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帶著半畝地 正文 第一零四章 誰都幫不了我

作者 ︰ 李癸銅

這個章節名真是……魔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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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顧先生酒量那麼好的人,喝了兩個對手,也忍不住有好幾分醉意,「這酒既然開了封,再剩著我心里不安,要是你不來,我一人就是喝到深夜也要喝干淨才算。」

金在田為他滿上最後一杯,「知道先生是極愛酒之人,我拿了自釀的葡萄酒給先生品鑒,要是先生喜歡,今年我再特地為先生釀一壇。」

「葡萄美酒?」顧先生探出身子看了看之前他們放下的禮,眼中放光,「好好好,只要是酒我都喜歡,春天的桃花酒,夏天的糯米酒,秋天的菊花酒,冬天的屠蘇酒……這些年我可是挨個將這些酒喝了個遍,往後還能喝上你的葡萄酒,我看普天下的酒啊都要在我的腸中走過一回……」

金在田很認真地道︰「葡萄酒釀得好不好,還請先生飲過之後給點意見,我下次好改進。」

「一定一定,來,最後一點,一口干了」

顧先生本要當場就將葡萄酒打開嘗一嘗,不想冬郎醒了哭個不停,金大娘怕打擾到不舒服的月娘,要和金在田一起告辭,顧先生留不住,便約了下次再對飲。

送走金家母子,顧先生發現自己走路已經不太听使喚,東倒西歪,于是靠在門框上,望著漆黑的夜幕。此時月亮躲進雲層里,偶爾還能听見幾聲蛙鳴。他呆呆地愣了許久,眼神越發迷茫起來。

顧大娘收拾完桌子碗筷,服侍他洗了,便讓他睡下。

顧先生因著喝了些茶水,心里清淨了些,想起來問她,「月娘空著肚子就睡下了?」

「嗯,先前自己關在屋子里喝悶酒,心里頭不痛快,說吃不下。」

顧先生解衣的手停下,從床沿上站起來,「我去看看她。」

顧大娘將他拉回,「她都睡了,你也醉了,明日再看吧。」

顧先生將她推開,「我沒有真醉,她也不一定真睡,我還是去看看她。」

顧大娘的眼神黯淡下來,眼底閃過一絲落寞︰「我扶你去。」

「不用,你歇著吧,今晚我歇她那里。」

月娘果然沒有睡,堂屋里飲酒說話,誰來誰走她都清楚得很,拴上的門早就打開,此時正在坐在窗前凝思。顧先生開門的聲音她听見了,卻沒轉過頭來。

「怎麼不點燈?」

月光不明朗,屋內很暗,顧先生模到放取燈的地方,點燃了燭火。

月娘還坐在那里不動,顧先生走到她身後擁住她,「在生悶氣?」

「沒有。顧郎——」月娘語氣幽幽,欲言又止,顧先生的臉頰摩挲著她的秀發,刻意壓低聲音讓他的嗓音格外沙啞︰「說吧。」

月娘轉過臉來,兩人的面頰近在咫尺。

「顧郎,今日汪寂過來,可說了什麼?真的像你預言的那樣麼?」

顧先生點點頭。月娘的眼底難掩失望,「我還以為他得了道,以後可以幫扶我們一把。沒想到也是個身不由己的人。」

顧先生意興闌珊,在她身邊坐下,「聖人不點頭,誰都幫不了我。」

「那我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總要籌劃一下,牽線搭橋。」

「我們能做的只有等。」

「等?」月娘柳眉微蹙,「已經等了好幾年,沒想到她竟然自封,登基做了聖人,听說還越活越年輕,長了黑發,出了新牙……你要等什麼?等她殯天?還要再等幾年?」

顧先生揉揉太陽穴,「我都不急,你急什麼。你跟我的時候我就是這樣一個落魄的人,現在還是,沒有壞多少,吃住什麼都不缺,你要是在鄉下住不習慣,就回去與你哥嫂同住。」

听他的語氣里生了隔閡,月娘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顧郎,我來。」她起身,雙手捧住顧先生的頭,輕輕按摩,兩人都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月娘才輕聲問︰「汪寂有沒有說他打算怎麼辦?」

