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微涼,獨坐水亭風滿袖,世間清晨是微涼。」洛家的微涼,洛家的珍寶,只要她願意,就可以得到世間所有的一切。
那桃花樹下,靜靜站在紛飛的桃花中的女子,輕吟淺笑,美人如玉,那份從容淡雅,不曾將一切放在眼中的微涼。
而此刻,微涼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秋無意緊緊握著微涼的手,從她受傷那一刻,他不曾離開半步。
兜兜轉轉,秋無意的眉,秋無意的唇,依舊是冰冷的,只是手心握住的溫度帶著絲絲侵入心扉的甜,因為他終于握住了這個人。
蘇攏非站在門口,冷著臉看著秋無意和昏睡的微涼,他並不怕秋無意的警告,他要的已經全部得到了,除了她,洛微涼,那個已經在他心里留下痕跡的女人。
蘇攏非默默轉身,離去,這個世上,沒有他得不到的,沒有。
微涼,微涼,即使你對我已無眷戀,可那又怎樣,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你的人。
沈皓月有些無奈的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梁末央,俊美無比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唉」輕嘆一聲,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梁末央過不去的不是美人關,而是自己的那一關。
那個清淡如風,從容而優雅的洛微涼成了這個男人的劫。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兒,比翼連枝當日願。有情不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無情未必就是決絕,我只要你記著︰初見時彼此的微笑。
「微涼,微涼,我答應過你,只要你活著,只要你活著,我就給你自由,不在牽絆你,只要你好好的,我梁末央願意放手。」
仰天大笑,有情不必終老,無情未必就是決絕。
「義父,義父,我要娘親,我想娘親了。」念兒嘟嘟著小嘴,眨著眼楮,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對梁末央說。
梁末央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向念兒伸出雙手。
念兒沒有像往常一樣,撲到梁末央的懷里,而是慢慢走過去,努力的爬上梁末央的大腿,梁末央一用力將念兒抱起來,放到自己的腿上。
「義父,念兒听話,不在惹娘親和義父生氣,義父帶念兒去找娘親好不好?」念兒眼楮里閃著晶瑩的淚光,可小小年紀的念兒卻倔強的揚起頭,想將那即將落下的淚珠兒留在眼中。
真是像極了微涼,可那眉眸之間卻是另一個人的影子,梁末央心疼的擁著念兒,念兒,不知道你的將來會是怎樣?
他肆意的笑容。
微微有些迷茫了她的雙眼。
是誰說
這個世界什麼你都能夠爭到,
一個人的愛情到底能夠付出到什麼時候
你要你的滔天權勢,戀著一個逝去的身影
微涼成全你,微涼要的只是一點點的眷戀
當那雙手選擇了握住靈位,選擇放棄了她的手的時候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洛微涼
微涼,蘇攏非難道在你的心里就只剩痛苦了嗎?
你不該出現在這里,此刻,你應該站在大梁皇宮之中,君臨天下,從此再無瓜葛。
唇角微微揚起,勾勒起淡淡的笑容,微微說道︰「因為,這里有你。」
深深的枯井中,黑暗中,青年如玉般精致的容顏,想起他貼近的溫度,心里滿是苦澀。
每個人生命中注定有自己的克星,而洛微涼,就是此生就是梁末央過不去的劫火。
