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林夢突然發起高燒來,她吞了幾片藥睡下,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滿頭大汗。
又回到了這個小鎮,這里有她最快樂的回憶,也有最痛苦的回憶。
養父在前幾年已經過世,老房子已經賣給了鎮里一戶開雜貨鋪的人家。
江鎮長調去了雙流縣,如今住在江非凡老宅的人家是新的鎮長,她用一百萬買下了這座老房子,獨來獨往,住在里面,素不跟外人接觸。
離開B市有一個月還是兩個月了?她已經記不清惚。
那天,雜志和媒體上同時爆出了一組照片,竟是她以前跟那些金主們在一起的生活照。有些是自拍,有些是偷.拍,那些照片她早已經刪干淨,不知道是誰,用了什麼方法找出來的。
新晉影壇小天後林夢,竟是靠爬床出位,與多位富豪不得不說的故事。
江裕宗花了大價錢去封鎖那些消息,卻抵不住網絡上流言非議瘋狂蔓延的速度溫。
一夜之間,大起大落,身敗名裂。
心里並沒有多大的難過,對于名氣和金錢,她向來是保持無所謂的態度。有錢有名氣當然好,可是沒有也沒關系,又不是沒有住過地下室,沒有睡過三層高的鐵架床其中一層。
她不是林小桐,沒有那麼強的自尊心,就算出門被扔雞蛋,被罵得狗血淋頭,她也不可能心理崩潰。
關了手機,斷絕一切外界消息來源,她毫不猶豫地坐上了去四川的火車。
記者都在機場蹲點,誰會想到她堂堂江裕集團的千金,會買火車硬座票?
白蓮灣,這里還有她最初的美好,只有那個人會容納不堪的她,不恥的她,毫無是處的她。
出了一身汗,燒退了一些,半夜被饑餓攪醒,才發現兩天沒有好好吃東西。胃一陣一陣的刺痛,爬起來,翻箱倒櫃只找出幾塊干巴巴的餅干。
昨晚睡覺忘了關掉DVD,此時唱片還在重復地唱著同一首歌,「她說她找不到能愛的人,所以寧願居無定所的過一生,從這個安靜的鎮,到下一個熱鬧的城,來去自由從來不等紅綠燈。沒有愛情發生,她只好趁著酒意釋放青春。刻意凝視每個眼神,卻只看見自己也不夠誠懇。推開關了的門,在風中晾干臉上的淚痕。然後在早春陌生的街頭狂奔,直到這世界忘了她這個人。」
林夢模模自己的胃,咬牙哆哆嗦嗦地往身上套衣服,決定去鎮東唯一的超市買點面包和豆漿。
站起身來一陣頭暈目眩,她一揮手踫掉了台燈,嘩啦啦一陣響,屋里陷入一片漆黑。茫然四顧,只能看見手機的指示燈在黑暗中一閃一閃。
忽然變得很軟弱。
忽然想听到那張揚霸道的聲線,林夢,我愛你。
她咬住自己的手,拼命搖頭,眼中淚水滾滾而落。
慢慢轉身模索著向外走,終于模到門口,「啪!」的一聲按開電燈,屋內燈光大盛,刺得她猛地閉緊眼楮。
閉上眼楮,腦海中全是那溫潤的笑臉,無論怎麼的狂風驟雨她都不會怕,因為他會一直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說,小夢,有我在。
這些年,走遍天涯海角,閱盡天荒地老,她一直都在流浪,卻從未走回他身旁。
林夢睜眼,滿屋子,盡是空蕩。
她很少在清醒的時候回憶那個人的樣子,因為她承受不住思念的重量,可是生病總是讓人自制力崩潰,如現在,她已經分不清是頭疼還是心痛,只覺得指尖顫抖冷汗淋灕而下。
勉強扭開門把,門口一道黑影,驚得她猛地頓住,沙啞著嗓子問「誰?」
屋內的燈光瀉出,隱隱照出默立于黑暗中的男人的樣貌。
那人顯然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間出門,弧度美好的雙眸微微睜大,薄唇抿得緊緊的,微皺著眉頭,似乎很不高興。
幾乎同時,林夢認出了趙尹凡。
她不能置信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越來越快,快得她的頭一陣陣地暈。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良久都沒有出聲。
空氣中酒精氣味濃重。
門把在林夢的手里越攥越緊,越攥越滑,就在她快要站不住的時候,趙尹凡開口低罵了一句,「媽的,你干嘛大半夜的跑出來。」
那聲音帶著沙啞和一點點來不及掩飾的淒惶。
林夢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半天,僵硬地問,「你怎麼在這里。」
「林夢,」趙尹凡輕柔地吐出這兩個字,像是在輕喚世間最美好的名字,「我都知道了。」
頓了頓,他說,「知道你的過去,知道你和江非凡的故事。鎮東雜貨店的媳婦,今天全部都告訴我了。林夢,他死了,他在那場地震里死了,你親眼看見,為什麼要騙自己?」
「趙尹凡,你以為你是誰!」林夢的聲音把持不住地顫抖,她狠狠地攥緊了拳頭,怒視著他,「你憑什麼管我的事情!憑什麼!他是死是活,與你無關!請你離開這里,再也不要來打擾我!」
「林夢……」
