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好飽，我們去兜一圈，消化消化怎麼樣。」柯小東一邊嚼著最後一串牛肉串，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林小桐點點頭，大聲朝小攤老板招呼了一聲，「老板，買單！」
老板應著，拿著一張油漬漬的賬單一臉笑容地走過去。
「一共兩百零八塊！看在這位小妹長得這麼漂亮，給打個折吧，兩百零五！」
這位老板真是會做生意……林小桐呵呵笑著，卻見柯小東低著頭模了半天口袋沒有模出錢來，忍不住探過頭去，低聲問，「怎麼了？別告訴我只帶了信用卡沒帶現金啊。惚」
「我……錢包不見了……」柯小東一臉懊惱。
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小偷是挺多的。林小桐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伸手去模自己的包一一一一
「老板，再給我們來十串烤魷魚打包。」林小桐十分鎮定地抽了幾張餐巾出來，抹嘴溫。
老板大概是被她的淡然唬住了，笑著點點頭，轉身進去了廚房。
林小桐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腦子里一片空白。
天啦，她的錢包手機都不見了！
在這種地方被人抓住說是吃霸王餐，那是多丟臉的事情啊，不如讓她跳黃河算了！
「小東，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她很嚴肅地勾勾手指，讓他將腦袋湊過來一點。
「你，摘掉墨鏡，摘掉帽子，過去隨便搭訕個女生，讓她幫我們付錢。去吧孩子，咱倆的名譽全靠你了！」
詭異地沉寂了三秒鐘。
「林小桐你瘋了！你是準備讓我明天登頭條嗎？」柯小東炸毛，差點沒忍住一掌拍桌子上。
「菲姐說了，大家都寵愛你，不管你有多少桃色新聞，和誰打架了，哪天上夜店去了，大家都不會怪你的。這是證明fans們對你忠誠度的最好時機啊親！」
林小桐孜孜不倦地進行著自己的詐騙未成年兒童偉大事業，柯小東頭搖得似波浪鼓，堅決不同意。
沒辦法，林小桐只能湊到他的耳邊，壓低聲音問，「你跑步快不快？」
「還行。」
「那麼，我喊一二三，我們就一起往剛剛來的方向跑。」林小桐無奈地說。
柯小東有些不解地看著她眨巴了下眼楮，恍然大悟，興奮地摩拳擦掌，「真是人生無處不是戲啊，我馬上要進入角色了！生平第一次霸王餐，我感覺自己好像偶像劇的男主角啊。」
孩子，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真是樂觀啊。——。
「一！二！三！」
刷——
話音剛落，柯小東和林小桐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拔腿就往小吃街街口的方向沖去。
守攤子的小伙計被他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愣了三秒，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扯著嗓子大喊，「站住！！居然敢吃霸王餐！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後面是一串四川方言，林小桐隱隱約約听見類似‘哈龍包’‘龜兒子’之類不友好的評價……
轉過兩個街角，終于確定安全了，林小桐用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甩開柯小東略帶汗意的手。
「我……好害怕啊……要是被追上了……我們丟人就……丟大了。」林小桐氣喘吁吁，嘴里不停地吐出白氣。
「呵呵呵呵……」
「你傻笑什麼啊。」林小桐笑著拍了柯小東一掌，他笑倒在長椅上，指著不遠處的路牌說，「我們跑過了三條街，好遠啊，關鍵是，現在沒辦法回去取車啊，我們沒錢交停車費啊，哈哈哈哈……」
這孩子，不是氣傻了吧。林小桐狐疑地拍拍他的頭。
轉眼，忽然看到什麼，她用力扯他的袖子，一驚一乍，「啊啊啊，你快看快看！」