師兄,那個在讓自己溫暖的名字,很多人說,秋無意心狠手辣,心機深沉,那又如何,縱然負盡了天下,秋無意卻不曾負過洛微涼半分,他的心機,他的心狠,若只是為了守護想要得到的東西,那又有什麼錯,有一個人肯為你費盡心機,用盡計謀,那你是幸福的。
微涼,再次握住你的手,從此便不會再松開。
一滴晶瑩淚滑落,情之為傷,苦了多少人,煞了多少憶,情之為悲,冷了多少清,落了多少思。
「微涼」那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心里陣陣暖意。
微涼緩緩睜開眼楮,這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是他,白衣勝雪,笑容清絕,目光中的情誼顯露無疑。
「微涼,醒了。」秋無意的手始終緊緊握住微涼的,目光如水。
清風舞明月,幽夢落花間。一夢醒來,恍如隔世,兩眉間,相思盡染。
微涼微微一笑︰「師兄,看見你,真好。」
「微涼,我不會在放手,從現在開始,洛微涼的身邊,只有我秋無意。」
「娘親」念兒在門口,委委屈屈的喊著。
秋無意眉頭微皺,微涼沖著門口的念兒微笑,卻又瞬間笑容凝結,梁末央站在念兒的身後,擋著了陽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微涼,拍拍念兒,轉身離去。
念兒跑到微涼身邊,眼淚終于止不住流下︰「娘親,是不是念兒不乖,娘親為什麼不理念兒了,娘親,念兒會乖乖的,不在惹娘親生氣,娘親不要不理念兒。」
「傻念兒,娘親怎麼會不要念兒呢?念兒是娘親的寶貝呀。」微涼笑著說。
「真的?」念兒破涕為笑,看見秋無意的手一直緊緊握著自己娘親的手,念兒不高興的走過去,用力的想掰開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最後卻徒勞無功。
「你放開我娘親的手,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你這樣抓住我娘親的手,我娘親以後怎麼嫁人?」念兒小手往腰上一插,氣呼呼的對秋無意喝道。
秋無意頓時怔住,有些不解的看著念兒,又看看微涼,眼神有些疑惑的目光。
「咳咳咳,念兒。」微涼有些頭疼的想阻止女兒,卻發現有些晚了。
秋無意松開微涼的手,眯著眼楮問念兒︰「你有娘親,那姓祈的是你父親?」
听到秋無意的話,微涼眉頭微微一皺。
「祈叔叔將來是要娶我的,怎麼會是我的父親?你真是笨。」念兒一副鄙視秋無意的樣子。
秋無意露出淡淡的微笑,看著微涼,微涼干脆閉上眼楮。
「微涼,你欠我一個解釋。」秋無意看著念兒,心里升起異樣的感覺。
微涼的傷勢雖然不嚴重,但她的身體已經被毒素侵蝕已久,就像即將燃盡的蠟燭。
秋無意本不願意留在這里,只因蘇攏非在這里,從蘇攏非的眼神里,秋無意看得出,他並沒有死心。
殺掉蘇攏非並非難事,可秋無意知道這個時候不合適。
微涼在秋無意的攙扶下,站在桃樹下,看著滿天飛舞的桃花,灼灼其華,桃之夭夭。
微涼用手接過一片飄落的花瓣,心中不覺有些感傷,自己就如同那隨風飄零的花朵,隨時會隨風而逝。
一陣陣嬉鬧聲從不遠處傳來,微涼忍不住被這愉悅的笑聲吸引,抬頭忘了過去。
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出現在微涼的秋無意的視線中,當看到清楚面前的兩個人時,微涼失聲叫道︰「念兒。」
蘇攏非手牽著念兒的手,笑著向微涼和秋無意走過來。
「蘇攏非,我警告過你,不要靠近微涼。」秋無意的眼中已經出現的殺機。
听到秋無意冰冷的聲音,蘇攏非聳聳肩,停下。
抱起念兒,溫柔的問道︰「念兒,叔叔給你的糖好吃嗎?」
念兒甜甜的笑著,滿足的點點頭︰「好吃。」
「好,那以後只要听叔叔的話,叔叔就給你糖吃。」
念兒眼楮里露出貪婪的目光,用力的點頭說道︰「念兒听話。」
