冷血鐵情,但是牽著這個女子的手那一刻,他就覺得自己應該對這個女子負責,他不想成為父王那樣的人,終究負盡了無數的女子,即使不愛,但是歲月沉澱之下,仍然會慢慢的愛上。
如今他習慣了和容焉的相處,或許偶爾之間會想到年幼時分的對那個女子深入骨髓的寂寞,那曾經的愛戀深入心底,如今想來,卻是有些感嘆,到底是愛還是恨,或許都說不清楚,他恨著這個女子的絕情,卻又無法忘記這個女子,或許在心底最深的位置將她埋葬,一直未曾提起,就以為自己真的忘記了。
如今看到了她,卻勾起了所有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