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韻堂中,角怒氣沖沖。丫鬟進來奉茶,都被他憤怒的將茶杯掃在了地上。
「下去!給我通通滾下去!」角近乎失控的情緒,嚇得底下的人戰戰兢兢,連滾帶爬的逃出大堂。
他們還從來沒見過這般盛怒的角。雖然平時角不苟言笑,但脾氣算是可以的。可今天的角,異常的恐怖!眼中似要**了一般,好像稍稍靠近他一些,就會被他吞噬殆盡!
偌大的大堂中,是剩下角一人。即使是大堂之外,下人們亦是躲得遠遠的,不敢稍近窺視一分。
角怎能不怒,他辛辛苦苦籌劃了那麼久,就只為登上塢主之位。誰知道到了這最後時刻,居然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他輸給的,還不是別人,就是八年前死里逃生的徵!就是他設局陷害的人!
徵現在不但回來了,還找到了幽冥鬼玉,即將成為桃花塢的新塢主!
沒想到八年前宮借著我設的局,順水推舟加了把火,還解決了自己的麻煩。我還自鳴得意,以為成功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讓徵逃過一劫。一定還有什麼辦法…
角煩躁的來回踱步,心想著只要徵一天沒有正式登上塢主之位,他就還有挽回的機會!角哪能甘心就此俯首于徵之下,若是有一日徵知道了當年是他設局陷害的,只怕…
宮夜襲陸景炎被抓的事,在第二天很快就在桃花塢里傳開了。眾人嘩然,暗嘆宮也太沉不住氣了,明明再等上一個月,他就能名正言順的繼任塢主之位了。如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功敗垂成了。
隨即,陸景炎也馬上傳令,替含冤八年的徵正名,恢復了他的堂主之位,接管龍樞堂!
就在眾人以為事情暫時告了一個段落時,徵居然拿出了幽冥鬼玉!
事情急轉而變……
陸景炎亦兌現他的承諾,將塢主之位傳給了持有幽冥鬼玉的徵。但因為徵八年未回桃花塢,對塢里的事務難免生疏,所以陸景炎要羽協助徵,幫他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熟悉桃花塢的事務,才能接任塢主之位。
角一听到這個消息,哪能不氣得跳腳,要是可以,他或許會把青韻堂的屋頂都給掀翻了!
徵,你想坐享其成嗎?哼,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你到底是怎麼得到幽冥鬼玉的…我派人四處尋找都不得,你卻輕易的將他拿出來了,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蹊蹺!
「來人!」狂風暴雨之後,角漸漸冷靜下來,一聲召喚,在大廳之外待命的人立刻出現在角面前。
「給我盯緊徵和宮!」角恢復了平靜。
「是!」得令後,那人就消失了身影。
……
再醒過來時,賈拾一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腦袋有點沉重,好像睡了很長很長時間,睡得很沉很沉。
她盡量讓自己的腦袋清醒過來,四周環視了一圈房間,盡皆陌生的一切,讓她恍然間有點不知所措。
適應了一小會,賈拾一驚然的掀起被子,看見自己仍是身穿著昏倒前的衣物時,她才稍稍松了口氣。這時,空氣中隱約混著的一點酒香,讓賈拾一多少找回了些熟悉感,心中,亦安然了些…
房間門被輕敲了幾下,然後「咯吱」一聲,門被緩緩的推開。賈拾一急忙掩好被子,閉上雙眼,裝著還未清醒的樣子。
進來的人,腳步漂浮,好像就要栽倒一般。這是賈拾一听著腳步聲判斷出來的,不知為何,那人越是走近,她的心越是莫名的慌亂起來,帶著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加快。
「不用裝了,我知道你醒了。」八年了,這個慵懶的聲音還是沒變,依然那麼欠揍,讓人忍不住想痛扁說話的人一頓。
睜開眼簾,側頭看去,一身的墨黑的醉無名,八年不見,他已如當年賈拾一所預見的那樣,成長為一個魅惑眾生的男子了,堪比宮。
又是一個妖孽…
只不過,眼前的醉無名有點胡子拉渣,一頭垂放在後背的青絲中,隱約可見幾縷銀發夾雜其中。
是一個不修邊幅的妖孽…直接導致他沒有宮吸引人,卻別有一番魅惑。