「蘇攏非,你給念兒吃了什麼?念兒,到娘親這來。」微涼的臉色已經變了。
念兒有些呆呆著看著微涼,眼楮里失去了往日的靈動。
微涼只覺得身旁人影一晃,秋無意已經到了蘇攏非的身邊。
「秋無意,我知道你殺我易如反掌,你盡管動手。」蘇攏非風輕雲淡的笑著,沒有絲毫懼意。
「師兄,不要。」微涼臉上露出讓秋無意不解的表情。
微涼憤怒的看著蘇攏非,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你敢傷害念兒,我洛微涼發誓,會讓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生不如死?今天的蘇攏非已經得到自己想擁有的一切,人人都說,我今天的一切是靠你得來的,那我就把這一切還給你,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死都不會放開你的手,微涼,微涼,洛家微涼,洛家所有的財富都抵不過你的一顰一笑,我擁有洛家,也要擁有你,因為,你是洛家微涼。」
微涼看著近乎瘋狂的蘇攏非,心底涌起陣陣悲哀。
「啪」的一聲,秋無意一掌拍向蘇攏非。
一縷刺眼的紅在空中畫了一道弧線,灑落在微涼的面前。
「蘇攏非,你到底給念兒吃了什麼?」微涼聲音顫抖的問。
蘇攏非仰天大笑,他指著秋無意可悲的說︰「秋無意,縱使我得不到微涼,你也不會得到,念兒被我下了毒,只有我知道解藥,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哈哈哈……秋無意,微涼不會原諒你的。」
蘇攏非大笑著倒下,微涼听完蘇攏非的話,身形如風中蠟燭搖擺晃動,最後隨著蘇攏非一起倒下。
蘇攏非眼里是那個站在桃花樹下,痴痴看著少年的的洛微涼。
原來,早在那時,洛微涼就已經在他心中,只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一直以為自己愛的是畫末,心中那執著的身影就是畫末,可此時,蘇攏非才明白,心里那個身影,不是畫末,而是那個富可敵國的洛家掌上明珠洛微涼。
洛微涼眼里是那個年少時肆意的微笑的蘇攏非,那笑如陽光般的燦爛,迷了洛微涼的眼,也醉了微涼的心。
洛微涼不知道自己是愛上了蘇攏非的人,還是那陽光般的笑容,也許,自己從沒愛過他,她愛的只是一種感覺,洛家微涼,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可是,那炫目的笑容不屬于她。
究竟是誰負了誰?誰又是誰的劫?
如果,一切重來,微涼,我不會放開你的手。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攏非,我不會讓你牽我的手。
「微涼」秋無意驚慌的抱起虛弱的微涼,微涼緊緊抓住秋無意的胳膊︰「師兄,救念兒,她是我們的女兒。」
梁末央靜靜的坐在黑暗中,等待著從蘇府傳來的消息。
梁末央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錯,還是對?以為自己放手,洛微涼就會開心,就會幸福,可結果卻並非他想象中的樣子。
梁末央狠狠的用拳頭砸向桌子,然後像一頭憤怒的雄獅沖到蘇府。
祈一從微涼額房間出來,就看見梁末央怒氣沖沖的質問秋無意︰「這就是你所謂的不放手?這就是你對微涼的愛?你就眼睜睜的看著蘇攏非傷害她。」
「放開你的手,我和微涼的事,用不著別人指手畫腳」秋無意語氣冰冷的說道,眼神里沒有一絲生氣。
「微涼還有一口氣,如果,你們在這麼吵下去,她一定馬上會被你們氣死。」
祈臉色蒼白,額頭全是密密的汗珠,看樣子,一定是勞累過渡。
「微涼怎麼樣?」
「念兒怎麼樣?」
梁末央緊張的是微涼,秋無意緊張的是念兒。