柯小東止不住笑，揉眼楮，轉身去看。
大街上，路燈下，有細小的白色晶體飄飄灑灑而落。昏黃的光線中，靜謐無聲。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啊，遲到的冬天！」林小桐興奮地伸手去接雪花，白色在她的手心迅速化成了一灘水。
遲到了，三年的雪。
C市冬天沒有雪。
久違了，下雪的冬天。
她開心得眼楮都亮了起來，像個孩子，臉蛋紅撲撲的。柯小東忍不住去模模她的頭，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興奮地說，「我要給陸沉打電話，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窗外在下雪？」
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撇下了嘴。
「手機被偷了……」
他微笑，心里輕輕疼了一下，頸上的圍巾有些緊，扯開了。
「我帶你去感受B市的第一場雪。」他說。
握著她的手，微涼，溫度傳到心里，卻是溫煦的。
「好啊。」她笑彎了眼楮，眯成天真的弧度。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起來了。
「你開慢一點！！」林小桐緊閉著眼楮，听見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寒風刀子一樣刮在自己的臉上，混雜著小彈珠般的彈擊。
「這個很難辦到啊。」柯小東笑起來，車子如風穿梭在夜幕里。
就在剛才，他月兌下了自己的勞力士金表，換來了一輛機車……
「我怕死啊，我不要待會兒陸沉趕過來，看見交警蹲在我的尸體旁用粉筆畫輪廓……」
林小桐嚇得魂飛魄散，發誓自己再也不要乘機車，這一輩子都不要！
機車開過無數小巷，開過鬧市，開過大橋，直到下車的時候，林小桐已經顫抖著一雙腿全身無力了。
沒走幾步，她便踉踉蹌蹌奔到牆角去嘔吐不止。
「喂，你很掃興。」柯小東皺眉，扶著林小桐為她擦嘴，一臉嫌棄，「真是嬌貴身子，坐機車也能吐成這樣。」
林小桐不想壞了他的好意，逞強地扯起嘴角笑，「兩灣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我現在是不是很像林黛玉呀？」
柯小東翻了翻白眼。
「你帶我繞過了半個B市，就為了來這里買咖啡啊？」林小桐捧著手中熱氣騰騰的杯子，一臉哀怨。為此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吧，她都快將五髒六腑吐出來了。
「是啊。」他似乎很喜歡模她的頭，「知道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嗎？就是能夠走在街上不被人認出來。像個普通人一樣。我喜歡在人群里思考問題，所以我喜歡出海，去沒有太多人認識我的地方。在B市，這條小街平時很少有人走動的，我沒工作的時候會到這邊來，在街口買一杯咖啡，一邊思考問題，走到街尾。」「你一小破孩兒，哪來那麼多的問題要思考啊。」笑罵。
「其實，做演員的，經歷的人生多了，和普通人的思想有些不一樣。」他突然很認真地說，「你別看那麼多影迷縱容我，其實影迷的愛都是很短暫的，他們今天可以喜歡你，明天又會喜歡別人。雖然我懂得‘也無風雨也無晴’的道理，但是我做不到呀。我害怕失去他們的熱愛，你知道哪種痛苦是最痛的嗎，得到了，又失去的痛。」
「誰說的。我從十歲開始喜歡張國榮，到二十三歲還是喜歡他，越來越喜歡，以後還是會喜歡他。」她低頭踩著地面薄薄的雪，涼涼開口，「容易過去的是流行，永遠被愛的是經典。你問問自己，愛的是演戲，還是演戲帶給你的光環？」
雖然很刻薄，但是卻是這個道理呀。
「林小桐。」他突然頓住腳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懷好意地笑。
「林小桐，你唱首歌給我听呀。」
她仰臉看著他笑，雪花簌簌地落在她的臉上，那麼乖巧的模樣。
「好呀。」