賈拾一不知道該用哪個身份面對醉無名,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嗎?記得,昏過去之前,是听得一聲「拾一」,是錯覺麼?一時間,賈拾一不知該如何答話了。
「丞相怎麼喜歡睡在草叢堆里呢?」慵懶加揶揄的調調,賈拾一真心恨死了,又有當年一巴掌拍了醉無名的沖動了。
他的腰間,還是掛著那個小葫蘆…看來他沒有認出我。
賈拾一有點艱難的支撐起身子,心在一直強撐著,身體何嘗不是。如今倒好,心累倒了,身體也頂不住了。
專注著起身的賈拾一沒有看見,醉無名加快了一步想要上前攙扶她一把的,但很快,他停住了動作。
「涼快!」好久沒有這麼任性的說話了,難道只有對醉無名,我才能完全放開自己。明明我們連朋友都不是,甚至,他出賣了我…
我真的已經不介意當年他對我的所作所為嗎?是因為徵告訴我的,他為了贖罪的刺了自己的一刀嗎?夠嗎…「為什麼我會在這里?」
醉無名張了張迷離的雙眼︰「噢,在下怕丞相著涼了。」
扯淡!賈拾一鄙視了醉無名一眼︰「多謝!」
「不客氣~這幾天,丞相就在此安心調養。」醉無名無視賈拾一鄙視的眼光,反倒是一臉很享受的樣子,這讓賈拾一更加來火。
看樣子,醉無名打算把我扣在他這里了,是為了幽冥鬼玉嗎?「不必了,朝中事務繁忙,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說著,賈拾一便挪動起來,掙扎著要將毫無知覺的雙腳搬下床。
醉無名任由賈拾一動作,只是眉間漸漸皺起。
而賈拾一不明白自己不過是把雙腳搬下床而已,為什麼會氣喘吁吁的。以前每天她不都是這樣做的嗎?待完成了這些,賈拾一才猛然間發現,輪椅還在商的密室中,沒有輪椅的她,寸步難行。
這一刻,賈拾一才真切的感受到不能行走的痛。一直以來,她都在寬慰自己,寬慰十六和徵,不就是不能走路嗎?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了輪椅,一樣是想去哪就去哪。
是了,需要輪椅我才能動,否則,我就是廢人一個了…賈拾一雙手緊緊的拽著雙腿上的衣物,面色難看。
房間沉寂了有好一會…
「你發燒昏迷了好幾天,身體還弱著,就不要逞強要走了。等你好一些,我自會送你離開的!」終于,醉無名先開口了,丟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沒有稱她為丞相,這樣的稱呼,他實在叫不慣。
醉無名再也看不下去了…是我把她害成這樣的…
賈拾一這才痴痴的抬起頭,看著醉無名離開的背影…
我發燒昏迷了好幾天?!怪不得渾身無力…伸手模了模自己的額頭,的確,還有那麼點發燙。
好幾天了?!那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十六還好嗎?徵出來不見我,一定急壞了!
低頭再看自己的雙腿…
我著急又如何,沒有輪椅,我寸步難行…賈拾一恨死自己了,為什麼走不了路!
心有不甘,賈拾一雙手支撐在床邊,試圖站起身來。可那雙腿就像是不存在的一樣,沒有半點知覺,沒有半點力氣,她無力的癱坐回床上。
如此往復,賈拾一試了一次又一次,將自己累得大汗淋淋,氣喘吁吁,結果還是那樣。
「 」的一聲,賈拾一一拳重重的錘在床板上,拳上傳來的痛楚,多少讓她好受些,知道自己還活著,還有知覺的。
窗外,醉無名靜靜的看著房里發生的一切,心痛如刀絞。
為什麼,要將你扯進這一切…
窗前的身影片刻便消失不見了,而不一會兒後,桃花塢中極少人知的海棠樹下,多了一個頹坐著的身影,一口接一口的猛灌中手中的酒…
八年了,海棠樹依舊繁盛…
第二天,醒來的賈拾一驚喜的發現,床邊赫然擺放著一把嶄新的輪椅…
是你嗎?醉無名…你猜到我是誰了,是不是…
你不言,我亦不語,從來,我們都是這樣心知肚明的 著。不過這回,你該是先輸了一局了…
賈拾一燦爛的笑了,如春天里盛開的花朵一般,看得窗外的那人如痴如醉…
這,才是真的醉了…醉了…
只願這一生都沉醉在這一笑當中,不要醒來,不要醒來…
這麼多年,原來我都錯了,我以為酒醉可以帶我夢回到有你的地方。然而,越是酒醉,越是清醒,你就是始終不願出現在我的夢里…
青絲中的銀發,是為思念你而生的嗎?若是那樣,我願滿頭皆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