顧先生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轉移了話題問她︰「今**和手美之間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高呼你要殺她?」

月娘嘴角一撇,手上點按住某個穴位,保持姿勢不動,「那個死丫頭的話你也信?她的腸子不知道拐了幾道彎。」

「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先生堅持要問,月娘也只好如實說,「我前兩日不是進城回了哥嫂家麼,城里都在傳佃家台有人染上天花官府派了官兵來查的事,街坊四鄰知道我住在佃家台就來問我,我當然照實說了,你也知道,這瘟癥不知道怎麼就會染上,大家都很恐慌,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導致手美的魚賣不出去,所以她以為我是成心針對她故意這樣做的。」

「那你到底是不是誠信針對她故意這樣做的?」

「顧郎——」月娘拉長了尾音,不悅地一坐在凳子上,「你也這樣懷疑我麼?」

顧先生盯著她,「那城中人是如何知道手美賣魚的事?」

月娘手指纏繞著手絹,一副並不知情的無辜模樣,「她總是上城里去賣魚,誰不會知道一點?反正總是有人知道的,一傳不就傳開了,我覺得大家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

顧先生點點頭,姑且信了她,「既然事情因你而起,為何你還要拿鐵鍬鏟她?」

一說這個月娘就來氣,「是啊,我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她這樣說就是想害我唄,這點小伎倆也只能騙騙姐姐顧郎,你不會也被她騙了吧?她可不像看上去那麼單純,也不似以前那樣有原則,越長大越精明」

顧先生不耐煩地說︰「她還是個孩子。你非要讓自己和她一般見識?」

月娘知道和他說有關手美的話總是惹他不悅,便不再多說,轉了話題,另說了幾句逗趣的話,吃吃地笑一番,然後听見那邊廂房里傳來咳嗽聲,顯然是有人在提醒時侯早,于是兩人便吹燈睡下了。

沒想到第二日一大早,那個不單純越長大越精明的孩子竟然一拐一拐地過來了,月娘將一盆子水潑出去,「哎喲,仁美,你到這里來才幾步路程,還要勞煩姐姐來送麼?」

張仁美老實地說︰「今日姐姐與我一同上學。」

月娘心中一堵,就是不喜歡這死丫頭往自家男人跟前湊,以前還說要學寫字,這麼大個人竟然要人手把手地教她知道兩人關系差,越說不讓她來她會越跟自己對著干,只好對著張仁美說,「先生只收了你一人的侑金,當初可沒說還連帶著要教姐姐天底下有這好的事麼?」

張手美本不打算理她的,可當下她說這樣的話實在是讓她很生氣,她就那麼愛錢麼,給她雙眼貼上兩文錢,讓她以後都從錢眼里看人好了「月娘您操的心態多了教不教,許不許,都是顧先生說了才算。要是先生說不教,我立馬就回家去」

連個外人都知道自己是說話算不上話的人,這都是為誰在操的心啊?到最後里外都不是人月娘從鼻子里哼一聲,一跺腳,端著空盆回屋去了。

張手美和張仁美進了書房,不一會兒,顧先生來了,笑呵呵地說︰「手美今日有空來陪讀?怎麼樣,腳傷可有大礙?」

「沒事,好得很快。」特別是在空間池塘洗手之後,現在她腳指甲里連淤血都沒有了。

顧先生依舊教的是論語。張手美經常檢查張仁美的功課,知道先生教的規則,一日教一則,教三日復習兩日,半年過去了,一本論語學完,又重新開始學。張仁美的學習守則是顧先生教什麼他就學什麼,張手美問過他為什麼不學別的,張仁美只說溫故而知新,今日張手美便拿出來問顧先生,顧先生也是給的這個答案。

這年頭,讀書人讀書都是為了考科舉,當然要習讀四書五經,所有儒家經典全部都要學得滾瓜爛熟。可是張手美打听過,眼下科舉考試最熱門的是明經和進士兩科,明經重貼經墨義,進士重詩賦,經義全賴背誦,詩賦卻需發揮。在這兩科之中,又以進士出身的最為榮耀,仕途最好,所以讀書人趨之若鶩。為什麼唐朝是個詩歌全興的朝代,與科舉的讀書的前途不無關系。所以,這年頭的文人不是腐朽的,不是麻木的,是恣意瀟灑的,神采飛揚的……

顧先生能在垂拱元年高中進士,可見不是個讀死書的人,但為何要這樣死板地教張仁美?