「我曾懷疑我走在沙漠中，從不結果，無論種什麼夢。才張開翅膀，風卻便沉默。習慣傷痛能不能算收獲。慶幸的是我，一直沒回頭。終于發現，真的是有綠洲。每把汗流了生命變的厚重。走出沮喪才看見新宇宙。海闊天空在勇敢以後，要拿執著將命運的鎖打破。冷漠的人謝謝你們曾經看輕我，讓我不低頭。更精彩的活。凌晨的窗口，失眠整夜以後，看著黎明，從雲里抬起了頭。日落是沉潛，日出是成熟。只要是光一定會燦爛的。海闊天空，在勇敢以後。要拿執著，將命運的鎖打破。冷漠的人謝謝你們曾經看輕我。讓我不低頭，更精彩的活。海闊天空，狂風暴雨以後。轉過頭，對舊心酸一笑而過，最懂我的人謝謝一路默默的陪著我。讓我擁有好故事可以說。看未來，一步步來了。」
有些故事只能唱給，懂的人听。
雪花又輕又柔，落地即溶，地面有些濕漉漉的寒意。他偏頭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隱在圍巾里，像是恨不得蓋住整張臉才好，巷子靜得能夠听見他們的腳步聲。
很多年以後柯小東回想起細雪中那個淡淡的身影，一時想不起她的笑靨。但是那飄忽無常的空靈歌聲總是在他腦海旋蕩，每一次失意，每一次迷惘，他會記起，只要是光一定會燦爛的。
……
「林小桐。」
「嗯。」
「你的聲音真像鴨子。」
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听到外面有車子的響動,梅茜撩開窗簾一角，看到林蔭路上有車燈打來。
車子進了院子門便熄了火，車上下來兩個人，影影綽綽的看不太清楚。
二樓走廊的燈忽然亮了，梅茜緊走兩步過去，看到趙金宏正從書房里出來，笑了笑，腳步往樓下走。
「我下去看看，是不是兒子回來了？」
「老人家們在蔣家院子下棋,讓張嬸過去知會一聲，馬上要開飯了。」
還沒走到門口，已經听到門鎖「滴滴」的聲響。她急匆匆地下樓去，只怪這樓梯太長、客廳又太大，剛剛跑下樓梯，門開了，歡聲笑語涌了進來。
「我說老趙，別拿孫子當借口啊，眼看著就要輸了，一听見阿凡的聲音你就跑。」
「誰說我要輸了！要不是阿凡回來了，我非殺得你片甲不留！」
「好了好了，都甭爭了。」蔣老太拍拍尹老的肩膀，「哥，都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你們半輩子都在拌嘴。」
「爺爺，想想您孫子，比流蘇妹子听話，長得又好，尹爺爺是嫉妒您呢，您就讓讓他嘛。」趙尹凡挽著趙老的手，唇角微彎，眼底一片流光溢彩。
「我家孫子才是最好的，你們這些小猴子，一邊去。」蔣老太抓住蔣晉安的手，前前後後打量一番，一疊聲地念叨，「瘦了，瘦了！怎麼出去念個書，像是吃不飽似的？」
「蔣女乃女乃，我都說了，還是我強壯吧？來，你捏捏我這肌肉……」趙尹凡夸張地捋袖子要來展示他的小肌肉，被梅茜一把攬在懷中，「沒良心的兒子，你可算是回來了。」
趙尹凡換上了乖巧的模樣，雙手按住母親的肩膀，「媽，咱們別站在門口啊，進去說，走走走。」
「對對對，開飯開飯。」
梅茜將趙尹凡蔣晉安和陸沉帶回來的禮物交給張嬸提進去，趙尹凡熟稔地和眾人說笑，一點也不像分別兩年的樣子，人人都被他逗得眉開眼笑開懷得不得了，就連趙金宏板著的臉，也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趙林陸三家老一輩的人都是武官，軍餃獎章堆積起來的政治要家，而蔣家和尹家老一輩們則是文官，按理說文官和武官八竿子打不到一堆，可是這蔣林陸趙尹五家人的關系可謂是錯綜復雜。列位看官，待我一一說明。
林小桐的女乃女乃尹春華，和蔣晉安的女乃女乃尹秋華，原是雙胞胎姐妹，尹流蘇的爺爺尹徐晉，則是這二人的親哥哥。蔣晉安的母親曹鳳音，又是尹流蘇女乃女乃的佷女，而尹流蘇的媽媽陸欣欣，是陸長林的親妹妹，趙小玉則又是趙金宏的親妹妹。
林家父母雙亡，蔣家父母常駐國外，尹家父母今晚上應酬在外，陸長林又出差去了上海。
老一輩的人中只有趙老尹老和蔣老太尚在，喝了一點酒水，老人家難免感傷起來。想到昔日兄弟姐妹們出生入死的日子，如今孫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長輩們的關系是不是很亂？但是他們必須這樣聯姻，這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