梁末央只知道,如果微涼真的離他而去,他會承受不住,從她掉入枯井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在自己的心目中,已經不再把江山看的那麼重要了,如果可以,他寧願只守護這個女人。
秋無意在意的是念兒,不單單是因為知道念兒是微涼和自己的女兒,秋無意更明白一點,如果,念兒有什麼事,微涼一定也活不成。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可要一個母親選擇愛情和兒女時,那麼作為母親一定會選擇孩子,世上最偉大的愛莫過于母愛。
秋無意知道,微涼寧可放棄自己,也不會放棄念兒,所以,只要念兒活著,微涼才會活著。
祈看看梁末央和秋無意,淡淡的說道︰「想讓微涼活著,就讓我把她帶走,否則,微涼必死無疑。」
「什麼意思?」梁末央不是很明白的問道。
秋無意眼冒寒光,讓所有的人都心生寒意。
祈心中暗自嘆氣,然後面無表情的回答︰「給我三年時間,三年後,我會帶微涼和念兒回來。」
「你讓我們憑什麼相信你?」梁末央的心漸漸下沉。
「你可以拒絕,我不勉強。」祈眼楮望著遠處,讓人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好,三年後,我會在這里等你,如果,我沒有等到微涼和念兒,這天下就會大亂,將有無數的人為微涼和念兒陪葬。」
秋無意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里,他等了她近十年,不在乎多等三年,如果,三年後,他等不到她,那他將會選擇放棄,永遠的放棄,到時,天下會是什麼樣子,他不知道,沒人會知道。
曾經有人說過,愛的極致就是恨,可正因為恨得越深,才能明白,當初的愛是多麼刻骨銘心。
拉貢山是位于喜馬拉雅山脈的一個山峰,這里長年冰雪覆蓋,而因為山高,險峻一直罕見人際。
拉貢山高聳入雲,遠遠望去雲霧繚繞,山上因為沒有人跡的關系,野獸大肆出沒,但附近的村民都知道,拉貢山有一種被稱為神草的植物,這種植物在當地人的心中就是靈丹妙藥一樣,可以起死回生。
祈穿著一件黑色狐狸皮襖,把熬好的藥遞給微涼,微涼略微一皺眉,還是把藥全都倒進嘴里。
對,是倒進去的,如果連著兩年每天都以一種藥為食,一般人恐怕早就要吐了。
「娘親,我又推了一個大大的雪人,這回,保證不會被那些調皮的小家伙給會毀掉。」
念兒興奮的從外面進來,臉蛋因為常年處在寒冷的地方,有些發紅,兩只靈動的雙眸閃著精光。
念兒已經四歲了,容貌和眉宇之間越發的像秋無意,,只是那眼神里的倔強和自信,還有唇邊那淡淡的一抹笑和微涼如初一轍。
「念兒,不如我們打賭,如果明天你的雪人安然無恙,祈叔叔就帶你下山。」
祈微微笑著對念兒說,不知從何時起,祈刻板的臉上有了笑容。
念兒撲閃撲閃的眨著眼楮,那股調皮精靈勁是微涼和秋無意沒有的。
也許,他們身上背負的太多,所以,注定他們不能任意的開懷大笑,不能天性使然。
可念兒是快樂的,幸福的,她無憂無慮的在微涼的身邊,有祈的精心照顧,所以,她天真爛漫,沒有一絲負累。
「祈叔叔,念兒才不想下山呢!」念兒絕美無比的小臉上露出不為所動的神色。
祈劍眉一揚,轉頭看向微涼︰「微涼,還有半年就到三年之期,你該做決定了」祈坐在火爐旁,往里面填了一些干柴。
微涼眼眸微閉,睫毛微微顫抖。
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感情的債終究要還。
別人讓自己痛一份,自己便會讓他痛十分,洛家的人寧可我負天下人,不會讓天下人負我。
可是面對那張俊美異常,嘴角總是輕輕揚起,一副淡淡微笑的梁末央,微涼心中始終是苦澀的。
面對心懷天下,野心勃勃的梁末央,微涼懂得拒絕。
可當梁末央的那一滴熱淚滴在自己的臉上時,嘴里反復說著︰只要你好好的,我會給你自由,只要你好好的。
那一刻,微涼無法拒絕。
這世間,恐怕只有感情的債是無法償還的。
大梁國帝都新皇登基已經兩年,在攝政王和北寧王的輔佐下,大梁更加昌盛,強大。
