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屋內燭火搖曳。一切結束後,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石重玨輕輕側頭,他閉目沉睡的容顏盡收眼底。張揚的濃眉下是密長的睫毛,將洞悉一切的犀利眼眸暫時掩藏。英挺的鼻梁,厚實的唇瓣,整張臉剛毅得找不到一處溫柔線條。可是,就是這張邪魅容顏直叫她恨之入骨,又痛徹心扉,如今還有一絲隱隱的惦念。心的沉淪,玄于緣分,超乎理智,更不容抗拒。他就如一種毒,入侵了她身體,更蔓延到血液里……她該怎麼才好?視而不見、冷然面對只會讓他更加瘋狂的征服,甚至不惜用她身邊親人作為要挾。原以為他想要的不過是身體,可到現在他仍不肯放手。難道非要等到她懦弱的獻出真心他狂妄宣告勝利後才肯將她丟棄?不!她不能這樣,不可以這樣!君彥……她在心里一遍遍呼喚著,為什麼這個名字越來越遙遠。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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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挪開壓在胸前的手臂,她坐起身,拿起散落地上的衣服穿上。既然他的目標是她,那她就有責任保護身邊親人不受傷害,至于她自己……一切都已不重要了。石重玨準備離開,忽然一只手臂將她抓跌到床上。耶律德光著胸膛將她壓在身下。
「沒有我的同意,你要去哪里?」他一綹發絲從鬢角垂下,俊逸的臉龐更增添一份邪氣。冷凝的語氣,眼里卻是濃濃的溫柔。諛
「回自己房里去。」她避開他極具穿透力的眼神,低聲回答。
「把你房里的東西都搬過來,以後一段時間你就和我住這里。」他在她唇上輕啄了下,起身還她自由,霸道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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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重玨訝異的抬眼看了下他,又迅速閃開,忽然覺得無法像從前那樣直視。「怎麼可以?!你現在是我的……長輩,于禮數不和,怎可越矩。」她壓住狂跳的心向他說明,臉上一熱。
「長輩?越矩?」耶律德光嘲弄的琢磨著這些詞,發出一聲低笑。他們契丹人可沒那麼多煩人的東西。猛地靠近她泛紅的粉頰,伸出舌頭一舌忝,驚訝得石重玨連忙捂住臉,紅暈延伸到脖子。「我只知道——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他用足以迷倒天下所有女人的聲音對她吐出這句消融人心的話。
石重玨顯然也被迷惑住,怔怔的望著他,不過片刻的恍惚後還是清醒了。她立即站起身,定然的否決︰「不!不是!你我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到此為止!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頓了頓,她拿出鐵一般的事實趕走此刻的曖昧,「我……已是景君彥的未婚妻!」
該死的,她竟然和那個男人說出同樣的話!怒氣迅速躍入心間。「可是你明明已經愛上我了!」他相信她冰冷的心已經開始融化。
「你胡說!怎麼可能?!」她尖利的反駁,一雙手抓緊了衣裙。
「難道不是嗎?我可以感覺得到!」耶律德光言語激烈的起身逼近她,繼續說出讓她無法接受的事實,「憑你敲門想要阻止我踫你姐妹的動機,憑像剛才面對面說話你卻不敢直視我!還有……就是我在你身體里的時候,你嘴里發出的聲音已說明一切!」
「夠了!我這一生即便做不成君彥的妻子,也絕不會嫁給你!」石重玨怒瞪他,大顆眼淚頃刻滑落。他是魔鬼,一個殘忍得將人深藏的心掏出來狠狠捏碎的魔鬼!
耶律德光臉色陰寒,浮現被打擊的表情,輕如羽毛的說︰「我明天就讓你老爹取消這門婚事。」
「我爹爹不會答應你的!」她肯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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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哼,他現在只關心我倒底何時幫他登上皇位!就算我讓他把你嫁給我,他也不會拒絕!之所以沒有這麼做,就是因為我不想強逼。我要你親口答應嫁給我!」會的,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名正言順成為他的人。
兩人爭執的當口,門外響起吉剛的聲音︰「主人,石敬瑭求見。」
耶律德光從鼻子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不請自來。」
石重玨連忙逃離房間,在廊下遇到低頭等候宣見的父親。石敬瑭抬頭看到女兒,尷尬無語。本想借耶律德光得到重瑤之事請求他快點發兵攻打洛陽。來時卻遇到哭著回房的石重瑤,還擔心她讓耶律德光不開心,詢問之下才知道重玨將她救了出來……他故意在外面等了很久才去通報請求覲見,以為重玨已經離開,不巧還是遇到她從里面出來。
「重玨,不早了,快回房休息吧!」良久,石敬瑭憋出這麼一句不帶感情的關切話。
父親沒有詢問為什麼出來的是她不是重瑤,沒有詢問耶律德光有沒有欺負她……他臉上露出的急切表情不是因為她!「爹爹,你真的那麼想做皇帝?」
石敬瑭一驚,調整了下口氣回答︰「朝政大事你不懂,快回房吧,爹爹有事情要和皇上商量。」李從珂逃回洛陽,現在正是獲取全勝的時機。皇位似乎已經在向他招手。
「是。」她提步越過父親離去,忽然覺得心里空空的。眼前這個父親陌生得好像從未見過。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她是父親奪取天下的一顆棋子。
石重瑤房間,大家都圍聚在這里。當耶律德光指名要石重瑤侍寢後,石家所有人都緊張得要死,紛紛到她房里看看。石重貴更是又急又氣,這以後讓重瑤怎麼做人?意外的是,不久石重瑤衣衫不整哭啼啼回來了。大家忙上前詢問,才知道重玨去解了圍,欣慰之余更加擔心起來。重玨可是和君彥定了親,這樣被耶律德光糟蹋了,石家還怎麼向景家交代啊!
「我去找叔叔!不能讓那個契丹皇帝就這樣毀了重玨!毀了這門親事!」石重貴氣憤的要往石敬瑭房里去。
「哥哥!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見叔叔已經往那里去了。想必也是為了救重玨吧。」石重瑤連忙拉住,邊擦眼淚邊說。大家也對這個猜測堅信不疑,勸說石重貴不要去。
「你叔叔他……已經不是從前了。」夫人李從蓉忽然幽幽的說,臉上露出哀傷的表情。幾十年夫妻,一直以為他剛正不阿、胸懷坦蕩……事實上,那些都是他苦心積慮自我掩飾的面具。從言而無信將皇弟獻給李從珂殺死,從如今不顧一切發起戰爭想自己登上皇位,從她無意偷听到和桑維翰密謀用重玨討耶律德光歡心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權勢早就把石敬瑭變成一個不顧親情的冷血動物!想到死去的兒子,看著眼前這幫子女,她不禁放聲大哭。「父皇啊!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這幫兒孫平平安安啊!」