等到張仁美申請去出恭的時候,張手美問了顧先生的意思。顧先生饒有興趣地問她︰「你認為該學些什麼?」

該學什麼張手美沒有發言權,只是納悶而已,也許顧先生有自己的一套。

顧先生嘆一口氣,「既然你想得如此深,不怕與你說實話。其實在仁美沒有拜師之前我就對你講得很清楚,仁美對于讀書的天分有限,學了這半年,我的感覺依然是這樣,我指哪兒他打哪兒,不會舉一反三,不會靈活運用,要是教了些無關緊要的,又怕太分他的神。他這樣的情況適合考明經科,考明經科需要學什麼,我就直接教什麼。」

汗,就是說仁美腦子死板,不會發散思維之類的……

人人都說勤能補拙,仁美就算天分差點,只要一股恆心與毅力在,也能學個七八分。但是又反過來了,這個時代的文人,還是需要天分的,不是試卷說明一切,你不會作詩不會活用,不能稱之為滿月復詩書。參加聚會什麼的特別容易瞧出來深淺。這樣看,仁美又吃虧了很多。

反反復復認真想了又想,張手美突然覺得是自己一家人在為難顧先生。

顧先生沒有開私塾不以教書為生,收學生私教無非是看欣賞與否二人投趣與否,如今硬將張仁美塞給他,誠然,對牛彈琴苦惱的不是牛,是彈琴的人。這……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麼。

咳咳,張手美打住不讓自己在想。就當自己從未想到過吧。她今日來還真不是真心陪仁美讀書,「先生,春天的時候,江陵府大大小小的食店都參加了一次群魚宴,食店都有這樣的盛會,不知道江陵府有沒有誰舉辦過讀書人的盛會,譬如詩會之類的?」

「詩會?」

張手美一派輕松地笑,「是啊,以詩會友,以酒會友。」

顧先生笑,「我在京城的時候,倒是听說京城權貴之家有為招攬賢士舉辦過這樣的盛會,曾經也被邀請。江陵府這邊不太清楚,也許有人在自己小範圍地辦過。怎麼,你想去見識見識?」

張手美拼命點頭,「不知先生有沒有興趣舉辦一個詩會?比如菊花詩會?」

顧先生含笑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想吃桃何必辛苦去栽桃樹?」他在此隱居多年,交往的人不多,就是要辦詩會,應該也沒有什麼人會來。

張手美有些調皮地眨眨眼,「自己栽的桃樹結的桃子才香呢吃桃之前還有桃花看,結了桃子,想什麼時候吃就摘一個,若是去市集上買,不一定買得到,買回來的還不能放。」

「你真是個孩子。要知道,桃樹也不是今年栽下,明年就有得吃,得等好幾年。」

「正是因為要等,桃兒才吃得特別美味。不然先生為何要在此躬耕?難道不是因為自己勞作的果實吃得香,吃得安穩踏實?」

顧先生的笑變得有些干乏。眼前這個女女圭女圭,也知道等待的意義麼?她不知道自己的事,卻也不像興之所來就這麼一說。

張手美還在繼續說,「只要先生想辦,所有事交給我就成,我怕到時候太多人不遠千里而來,您這邊還招待不下呢」

「你啊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顧先生拿起一本書,佯裝看起來,「這個就不要你操心,以後再說吧。」

以後再說?張手美期盼著他爽快地答應,看上去不是沒有興趣啊……怎麼最後來一句以後再說。

難道他有興趣的不是自己說的內容,而是自己說這樣一件事?

不對,顧先生肯定不是沒有興趣,他也听進去了,只是個性如此。張手美轉而想到,可能有人會看上去更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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