而曾風極一時的左相蘇攏非卻在朝堂上銷聲匿跡,有人說蘇攏非靠洛家發達,卻無情的拋棄痴情的洛微涼得到了報應。也有人說,蘇攏非被心魔所困,已經病入膏肓。
而門庭如市的蘇府,也就是以前的洛府此時已是一片蕭條的景象。世事無常,當你權勢沖天的時候,人們把你當成神一樣,而一旦你落魄了,人們的嘴臉馬上就會變成另一幅樣子。
洛微涼在門口足足站了半個時辰,生于斯長于斯的洛微涼無法想象,這個地方曾經是自己的家。
「念兒,去敲門。」微涼眯著眼楮,輕聲對身旁的念兒說。
念兒點點頭,上前用力的拍門。
似乎過了許久,門「咯吱」的一聲開了,露出一個丫頭模樣得人,看到微涼和念兒有些驚訝。
「我要找蘇大人」。微涼淡淡的語氣,讓人感覺不出任何感情。
丫頭露出為難的樣子說︰「大人已經很久不見客了。」
「你告訴他,洛微涼回來了。」依舊淡淡,沒有任何情感。
洛微涼喝了一口熱茶,不禁皺起眉頭。
「小姐,這里已經大不如前了,你愛喝的紫筍茶也很久沒有采購了,所以請您將就著用吧。」
一臉平靜的表情,眼楮里無欲無求,眼前的人已經退去了當年的稚女敕和天真,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
「綠珠,我已經不是你的小姐了,如今我只是你們蘇府的客人。」微涼放下茶杯,淡淡的對綠珠說道。
綠珠苦笑。
「一日您做過綠珠的小姐,綠珠終身都是您的奴,雖然,綠珠當年背叛了您,已經沒有臉面和資格做您的奴,但綠珠心里永遠把您當成小姐。」
「你隨意吧,我要見蘇大人。」微涼來不是敘舊的,她也沒有什麼舊可續的。
微涼是來實現自己的諾言的。
「蘇攏非,你要是敢傷害念兒,我洛微涼讓你生不如死。」
洛微涼沒有忘記自己的話,蘇攏非當年給念兒下了迷藥,想以此要挾自己。
微涼冷笑,自己從不是善人,如果,當年她死了,那麼一切也無從說起。
可自己活過來了,讓我痛的人,我必讓他比我痛十分。
欠下的債也一定要還。
洛微涼一生不會相欠任何人,除了那個人。
「洛微涼,你回來了。」一個蒼白無力的聲音響起。
微涼皺眉,轉頭。
眼前一臉滄桑的人還是那個記憶中肆意大笑的少年嗎?
「蘇攏非?」微涼閉上眼楮,輕聲說道。
「怎麼?不敢認了?」蘇攏非走到微涼面前,凝視著眼前的人。
驀地睜開眼楮,微涼還是那個淡淡的微涼。
「你回來是要拿回屬于你的一切吧。」蘇攏非咳涑了幾聲,綠珠連忙過來扶著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會放手嗎?」微涼淡淡一笑,心中已有了答案。
「放與不放,都已沒有意義,當初我費盡心思想得到的,已經得到,可卻失去了本該屬于我的,如果,可以交換得話,我寧願舍棄一切。」
蘇攏非說完,又開始咳起來。
「你這病明明可以治好的,為什麼不治?」微涼皺著眉頭問道。
「有些病確實可以治好,可心病卻需心藥醫。」蘇攏非苦笑著看著微涼。
「當年,秋無意沒有打死我,大概就是想讓我忍受這無邊無際的痛苦吧。」
「我們之間已無半點關系,你無須和我說這些。「微涼的聲音有些冷。
「哈哈哈哈,微涼,獨坐水亭風滿袖,世間清晨是微涼。事到如今,我蘇攏非如果還執迷不悟,那也枉活人世,微涼,我蘇攏非今生負你,來世定會緊緊牽你的手,就是失去性命也不會松開。此刻,洛家交還與你,要殺要剮隨你,只是,綠珠當年是被我所惑,才背叛你,這些年,她每天吃齋念佛求神靈保佑你,希望你能給她一條活路。」
蘇攏非愧疚的看著一眼綠珠,這兩年身旁只有她不離不棄的守著,而自己再也沒什麼能給她得了。
兩行清淚落下,綠珠嫣然一笑對蘇攏非說︰「綠珠別無所求,只求伴你左右。」
蘇攏非和綠珠走了,洛微涼什麼也沒做。
讓一個人死,不難。難的是活著,一個背負良心債要苟活一世,時常讓那錐心的痛從夢中驚醒,這才是最難的。
三天後,微涼有些焦急的望著窗外。
師兄曾經說過,如果,三年後的今天,會在這里等微涼。