「你滾!」她什麼都不要听,仿佛正在做一場美夢,被人無情地逼回了現實中。林夢推開趙尹凡,跌跌撞撞向石板路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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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江雪母子住進了陸家,陸沉就不大回去了。他不明白,為什麼趙家的朋友要住進陸家,並且自己母親對姚香麗比對親閨女還好。
可是趙小玉打電話叫他回家吃飯,他是從來不會拒絕的。
下車的時候,陸沉繞到副駕駛座的車門旁為林小桐拉開了車門,還沒來得及去拉她的手,一團紅色的影子飛撲了過來,伴隨著一陣清雅的香水味。
「你回來了?趙姨剛剛還在念叨你呢!」
陸沉不露聲色地避開姚香麗想要接過他手中東西的雙手,心里有些不悅。這女主人的架勢讓他十分不高興。
姚香麗並不在意他的排斥,笑了笑,上前挽住林小桐,「你又要照顧小桐,又不肯請保姆,不如每天都回來吃飯吧,李嬸的飯菜向來是合你倆口味的。」正說著,一輛黑色的路虎從院外駛了進來,江雪從車上下來,蹬著高跟鞋的步子絲毫不見歪斜,提著大包小包,巴掌大的小臉被墨鏡遮去了一大半。
看見陸沉和姚香麗站在一起,她取下墨鏡,笑吟吟地說,「小沉回來了?快進去呀,站在院子里干什麼,外面冷。」
陸沉瞟著她,冷了臉,心里更加不痛快起來,語氣未免帶著諷刺,「應該是我請江阿姨和姚小姐進去坐才是,怎麼反倒令客人招呼起我來了?真是令我難為情。」
江雪沒有听出他話中的冷意,反倒為他願意和自己說這麼多話而樂不可支,「咱們之間還說什麼客套話?快進屋吧。」
這邊廂,趙小玉在屋里等了半天沒听見有人進來的動靜,不禁走到門口來,探出頭去看,「快進來!這麼冷的天站在外面干什麼?」
外面的人魚貫而入,她招呼著李嬸上菜,一邊靠在沙發椅上不住地揉著太陽穴,只覺得頭疼欲裂。
陸沉是越來越不愛回家了,她打電話叫一次,他例行公事回來走一圈。都說兒子是母親身上掉下去的肉,她心痛她的這塊肉,可是這塊肉卻不知道心疼他!她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陸家,為了這令人操心的父子倆!可是兒子丈夫都不懂得體諒她!越來越和她生分了。
以為她願意將江雪母女接到陸家住著?以為她願意整天面對這二女乃和私生女?她也是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捏著她們的把柄呢!她的不容易沒人知道,所有的苦都得獨自一人吞下!
趙小玉正想著心事,陸沉站了起來,淡淡出聲,「媽,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和小桐先回去休息了。」
「這麼急著走干什麼?」趙小玉皺著眉,瞅著陸沉日漸消瘦的面孔,不由得一陣心疼,「你這孩子一點也不讓媽省心,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不知道保重。干嘛要搬出去住?自己家住著不好嗎?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陸沉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家里住著不方便。」
姚香麗吃飯的動作一滯,她怎麼會听不出陸沉話里的意思,可是她頓了頓,繼續若無其事地埋頭喝湯。
「家里不方便,難道神經病醫院就方便了?」趙小玉不悅地看向林小桐,微嘲道,「不是我說話難听,桐桐都這個樣了,這輩子也就這個樣了,你不會守著一個神經病人過一輩子吧?21世紀,沒必要上演貞潔烈女。」
「媽,你體恤體恤我吧。」陸沉閉了閉眼,神色倦怠。他的語速很慢,透著無法言說的悲涼,「我和晉安合資的公司還沒注冊下來,小桐又變作了這個樣子,您不要再找我的麻煩了,好嗎?」「媽,你體恤體恤我吧。」陸沉閉了閉眼,神色倦怠。他的語速很慢,透著無法言說的悲涼,「我和晉安合資的公司還在注冊,小桐又變作了這個樣子,您不要再找我的麻煩了,好嗎?」
「我給你找麻煩?」趙小玉滿眼酸苦,「說話要講良心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誰?這一切的麻煩還不是你自找的?听我的話,去你爸安排的單位上班,現在多少人擠破了腦袋也考不上公務員的,陸沉你要懂得惜福!還有,小桐這個樣子,基本就是一個廢人了,你還這麼年輕,準備學人家古代女人守活寡嗎?」
她說著,將姚香麗拉了起來,往陸沉面前一推,「小麗這孩子哪點不好了?又是哪點比不得林小桐?你可知道,你不讓小麗和你合資開公司的那幾天,她將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吃不喝?媽看著都心疼了,你的心難道是鐵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