從清晨到日暮,微涼整整站了一天,沒有等到要等的人。
皇宮大殿之上
年輕的帝王端坐在龍椅上,目光如炬,神色威凜。
「皇上,這皇後的人選已經呈給皇上過目,不知皇上中意哪一位。?」
禮部大臣恭恭敬敬的請示少年天子。
皇上眼楮半眯,習慣性的看著下面左右為首的二人。
「不知攝政王和北寧王有何見解?」皇上開口詢問。
貌似開口征詢意見,但眼里的冰冷和不屑在低眉的瞬間一閃而過。
梁末央俊美的臉龐微微揚起,輕輕一笑的對著梁越說道︰「不知攝政王的意見如何?」
梁越略一沉吟,以前他做出不理朝政的樣子,是為了攏非,梁越閉上眼楮,眼前出現那個人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攏非,可如今,他不辭而別,遠離自己,就像當初她離去的時候一樣。
如今,他不必在有顧慮,這大梁如今是他和梁末央的天下,可以說這個自己的佷兒,的確是一個天才,兩年來和自己巧妙周旋,自己居然也未必能一舉將他扳倒。
一個是老謀深算的狐狸,一個是大漠睡醒的雄獅,都在覬覦那至高的皇權,不知在逐鹿皇權的斗爭中,究竟會鹿死誰手?
而高高坐在上面的那個十幾歲的孩子,除了湛藍的眼楮里偶爾閃出的精光,他更像一個獵人。
「皇上,臣以為工部侍郎的千金瑤華賢良淑德,溫婉謙和,是皇後的最佳的人選。」既然是老狐狸,梁越自然知道什麼是先機。
「工部侍郎的千金?攝政王果然好眼光。」梁末央笑的魅惑,說的讓人怦然心跳。
所有的大臣都知道,攝政王和北寧王明合暗斗,如今北寧王說出此番話,工部侍郎已經汗流滿面,渾身發抖了。
「回皇上,小女無才無德,實在不配做一國之母。」工部侍郎戰戰兢兢的說道。
你們斗你們的,千萬不要拿我當炮灰,工部侍郎心里已經將各路神仙拜了個遍。
「既然攝政王和北寧王意見一致,那就定下來吧。」皇上似乎很滿意現狀的做最後的決定。
梁末央看向一旁驚呆的工部侍郎,抱拳恭喜到︰「恭喜,恭喜,日後,大人成為國丈,還要多多照顧本王。」
說完,看著幾乎嚇癱的工部侍郎,大笑著離去。
梁越面無表情,眼神是一抹疑惑。
梁末央心情大好的走出大殿,今天他不想浪費時間和口水和梁越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離三年之期已經過去十天,秋無意沒有出現。
微涼坐在攬月閣,以前每年這個時候,師兄都會來住上一段時間,那時自己只當他是師兄,心里除了那個抹殺不掉的身影,根本沒有其他人。
如今,人去樓空,心里已經全是那人,可那人卻身在何處。
微涼心里有些擔心起來,師兄一向都是信守諾言之人,他說得出,就一定會做到,可為什麼他遲遲不來。
梁末央眯著眼楮看著煥然一新的洛府,現在整個帝都知道蘇府又變回洛府,洛家掌上明珠微涼回來了。
洛家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恢復到以前,人們不得不贊嘆洛微涼的能力。
微涼坐在躺椅上,眯著眼楮,感覺有人站在自己的身邊,默默凝視自己。
那是自己熟悉的溫暖,那個讓自己無法釋懷的男人。
如果說,洛微涼今生不會欠任何人的,那她唯一虧欠的就是這個男人。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斷新愁。
「心懷天下,雄心萬丈的北寧王如今居然也哀怨連連,莫被人笑掉牙。」
微涼慢慢睜開眼楮,溫婉的看著眼前人。
西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
猶記多情,曾為系歸舟。
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青黛微顰,眼光流轉︰「北寧王什麼時候變成詩人了?」
「微涼,微涼,你好嗎?」梁末央眼光炙熱,語氣曖昧。
輕嘆一聲,微涼起身,緩緩走到梁末央身旁,仔細的看著這張魅惑天下,顛倒重生的容顏,不禁用手輕撫。
梁末央緊緊抓住那雙手,一生都不想放開。
都說富不過三代,可洛家創造了傳奇,洛家已經屹立百年不曾失去一份光彩。
如今,失而復得的洛家更加強大,以前洛家的家訓不允許洛家參與政事,可如今,洛家成了大梁王爺們的常駐之地。
甚至連當今皇上都親自召見洛家主人——洛微涼。
洛微涼在見到往棄時,心里暗暗吃驚,這個命運多劫的孩子,如今不但出落成翩翩少年,那眼里的寒光和戾氣已經被掩藏,取而代之是內斂的淡漠。
「姨娘,別來無恙。」往棄已經沒有了當年對微涼的依戀,只是那深藍色的眼眸還有些往昔的溫馨的回憶。
「娘親,哥哥的眼楮好漂亮。」微涼身邊的念兒睜著大眼楮,羨慕的看著往棄的藍眼楮。
「念兒,不得無禮,這是皇上。」微涼輕聲提醒念兒,那溺愛的語氣和眼神讓往棄不由的心生嫉妒。
「姨娘,這是念兒妹妹吧?」往棄看念兒的眼神驀地讓微涼有些心驚。
「你知道我?」念兒俏皮的歪著小腦袋好奇的問往棄。
「念兒,娘親不是說了嗎,對皇上說話不許無禮。」微涼這次提高了點聲音。
念兒伸了一下舌頭,沖往棄做了個怪臉。
「不知皇上召見微涼,有何旨意?」微涼淡淡的開口問道,這個孩子已經不再是年少無知,緊緊抓著她衣角的孩童了。
「姨娘,何必客氣,往棄日夜思念姨娘,得知姨娘回來,自然想是和姨娘親近一翻。」往棄微微笑著,看著念兒的藍眸,發出異樣的光芒。
「皇上如今已經萬金之軀,微涼曲曲平民,怎敢老皇上掛念?」微涼不想和往棄有什麼瓜葛,只希望各自過自己的日子,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往棄看念兒的眼神,讓微涼有種不祥的感覺。
那藍色的眸子的像深深的漩渦,凡要接觸它的人都會被卷入那深不可測的漩渦里面去。
微涼知道,往棄小小年紀就能平衡梁越和梁末央在朝中的關系,而且不動聲色的穩固自己的地位,這是何等的心機與城府。
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卻把權力玩弄于股掌之中,若干年後,大梁一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姨娘,往棄從小一人,沒有親人在旁,是姨娘給了往棄這一切,往棄很感激姨娘,也非常喜歡念兒妹妹,想把念兒妹妹留在皇宮了,不知姨娘可否願意?」
往棄看著念兒,那幽深的藍色漩渦似乎要把念兒吞噬。
微涼心中自是不願,可往棄已經不是那個可以听從自己的孩子了,如今的往棄,恐怕不會再受制與人。
微涼有些擔憂的看著念兒,念兒雖然才五歲,可她的小腦袋卻裝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念兒從小就和微涼在一起,也算吃盡了苦頭,微涼最虧欠念兒的就是父愛。
「听說皇上馬上就要大婚了,不如,等到皇上大婚時,姨娘會帶著念兒一起參加皇上的大婚。」微涼態度婉轉但不容置疑。
往棄輕輕一笑,沒有在挽留。
在離開時,念兒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往棄,往棄劍眉一揚,藍眸一閃,對念兒微微一笑。
這一不經意的凝視,注定往棄和念兒會有另一段悱惻纏綿,淒婉絕烈的故事。
微涼萬不得已,派出許多洛家的暗衛去查詢秋無意的下落,一直無果。
微涼不相信一個人會消失的這麼徹底,她只是不明白師兄為什麼要避而不見。
「再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微涼無奈,已經下了死令。
如果,洛家暗衛找不到的人,那普天下就不會再有人能找到她要找的人。
「娘親,那個人故意躲著不見你,你與何必為他傷神,再說了,義父和祈叔叔都很好,你可以嫁給他們呀!」念兒用胖乎乎的小手輕輕撫平微涼緊皺的眉頭。
「傻丫頭,那個人是你的父親呀!」微涼輕嘆,念兒和每個人的關系都很好,可唯獨對自己的父親心懷芥蒂。
三月後,天下傳出富可敵國,不可一世的洛家主人洛微涼要下嫁北寧王。
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天作之合,珠聯璧合。所有的贊美和祝福源源不斷的送給這對新人。
梁末央嘴角微楊,慵懶的靠在門上,臉上優雅的笑容讓人看不出這笑容背後的真實一面。
「微涼,你真的相信我,不怕我趁機拐了了你。」笑容里有絲絲的無奈。
微涼掩嘴一笑,幽幽的說道︰「梁末央,這個賭局看似你有一半贏得機會,可局是你設的,微涼不管結局如何,都已欠下你的情,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是贏家。」
梁末央撫掌大笑︰「微涼,聰明如你,可你同意我設的局,何嘗又不是精心算計好的,我們真是絕配。」
微涼听出梁末央笑容背後的苦澀,這一世,洛微涼注定要欠梁末央的。
吉時已到,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向洛府走去,那壯觀的場面令人膛目結舌,這北寧王的權和洛家的勢確實不容人小視。
所有的繁文縟節過後,微涼坐在新房里耐心的等待。
一陣勁風傳來,微涼的心加速的跳起來。
微微顫抖的抬眼向那盡頭看去,紅色的紗窗前,白衣如雪,面容清絕,滿頭的銀絲隨風狂舞。
「師兄,你終于來了,微涼等你等得好辛苦。」眼中已是淚眼迷蒙,可心卻熱起來。
「微涼,你開心嗎?」聲音冰冷的讓人發抖。
微涼笑了,走過去,緊緊握著他的手,一手輕輕撫模那滿頭銀發。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師兄,這就是你不見微涼的原因嗎?」
秋無意冷冷的拿下微涼的手,淡淡的說道︰「這已經不重要了,我來,就是想問問,你開心嗎?也許,這是對你最好的結局,以後,師兄以後不會在身邊照顧你,因為,你身邊不在需要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子故,沉吟至今。」微涼眼神炙熱的看著秋無意,此時此刻,也無需在多說什麼。
秋無意眼神迷惑了,微涼的眼神的情誼他怎麼看不懂?可今天是她和梁末央成親的日子,為何微涼會如此?
「砰」門被推開,梁末央大笑著走進來。笑的猖狂,笑的放肆,笑的讓人心酸。
「秋無意,我真的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不過,我說過,只要微涼開心,我願意放手,成親的儀式本王已經替你代勞,剩下的,就由你自己親自完成吧。」
秋無意眯起眼楮,似乎明白了什麼。
身邊的人,笑的模樣溫暖了秋無意的心。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一世一雙人,相伴到白頭。
北寧王的和洛微涼大婚的第二天,就傳出新王妃在新婚之夜暴斃身亡。
洛家自然而然的由北寧王梁末央接管。
無邊無盡的猜測又開始在帝都的大街小巷傳播。
「念兒,父親帶你去放風箏,好不好?」秋無意清絕的臉龐堆滿笑容,有些討好似的對著嘴巴翹起老高的念兒說。
「放風箏有什麼好玩的,如果,我能飛到天上去,那才是最開心的。」念兒看著藍藍的天空,有些向往的說道。
秋無意無奈的看著念兒問道︰「你確定要像風箏一樣飛到天上去?」
念兒听到秋無意的話,眼楮立刻發出興奮的光芒,然後用力的點點頭。
「好」秋無意一聲好說完,念兒就被他抱在懷中,然後騰空躍起。
念兒開心的大叫起來,覺得自己離天空那麼的近,那天空的藍真美。
原來幸福的感覺就是這麼簡單,念兒看著自己的父親,這時的父親不再是那個讓人畏懼,不敢接近的那個人討厭的人了,他現在是最溫柔,最疼愛自己的人。
念兒笑了,甜美的笑容,讓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